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战略互信的困境与机遇

2015-08-08 01:29兰杰
湖南师范大学社会科学学报 2015年4期
关键词:中美关系

兰杰

摘 要:目前中美战略互信处于一种低度信任状态。增进中美战略互信,我们应该持有的预期不可能是高度信任,而只能是中度信任,因为中美战略互信存在结构困境、博弈困境和政治文化困境。但同时也应看到,由于中美关系完全失衡的状态正在发生根本性改变,中美经济关系正在朝着前所未有的深度和广度发展,中国的国际形象正处在一个最佳时期,中美之间的相互了解和交流已进入前所未有的高峰期,全球治理的挑战要求中美加强战略互信,中美战略互信进入重要机遇期。

关键词:中美关系;战略互信;困境与机遇

作者简介:兰 杰,新疆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新疆 乌鲁木齐 830046)

一、中美战略互信的定位

“战略互信”的基本含义是指两个存在利益冲突的国家均相信对方不以损害自己的核心利益为主要目标,两国之间是一种竞争、合作关系,而不是敌对关系。从国际政治的范畴来说,当两国均相信对方以“绝对收益”、“非零和博弈”为主要目标时,就应当视为彼此拥有战略互信,反之则视为彼此缺乏战略互信{1}。就目前而言,中美战略互信处于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增进中美战略互信,我们应该持有什么样的预期?这是我们首先要思考的问题。

尊重信任主体间的核心利益是建立互信的核心内容。能否处理好在核心利益上的矛盾,也就逻辑地决定了战略互信建立的成败及其发展的限度。美国学者杰伊·巴内(Jay B·Barney)和马克·哈森(Mark H· Hansen)根据信任的强度,把战略互信分为高、中、低三种形式。高度信任(strong form trust)指信任主体间拥有高度的同质性,即在政治制度、经济体制、意识形态、文化传统、宗教信仰和对外战略等方面相似或相同;中度信任(semi-strong form trust)指信任主体间虽然在政治制度、经济体制、意识形态、文化传统和宗教信仰等方面不同,但在对外战略上拥有较一致的观点,彼此不把对方视为威胁;低度信任(weak form trust)指信任主体间不但在政治制度、经济体制、意识形态、文化传统、宗教信仰等方面迥异,而且彼此存在战略猜疑,但为了降低彼此冲突的风险,双方达成互不使用武力和在部分问题领域开展合作的基本共识{2}。

毋庸置疑,中美战略互信并没有也不可能处于一种很充分的高水平状态,这是我们的共识。然而,能不能简单地断言中美之间缺乏或缺失战略互信?{3}回答是否定的。

首先,这种观点不符合历史的逻辑。中美战略互信的破冰之旅早已开启。20世纪60年代后期,中苏之间意识形态矛盾升级为大规模的政治军事冲突。正是这场冲突凸显出中美之间的共同战略利益。中国领导人认识到,中苏矛盾大于中美矛盾,苏美矛盾大于中苏矛盾。毛泽东适时提出“一条线”战略构想,认为由于苏联在全球的扩张,有必要建立一个国际反霸统一战线,以孤立苏联。随后,美国也表示:“美中两国具有一些共同的利益,有着平行的长远的战略关注。其中最主要的是,我们都反对任何大国的全球或地区霸权。……这是我们与中国的合作关系的战略利益的表现。”{4}中美关系正是在这个基础上开启破冰之旅,并向前演绎。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中美战略互信的演绎无论在深度和广度上都有质的飞跃。从中美两国政府发表的重要报告和高层官员的谈话可以看出,冷战结束以来中美从未完全视对方为威胁或敌人,始终用复杂的心情和目光看待对方。“从中美关系过去30多年的演变可以看出,两国之间的互信和理解在增加,敌视和怀疑在减弱”{5}。

