南浔水乡民居建筑装饰艺术特点论析*

毛琦红(湖州师范学院艺术学院,浙江湖州313000)

南浔水乡民居建筑装饰艺术特点论析*

毛琦红
(湖州师范学院艺术学院,浙江湖州313000)

南浔作为江南水乡古镇的典型代表,文化底蕴深厚、人文环境良好,民居建筑特色鲜明,装饰艺术在装饰题材、象征寓意,表现形式、技术工艺上具有江南水乡民居建筑装饰的共性;在个性纹样、图案的运用,艺术造型和手法上有南浔民居建筑装饰的个性;在民居建筑装饰艺术中又独具南北渗透、中西合璧的融汇性。对南浔水乡民居建筑装饰艺术特点进行研究,对南浔水乡民居建筑保护和传承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

南浔民居;建筑装饰;共性;个性;融汇性

建筑装饰艺术是我国五千年文明发展过程中一份丰富的文化遗产,它不但使民居建筑有了艺术的外观形象,而且融进了传统文化的思想内涵,是民居建筑中的重要组成部分。[1](P142)建筑装饰艺术在江南宅第中占有重要的位置,具有相当的价值,成为直接体现宅第主人思想理念、身份地位和财富殷实程度的标志。因此,建筑装饰在江南宅第中,从形式到内容、从设计到制作、从材料到工艺都非常讲究。南浔地处江南水乡,河网纵横、交通便利、物产丰富,自南宋建镇以来由于蚕桑与生丝生产以及贸易的发展,市镇的建筑与街市已十分繁荣与完善,到了明清时期,随着丝市和商贸的迅猛发展,经济文化日趋发达,许多人由科举入仕,成为朝廷大臣,清末民初南浔经济更为发达,富商云集,这些由经营蚕丝致富的商贾和在朝大员在积累了大量财富后,在故里营造了表现自己身份地位和财力的宅第、园林和宗祠,也为后人留下了丰富的建筑装饰艺术。

一、南浔水乡民居建筑装饰的共性

南浔作为江南水乡古镇的典型代表,文化底蕴深厚、人文环境良好,民居建筑特色鲜明,建筑装饰在装饰题材、象征寓意,表现形式、技术工艺等方面具有江南水乡民居建筑装饰的统一性。

(一)装饰题材与象征寓意

江南水乡民居建筑装饰的题材,主要采用中国传统的人物、山水、花鸟、走兽、鱼虫及各种几何形图案。[2](P94)厅内的梁枋、雀替、门窗等木雕,厅外的门楼、门楣及墙埂的砖雕以及门枕、柱檚、抱鼓的石雕,大都雕刻着以家丁兴旺、四季平安、吉祥富贵、五福捧寿、竹苞松茂等为题材的人物、动物、花卉图案,以及渔、樵、耕、读等生活场景图案。山水、花卉、动物等这些与人们相生相伴、息息相关的自然风光与生灵,是中华民族自古以来就非常喜爱的艺术题材,常常用以表达人们的思想情感,比喻和象征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以及精神上的寄托与追求。

南浔宅第的装饰图案以人物为主的题材,大多为戏曲唱本、文学故事、民间传说、民俗风情、名人轶事、宗教神话、帝王将相、文人墨宝等风雅画面,也有如商贾远行、樵夫砍柴、农夫耕作、书生攻读、织女纺纱、村姑饲养、牧童放牛等民间的生活场景和内容,还有一些舞龙、耍灯、放风筝、儿童游戏等喜庆欢乐的场景。山水、花鸟、鱼虫为题材的内容大都象征四季平安、家丁兴旺之寓意,因而动物图案大都采用麒麟、狮子、老虎、大象、蝙蝠及牛、马等,飞禽则为凤凰、仙鹤、喜鹊等。花卉图案大都以梅、兰、竹、菊“四君子”和松、竹、梅“岁寒三友”为组合,也有以芭蕉、荷花、石榴、牡丹、枇杷、葡萄等来寓意平安、富贵、吉祥、兴旺、喜庆的内容,并相互融合在南浔民居建筑的装饰中。