其次,这种观点也不符合现实的逻辑。显然,战略互信背后必然存在着利益逻辑。其实质在于:在相互博弈的双方当中,其中一方的存在和发展是否有利于或有害于另一方的存在和发展。如果能够预期到对方的存在和发展将有利于(至少无害于)己方的存在和发展,我们可以把这种互信界定为“积极互信”;反之,如果能够预期到对方的存在和发展将有害于己方的存在和发展,我们就把这种互信看做是“消极互信”。{6}无可否认,中美战略互信中“消极互信”的东西是客观存在的,其内容在性质上是深层次的,在数量上还不小。但是,中美之间无论在经济上的相互依赖性方面,还是在全球治理和国际格局方面,都有着共同的利益需要,都有着清晰而确定的认知和认同。中国领导人一再表示,中国提出了“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正在努力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一个和平稳定的外部环境。中国人崇尚“和为贵”,中国将坚定不移地走和平发展道路,中国决不称霸,决不威胁美国的全球利益,也无意挑战美国的全球领导地位,中国欢迎美国在亚洲的存在和共同发挥建设性主导作用。美国领导人也反复强调,中国的发展对美国是有利的。中国国家战略的首要目标“是发展经济,因此重视国内稳定和有利于经济发展的国际环境”。“中国是一个竞争者,目前在经济领域,以及越来越多地在地缘政治领域。但中国不是美国不可避免的敌人,如果中美两国都有好的政策,可以维持未来四十年和平的、建设性关系。”{7}有基于此,2013年夏天,习近平主席与奥巴马总统在美国加州安纳伯格庄园举行了历史性会晤,达成共同努力构建中美合作、共赢新型大国关系的重要共识。2014年11月在北京,习近平主席和奥巴马总统在中南海进行了“瀛台会”。这是比较特殊的待遇,之前只有中国领导人接待同中国关系很好的美国总统才享有的。期间,中美新达成20多项合作交流协议,这些成果实际上反映出双方都在尽最大的努力来回应对方的关注,尽最大的努力来抓住合作的机会。尤其值得注意,中美元首此次会晤取得了多项突出成果,其中二点尤其受到国际社会的关注。首先,两国发展双边领域的新型大国关系已经成功延伸到中美两国武装力量之间的新型两军关系,也就是两军不冲突,不对抗,相互尊重,合作共贏;其次,中美两国就全球治理议题取得重大突破,突出反映在双方同意就2020年后应对气候变化行动采取协调。可见,我们不能因为中美战略互信中存在的一些消极成分而忽略甚至否认中美战略互信中已经积累起来的积极成分和极富建设性的现实基础。

我们认为,中美战略互信应明确两个定位:(1)就目前而言,中美战略互信处于一种低度信任状态;(2)由于中美之间在政治制度、经济体制、意识形态、文化传统和宗教信仰等方面具有很大的不同质性,增进中美战略互信,我们应该持有的预期不可能是高度信任,而只能是中度信任。

二、中美战略互信的困境

当下的中美战略互信为什么会处于一种低度信任状态?增进中美战略互信,我们应该持有的预期为什么不可能是高度信任的预期,而只能是中度信任的预期?其根本原因就在于增进中美战略互信存在三大困境:

一是结构困境。不可否认,中美两国在政治制度、经济体制和意识形态等方面是不同质的。从哲学的角度来看,结构是存在的逻辑。信任主体间的不同质结构是不能改变的,至少是很难改变的。如果以改变结构为手段,那就不是主体间的互信,而是主体间的同化和征服。我们知道,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的对立和对抗是贯穿上个世纪始终的主题。在美国的上层社会看来,共产党、社会主义和马克思主义一直是来自东方的世界威胁。虽然冷战早已结束,但美国政界要人的冷战思维并未在其潜意识中完全消失。在评估中国现状、预判中国未来的发展时,美国政界要人的思维逻辑通常都是:(1)力求以改变结构为手段,从来不会放弃对中国进行同质化改造的诉求;(2)在无法实现对中国进行同质化改造的诉求而只能与其进行交流合作的情况下,总是谨而慎之,保持不懈的戒备;(3)虽然随着中美两国交往合作的不断深入,美国对中国的了解、认知和预判越来越趋于理性,但总会流露出很重的“红色畏惧”和很深的“制度疑虑”;(4)因此,在中美关系的发展方面,他们会采取“进两步退一步”的模式来控制节奏。对此,美国学者罗伯特·卡根(Robert Kagan)和丹·布鲁蒙瑟(Dan Blumenthal)就直言不讳:“19世纪英国包容美国的崛起,是基于紧密的意识形态亲缘关系……但没有人会当真认为专制的中国和民主的美国会形成一种类似大联盟和‘特殊关系”{8}。显然,即便是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中美战略互信要达到一种很充分的高度信任状态是完全不现实的,甚至是根本不可能的。

二是博弈困境。国际关系本质上就是国家主体间基于自身安全和利益最优、最大化而展开的博弈。新世纪国际力量对比呈现出“守势”、“得势”、“失势”和“弱势”四大群体{9},美国成为守势群体的典型代表,而中国则被公认为得势群体(即新兴大国群体)的典型代表。如是,中美博弈就被定格为新兴大国与守成大国的博弈,其博弈困境主要表现为以下三个方面:(1)“零和游戏”的风险。“零和”是博弈论的一个概念,意思是双方博弈,一方得利必然意味着另一方吃亏,一方得益多少,另一方就吃亏多少,双方得失相抵,总数为零,所以称为“零和”。现实主义认为,新兴大国挑战维持现状的霸权国是一条亘古不变的铁的定理。两次世界大战似乎就是反复印证。2009年9月24日,美国副国务卿詹姆斯·斯坦伯格在题为“奥巴马政府关于美中关系的设想”的演讲中就直言不讳地说道:自修昔底德以来的历史学家都认为大国的崛起不仅会引起一系列的冲突,而且会打乱旧秩序并对现有权力结构提出挑战。同样,中国的崛起可能导致同样暗淡的前景{10}。在新兴大国与守成大国的博弈中,中美能否超越历史,破天荒构建一种不冲突、不对抗、合作双赢的新型大国关系?这种挑战中确实存在着诸多不确定因素;(2)猜疑加重甚至出现误判的风险。新兴大国与守成大国的博弈,主体双方在自信心方面都会出现差异,进而出现动摇,从而严重影响其认知能力和判断能力。正如知名国际问题研究专家金灿荣教授在2014年11月16日《南方都市报》发表谈话所指出的,就中国提出的构建中美新型大国关系的“十四字方针”而言,美国就有几个地方不适应。一是从过去历史看,都是美国人先提一个“概念”,其他国家跟从或学习。现在中国先提出一个概念,抢了先手,美国的精英在心理上就不适应,不习惯。“不冲突不对抗”,美国是认可的。但中国毕竟还是“老二”,还比不上美国,所以美国在心理上还是看不起中国,没有把中国当做一个平等的伙伴来对待。中国提出“相互尊重”这个词汇,其实就是在寻求对等的待遇,美国人认为中国暂时还不够资格。在“合作共赢”上,美国是认同的,认为要加强合作,但它想“赢”得多一点。很明显,美国由于其发展态势处于不利局面,在其自身安全和利益诉求尤其是核心利益诉求方面无疑会变得极为敏感。就像基辛格博士在《论中国》一书中所说,在当今形势下,战略紧张的一个方面是中国人担心美国企图遏制中国;同样,美国人担心中国把美国赶出亚洲。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缺乏不断加深的相互了解,缺乏有效的交流与沟通,缺乏足够的政治智慧,缺乏足够的冷静和理性控制,中美之间的猜疑就会迅速加重,双方就会离开互信的轨道,而迅速走向相互不信任,最终导致严重的战略误判;(3)历史问题突然发酵的风险。新兴大国与守成大国的博弈必然要涉及到其他很多国家和地区的利益,尤其是中国周边的一些国家和地区。这些国家和地区大多与中国之间存在着主权和领土争端或海洋主权争端,例如,台湾问题、中日钓鱼岛争端、中菲和中越南海岛屿争端以及中印边界争端等。这些国家和地区对中国的发展和崛起本来就怀揣着不安和担忧,都会毫不犹豫地加入到中美博弈之中,而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拉大旗作虎皮,靠山姆大叔撑腰,与中国对抗。而美国在与中国的博弈中无疑也会欢迎并借重这些国家和地区,拿历史问题做文章,找准时机让历史问题突然发酵,使中国在中美博弈中处于不利境地。我们知道,这些历史问题均涉及中国的核心利益,历史问题突然发酵会使中美战略互信增加许多变数,会使中美战略互信变得异常困难,甚至有可能导致中美战略互信灾难性危机爆发。