(二)表现形式与技术工艺

水乡民居建筑装饰中装饰手段以雕刻是最为多见,主要分为木雕、砖雕和石雕。[3](P64)原本粗糙、笨重、单调的木、砖、石,经过精心设计、加工制作,雕刻出可以表情达意的图案、文字和线条,成为精美的装饰艺术品。表现这些内容的雕刻在手法上也是多种多样的,或用浪漫、含蓄、抽象的图形来刻画,或用形象、谐音的事物来比喻,或用抽象的数字来象征。

木雕、砖雕、石雕在南浔水乡民居建筑装饰中应用得非常广泛,南浔宅第主人往往通过在木、砖、石上进行加工、雕琢,以装饰艺术来表现自己的生活品位、精神境界和居住理念。在南浔民居建筑中,木雕极为丰富,主要分布在建筑物的梁、枋、檩、雀替、牛腿、斗拱、挂落以及门窗隔扇、束腰板和裙板上。木雕手法有深浮雕、浅浮雕、圆雕、透雕、镂空雕、及线刻等多种。砖雕的形式多种多样,砖雕通常分布在额坊、雀替、元宝、方框架、角隅纹样等。南浔大宅砖雕表现艺术最为集中的地方是砖雕门楼,尤其是门楼额坊的通景图,通常在一米五至两米五之间,犹如一幅手卷式长画卷,层次丰富、雕刻细致,以人像为主、景与物相配,画面层次分明,透视感强,采用深浮雕、浅浮雕、半圆雕、镂雕、及透雕等手法,所刻人物惟妙惟肖,姿态生动,形态如生,景与物配置恰当。额坊的额匾上多雕刻当代书法大师或名流的题字,同为一幅幅精美的砖雕书法艺术品;南浔宅第中石雕的应用也十分广泛,一般应用在建筑的基础部位或上层部位,如柱础、石柱、墙脚透气孔等以及门楼的拱板、雀替、斗拱,墙门的门罩,天井四周上方的沿口、檐条,下方的墙裙、窗台栏板,天井内花坛、石盆、栏杆、置石等,此外,还用于祠堂、家庙大门前的石狮、抱鼓石和御赐石牌坊等,石雕一般釆用浮雕、透雕的技法。

二、南浔水乡民居建筑装饰的个性

南浔水乡民居建筑装饰与其它江南水乡民居建筑装饰一样内容丰富、形式多样、工艺精湛、格调高雅,兼容了多种艺术形式和思想内容,但在有些纹样、图案的运用相对独到,在艺术造型手法上具有独特的个性。

(一)个性纹样及图案的运用

古篆字纹样和钟鼎钱币图案是南浔民居建筑装饰中有别于其它民居建筑装饰常用的图案。看似平铺直白的文字,却因小篆、钟鼎文古朴优美的造型,而凸显出高雅深邃的内涵。如嘉业藏书楼以“嘉业”、“希古”篆体字样铸铁作为栏杆图案,以“藏书楼”、“希古”古篆文字间镶寿桃、石榴等花果图案的木雕花结组成金石印章格式作为窗格纹样;崇德堂后厅厢房内两边的窗格图案由古朴典雅的木雕古篆文字组成,有“长乐未央”“花好、月圆、人寿”“大富贵、宜子孙”等吉祥的词语(图1,作者绘);小莲庄馨德堂内用钟鼎钱币图案装饰的窗框、“绿天”窗格;庞元济“承朴堂”内的砖雕门楼,上面除了图案外,还用了100个不同字体的“寿”字作为主要装饰内容,这些纹样与图案布局严谨、创意独特,显得端庄而又古朴,别有一番趣味。