三是政治文化困境。政治文化即“人们的政治取向模式……包括五个基本组成部分,即人们的政治认知取向、政治态度取向、政治信仰取向、政治情感取向和政治价值取向”{11}。中国是一个儒家文明,是一个典型的以东方文化为根基的社会主义国家,美国则是一个基督教新教文明,是一个典型的以西方文化为根基的资本主义国家,两者之间具有很大的差异性。例如,中国的传统政治文化奉行国家至上的权威主义和集体主义,所谓“家国同构”、“忠孝同义”。而美国则奉行人权至上的自由主义和个人主义,所谓“个人第一”、“自由为先”;中国奉行“和合文化”,所谓“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倡导“协和万邦”,主张“和而不同”,求同存异,仁义为先,黩武为下。自秦以来屡筑长城,它代表防御而不出击,是内向型防范文化的典型象征。美国拥有一种强烈的天赋使命感,只有他们才是上帝的优秀选民,他们受上帝之托,“具有拯救世界的救世主情结,有着把自己的价值观念和制度推向世界的强烈冲动”{12}。因此,美国是世界的当然领袖,美国的利益高于一切,一贯奉行我行我素、以我为中心的行为模式,奉行强者为王、王者霸道的单边主义逻辑,用武力对外推行霸权主义和强权政治;中国人比较内敛。在处世哲学方面,崇尚斯文儒雅,谦虚谨慎,温良恭俭让,低调而不张扬,胜不骄败不馁。在表达方式方面,习惯于藏而不露,委婉而隐约,和言细语,即所谓是非自有天理,有理不在声高。在与对手较量中,擅长于忍让克制,卧薪尝胆,韬光养晦,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日久见人心,路遥知马力。美国人则比较外向。在处世哲学方面,崇尚强者为王,王道即霸道,适者生存,优胜劣汰,弱肉强食,竞争没有仁慈,残酷即公平也即正义。在表达方式方面,习惯于直截了当,坦诚而干脆,得理不饶人,有理当然声高。在与对手较量中,主张针锋相对,先发制人,不满足利益诉求决不罢休,只有在无法战胜对手的情况下,才会考虑谈判和让步。如此等等,这些差异性无疑会带来双方在认知上的巨大分歧,会增大双方沟通的困难,甚至会造成双方的误解和冲突。对此,我们应该有充分的思想准备。

三、中美战略互信进入重要机遇期

中美战略互信的现状虽然内含一些消极的因素,存在着令人担忧的一面,但积极的因素仍然占据着主流,从发展的角度来看,中美战略互信的主旋律朝着正能量的方向发展不仅可能,而且是完全可以预期的,因为中美战略互信正在进入一个重要机遇期。

第一,中美关系完全失衡的状态正在发生根本性改变。博弈格局中的相互信任,其质量与主体间的对等关系有着内在的必然联系。一般来说,首先要求博弈主体之间在质量上的对等,而后才有地位上的平等,而后才谈得上真实的、完全意义上的相互信任。中美建交之时,美国的GDP为22 947亿美元,而中国仅为2 164亿美元,美国是中国的10倍还多,人均GDP排世界倒数第二位。{13}按照“弱国无外交”的逻辑,这种情况下的中美互信缺乏实力基础,因而是完全失衡的和不正常的。然而,中国在改革开放的推动下,经过30多年的发展,其经济总量已于2010年跃升至世界第二位。根据中国人民大学的一份研究报告预计,到2019年左右,中国GDP总量将超过美国,居世界第一,人均GDP将超过13 000美元,迈入高收入国家行列{14}。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真正的“经济基础”。由于实力的接近,中美之间战略利益的一致性将大大超过其差异性和对立性,从而也将有力地推动双方的心态、话语权、利益诉求的真实表达,尤其是相互尊重方面走向常态。我们有理由期待中美战略互信逐渐呈现平衡之美。