(二)独特的艺术造型及手法

南浔水乡民居建筑装饰虽然在题材选择和表现部位有江南水乡民居建筑装饰的共性特点,但在某些艺术造型手法上又有其个性特点。张静江“尊德堂”书房内的云头式人字梁架上,中间置二冰花格,通体雕刻着造型生动的梅花木雕图案,这种梁架式的艺术造型在江南宅第中较为稀有;梅履中“承五堂”的砖雕门楼是一座双面砖雕门楼,人从此门中进出能看到两个向背的砖雕门楼。门楼的装饰也与其它门楼不同,在传统的一匾额二方框的格式中,又加上了两个长方形的方框,雕刻了两座神像,这座砖雕门楼的尺寸比一般的砖雕门楼显得更为宽大一些。另外,还有金焘“承德堂”的“慎乃俭德”,张静江故居“尊德堂”的“世守西铭”、“有容乃大”,刘锵“通德堂”的沿街砖雕门楼等。这些砖雕门楼无论在装饰风格、思想内容和雕刻工艺上都有自己的特点,均属江南宅第砖雕门楼中不多见的精典之作。刘梯青崇德堂书厅、张石铭懿德堂内的正厅、花厅、书厅、内厅梁上的通体花卉和戏文雕刻也显得雍容华贵,雕刻精细而又大气。另外,这些宅第厅堂及内走道上的花篮、垂柱等,也都是江南木雕中的精品之作,欣赏之余,令人回味无穷。这些完美的雕刻作品在南浔宅第中比比皆是,尤其是在懿德堂芭蕉厅内两边走道上,外置的四个木雕芭蕉漏窗,形态逼真、动势飘逸、栩栩如生,芭蕉叶大卷小翻舒展自如,雨打芭蕉水珠滚动滴滴有声,更是木雕中罕见的精品。

三、南浔水乡民居建筑装饰的融汇性

南浔民居在江南居住环境和文化习俗的共性中又有自已特有的建筑风格与居住理念,即以中华大文化为主线,兼含其它地域乃至海外的建筑文化特征。多种思想、多种文化、多种建筑形式、多种装饰艺术,被南浔宅第的主人接受并融合在一起,形成南浔古镇与其它江南古镇在建筑形式上的不同特色:在传统中又兼容时尚与进步;在富有中又具备良好的修养与品格;在传统文化积淀浓厚中又能广纳世界文明精华,博采五洲文化,具有南北渗透乃至中西合璧的融汇性。

(一)南北渗透的融汇性

清末民初南浔经济发达,各方名工巧匠云集于此,富商的宅第大都在这一时期建造,融合了江南厅堂宅第建筑的各种形式。由于南浔宅第主人有着较高的文化素养及殷实的财力,对各地的文化艺术有一种包容性,因此他们在建造宅第时融合了南北各地的建筑形式,如苏南民居、北京四合院、安徽民居等,又结合了南浔的地理环境、风情习俗、人文背景。同时在宅内装饰中聚集并兼容各地、各派的装饰艺术,主题深邃、构图明快、刻制精美、形态逼真,成为江南宅第装饰中难得的精美之作,形成了一种独具特色的民居建筑装饰。

张石铭旧宅的“世德作求”“竹苞松茂”“蓝田毓秀”等众多砖雕门楼、通景图及两边方框内的图案,人物场景情景交融,形态结构栩栩如生,在额坊和方框的四周边框还饰以精细的回纹图案花边和挂落,更显得精致华贵;刘承干求恕里厅堂中的承重梁上,整体雕刻着四幅连贯的以“文王求贤”为题材的大型木雕,表现周文王渴求贤人、恳请姜太公的动人场景,每幅雕刻作品都显得气韵生动,人物场景处理得和谐、巧妙。南浔民居建筑装饰雕刻细腻大方、富丽秀美、端庄典雅、技艺互补互渗,既有东阳木雕之风格,又集徽州木雕之繁琐纤细,还兼具北方雕刻线条明快之韵味,堪称集大成者。

(二)中西合璧的融汇性

南浔历来为文化昌盛、经济富庶的江浙雄镇,也是一个思想开明、文化多元的地方,不但传统文化深厚,而且较早接触西方文化。[4]特别是清末明初,南浔经济迅猛发展,兴建的中西合璧的大宅第不下百家,这些宅第规模庞大、气势恢宏,兼容中西方各种风格流派的建筑形式与装饰艺术。它们不但继承和发扬了我国传统宅第的装饰艺术,还兼容了西欧18世纪以来的近代建筑装饰艺术,南浔宅第常常能在东方水乡建筑风格中渗透出一些西欧建筑的风韵。

当时的南浔,热热闹闹地掀起了一股改良传统宅第建筑的风气,纷纷釆纳一些西欧的装饰材料和手法,使传统的中国江南宅第建筑更显得高雅、时尚、深邃和绚丽多彩:在那些融入风火墙内的西欧建筑上,饰以大量的中国传统图饰的石雕和砖雕;传统的围墙上,一边修饰成江南的风火墙,一边却设置了西欧的盲窗;多立克柱头上的旋涡形托顶上,刻制的是带有西欧装饰风格的中国牡丹花图案;在西欧式门框上的椭圆形镶板外,饰以传统的中国花卉、花草和葡萄图案的浮雕;欧式的门框边上,饰以竹子为图案的门套等。南浔的许多宅第都在中式的厅、堂、厢、楼的落地长窗和半窗上,把原来的纸和蛎壳的采光、避风雨材料更换成进口的采光效果好、质地牢固、色彩绚丽的玻璃,于是中式传统的窗格就被改成了适合安装玻璃的大方格、半圆形、菱形等几何图形的格子窗。在传统建筑的山墙上开启了带有弧券形窗框、内设玻璃窗、外置铁皮窗和百叶窗的西欧复合窗,改善了室内的采光与调光。又如,张石铭旧宅二进楼厢上的半窗,安装了当时很少见的高档装饰品——法国制作的蓝晶刻花玻璃。张静江的尊德堂、刘梯青的崇德堂、庞元济的承朴堂等宅第内都用上了彩色刻花玻璃窗。而刘承干的藏书楼、刘梯青的崇德堂,小莲庄内的馨德堂还在有古篆文字作落地长窗和地坪窗装饰的中式窗框上安装了晶莹透明的玻璃。同时,这些宅第都采用西欧的釉面地砖和马赛克地砖来铺设中式楼厅,并在楼厅顶上安装西欧形式的天花顶等,但又结合得那么完美与精致,形成了中西融合、互相渗透的装饰艺术效果,令人不禁叫绝。从中可见南浔商人既坚守传统思想又兼容多元文化的开明理念,并由此形成了南浔宅第装饰所独有的个性与艺术品位(图2,作者绘)。

综上所述,南浔水乡民居建筑装饰利用当地材料、工艺和技术的特长、因材施用是实用性和艺术性的结合。南浔水乡民居建筑装饰在装饰题材、象征寓意,表现形式、技术工艺上有江南水乡民居建筑装饰的共性;在个性纹样、图案的运用,艺术造型和手法上有南浔水乡民居建筑装饰的个性,具有民居建筑装饰艺术的独特性,以及南北、中西渗透的融汇性,是我国民居建筑装饰中重要的文化遗产。

[1]沈嘉允.江南大宅——南浔[M].杭州:浙江摄影出版社,2005.

[2]郭建国,田勇.传统建筑装修[M].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06.

[3]朱广宇.图解传统民居建筑及装饰[M].北京:机械工业出版社,2011.

[4]阮仪三.江南水乡古镇——南浔[M].杭州:浙江摄影出版社,2002.

[责任编辑 铁晓娜]

Discussion on Architecture Art Deco Characteristics of Dwelling Houses in Nanxun Water Town

MAO QI-hong
(Art Institute,Huzhou University,Huzhou 313000,China)

Nanxun,as a typical example of Jiangnan water town,has a profound culture and its humanities environment is good.The architecture characters of dwelling houses are unique.There are similarities of Jiangnan water town in the decorative arts including adornment themes,symbolic meaning and techniques.There are unique characters including personality patterns,design,art form and techniques. There are confluent characters of North China and South China and Western penetration.In this paper, we discuss architecture art deco characteristics of dwelling houses in Nanxun Water Town,which will have certain practical significance in dwelling houses decoration protection and inheritance.

Nanxun dwellings;building decoration;similarities;personality;confluent characters

TU252

A

1009-1734(2015)01-0099-04

2014-09-28

湖州师范学院校级科研项目(人文社科类)“南浔水乡民居建筑装饰艺术研究”(2014XJKY21)

毛琦红,讲师,硕士,从事民居建筑及园林景观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