第二,中美经济关系正在朝着前所未有的深度和广度发展。经济关系是国际关系中最为深刻、最为牢固、最为持久的,因而也是影响最大的。中美建交之初,中美之间的经济关系只是偶然的、零散的和极小规模的,与之相关联,中美关系具有很明显的可变性和起伏性,其脆弱性世人皆知。在中国对外开放的格局中,中美经济关系一直是重中之重。中国对外开放的过程就是中美经济关系不断向深度和广度拓展的过程。2009年中国企业对美国投资额达到39亿美元,同期美国对华投资额为30亿美元。截至2013年,中美双边贸易额增长了200多倍,达到5 200多亿美元,双向投资存量已经超过1 000亿美元{15}。虽然中美经济贸易摩擦不断增多,但中美经济关系朝着前所未有的深度和广度发展的趋势是不可逆转的,中美关系内在性不断加深、不断强化的态势是不可改变的。这必将为中美战略互信注入更多的内在性、更多的牢固性和更多的可持续性。虽然中美关系仍然还会存在可变性和起伏性,但可以肯定,中美战略互信的脆弱性正在弱化,而其刚性正在逐步加强。

第三,中国的国际形象正处在一个最佳时期。在国际社会中,一个国家的国际形象既包括内在支撑力即综合国力,也包括它在国际交往、国际舞台的自我展示、自我宣传。2008年,我国政府不仅人性而高效地进行了抗击冰雪灾害、汶川大地震,而且成功而卓越地举办了第29届奥运会;随后,中国军队积极参加联合国维和行动,积极参加索马里护航,并为销毁叙利亚化学武器护航;中国政府为发展中国家提供力所能及的经济援助,为受灾国提供人道主义援助;在国际事务中,中国政府坚定不移地走和平发展道路,在巴以冲突中,在伊朗和朝鲜核危机中,在利比亚、叙利亚等国“中东之乱”的平息中,都发挥着重要而独特的作用;在外交领域,中国领导人更是前所未有地积极作为,密集而频繁地出访世界各国,不断提升与一些国家的战略伙伴关系,极大地增进了世界各国对中国的了解和认知。据中国智库发布的《中国国家形象全球调查报告2013》显示:国际民众中,有62﹪认可中国为历史悠久的文明古国,有58﹪认可中国是经济崛起大国,有47﹪认可中国已经成为世界大国。有61﹪海外民众乐于了解中国文化,半数以上的外国人愿意与中国人交往,其中60﹪的美国人愿意与中国人交往{16}。国家形象是国家主体间相互了解和认知的整体感受,是增进相互信任的重要因素。中国的国际形象虽然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但无疑已进入近代以来最佳时期,对增进中美战略互信的助推力是很值得期待的。

第四,中美之间的相互了解和交流已进入前所未有的高峰期。在中美建交之前由于严重缺乏相互了解,中美双方都有将对方“妖魔化”的倾向。改革开放之后,中美之间的相互了解和交流随即进入快车道,尤其到了本世纪,更是进入了前所未有的高峰期。截至2013年,中美两国建立了90多个政府间对话机制,两国建立了41对友好省州和202对友好城市,两国人员往来每年超过400万人次。以留学生为例,1982年中美互派留学生低于1 000人,到了2012/2013学年在美国高校注册的大陆留学生人数已达235 000人{17}。2011年美来华人数211万人次,同比增长5.3%。中国公民首站赴美人数136万人次,同比增长26.3%。双方互访总量近350万人次。在双方的共同努力下,到2015年中美旅游交往人数有望突破500万人次{18}。难能可贵的是中美军事交流也进入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峰期,以2013年为例,4月21日,美军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邓普西访华,这是中美领导层换届后,两军首次高级别接触。8月,国务委员兼国防部长常万全访美,双方就两军关系发展、高层互访、建立相关交流机制等方面达成五项共识。11月,中美两军首次人道主义救援减灾实兵联合演练在美国举行,人道主义救援减灾领域的合作机制是中美两军交往的重要内容。百闻不如一见。中美之间的相互了解和交流已进入前所未有的高峰期,这对于中美双方摒弃偏见,真实而客观地认知对方,走近对方,从而认同对方,相信对方,是很有意义的。

第五,全球治理的困境和挑战要求中美加强战略互信。全球治理的挑战既有复杂性的一面,也有严峻性的一面。就复杂性来说,既有经济发展问题,又有保护资源环境和实现可持续发展的问题;既有一国安全的问题,又有区域安全和全球安全的问题;既有军事安全的问题,又有文化安全、生态安全和核安全的问题,等等。就严峻性来说,美国发动的反恐战争,如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出现了严重的后遗症,未来很可能是一场不可控的持久性灾难;巴以冲突不断升级,巴以和平进程有可能就此中断,而陷入无休止的战乱之中;以埃及、利比亚、叙利亚为典型的“中东之乱”也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未来很有可能是一连串的疑问号,甚至是一连串的惊叹号:“中东之乱”极有可能演变成世纪之乱;美国战略东移,意在遏制中国,但很有可能导致亚太局势趋于复杂而失控,到头来骑虎难下的还是美国;就乌克兰危机而言,美国和欧盟恐怕很难齐心协力,美国、欧盟和俄罗斯恐怕没有一个能成为真正的赢家。2015年1月15日在英国伦敦发布的《2015年全球风险报告》指出,“国家间冲突所造成的区域影响”将成为未来十年威胁全球稳定的最大风险。报告显示,“国家间冲突所造成的区域影响”一项被列为最有可能发生的全球风险以及影响力第4大的风险。在发生可能性方面,该项风险超过了极端天气事件(第2位)、国家治理失败(第3位)、国家解体或危机(第4位)与结构性失业率高或不充分就业(第5位)。全球治理的困境和挑战说明什么呢?至少说明:(1)美国的单边主义全球治理理念至少陷入了空前危机。走出困境的唯一途径是多元主义的全球治理理念;(2)傲慢的美国虽然在骨子里不会放弃“拯救世界”的心态,但迫于经济困境,独木难支已是无可奈何;(3)中国作为新兴国家的典型代表,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作为将要取代美国而成为世界第一的大经济体,而且其坚定不移地走和平发展道路的理念与主张已为世人所共知,全球治理不能没有中国,在骨子里不会放弃“拯救世界”心态的美国也必然会认识到这一点。我们虽然不接受美国提出的“2G”概念,但有三个数据是客观存在的:中美两国经济总量占世界的三分之一,人口占世界的四分之一,贸易总量占世界的五分之一。可想而知,增进中美战略互信,共同构建不冲突不对抗、合作双赢的的新型大国关系,既是应对全球治理挑战的客观要求,也是中美两国最为明智的不二选择。

宋代文学家苏轼说过:“来而不可失者,时也;蹈而不可失者,机也。”中美战略互信进入重要机遇期。发展中美关系要顺时应势,与时俱进。尽管前行的道路还会有不可预知的坎坷和荆棘,但我们有理由相信,只要中美两国领导人审时度势,并具备足够的政治智慧、足够的理性和冷静、足够的坦诚和善意,准确把握时代脉搏,不断赋予中美关系新的内涵和动力,就一定能开创中美战略互信的新局面,“既造福两国,又兼济天下”{19}。

注 释:

①⑤⑦牛新春:《中美战略互信:概念、问题及挑战》,《现代国际关系》,2010年第3期。

②⑧⑩刘长振、徐刚:《战略互信与中美关系》,《国际论坛》2010年第3期。

③王黎:《中美战略互信研究》,四川社会科学院硕士学位论文,2010年;段庚成:《中美战略互信构建研究》,南京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3年。

④陶文钊:《中美关系史(下卷)》,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4年,第46页。

⑥王伟男:《两岸政治互信的困境析论》,《台湾研究集刊》2011年第2期。

⑨杨洁勉:《论“四大群体”和国际力量重组的时代特点》,《世界政治与经济》2010年第3期。

{11}俞可平:《权利政治与公益政治》,北京:社会科学出版社,2005年,第111页。

{12}刘丽云等:《美国政治经济与外交概论》,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4年,第331页。

{13}参见周勇:《三十年前我们为什么要选择改革开放?》,学习时报2008年8月25日。

{14}http://economy.caixin.com/2013-03-18/100502656.html.

{15}{19}习近平:《努力构建中美新型大国关系——在第六轮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和第五轮中美人文交流高层磋商联合开幕式的致辞》,人民日报,2014年7月10日。

{16}http://www.guancha.cn/politics/2014-02-23-208004.shtml.

{17}http://wenku.baidu.com/view/dd8f170443323968011c92aa.html.

{18}http://www.askci.com/news/201209/12/154746_53.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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