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 怡
社区是最基本、最广泛的社会学单位概念。社会学、人类学、规划学等学科的学者都从各自不同的研究视角和理论背景对其进行界定,因此社区的定义也很纷繁。若对社区概念溯源,英国学者梅因(H.S.Maine)在《东西方村落社区》(1871)中较早将村落视为社区(community),德国早期社会哲学家滕尼斯(F.J.Tonnies)在其著作Gemeinnschaft Und Gesellschaft(1887,英文版译作Community and Society)中对Gemeinnschaft的描述是:“各个体家庭有着漫长历史,个体在私人基础上相互影响,因为他们常常一起工作或相互联系,且所有工作皆相互依赖。”美国芝加哥人类生态学派对社区进行了系统论述,与此前研究中侧重于农村社区不同,他们明确关注的是城市社区。
中国的“社区”概念于1930 年代由时任燕京大学社会学系教授吴文藻首先提出,他的学生费孝通等人在引介芝加哥学派的研究时,把community译成“社区”。费孝通在《社会学概论》中将其定义为:若干社会群体(家庭、民族)或社会组织(机关、团体)聚集在一地域里,形成一个在生活上互相关联的大集体。《中国大百科全书》中对社区的定义为“通常指以一定地理区域为基础的社会群体”。
比较上述以及更多的中外的社区概念,不难发现其中一个重要的差别,即在国内学术研究语境中,像“历史”、“漫长”、“日常”、“传统”、“持久”等关于社区概念中时间内涵的表达全都略去了,仅突出了社区的空间范围和关系准则。无论是有心省略还是无意忽略,都表明了在社区概念中时间维度的重大疏漏。
空间和时间是一切存在的条件,对社区的认识过程必须于空间和时间中开始。尤其是时间问题,它是贯穿于西方哲学史的一个基本问题,康德在《纯粹理性批判》中曾揭示,时间作为主体的能动性在构成知识方面比空间具有更加深刻的本源作用。剑桥学派的代表人物、英国物理学家和天文学家秦斯(Sir James Jeans)曾提出空间和时间的4种不同的意义和解释,分别是:概念空间和概念时间,知觉空间和知觉时间,物理空间和物理时间,绝对空间和绝对时间。在此不作展开,但由此延伸,对社区的空间与时间意义可进行类似的区分。
从心理学的观点来看,空间是一种感官知觉事物的形式,所以空间依赖个人的感觉,不同的感觉产生不同的空间。知觉空间即为感觉器官所决定的相对空间,是“私有空间”或“个人空间”。社区的空间内涵是明晰的,它呈现为生活的外表。
知觉空间也是知觉者记录的时间之流,知觉空间是在知觉时间的延展中渐次显露的。社区是不同个体在这个特定地域中存在的“个人时间”的延续,因此又整体表现为生活的历史。
在个体的私人空间和私人时间(知觉空间与知觉时间)之上,是集体空间和集体时间。集体介于个体和更大范围的公众之间。社区的行动者们集体以某些方式使用或占有社区空间,并集体付出时间。社区内部的集体时间与集体空间可能是相互冲突的。例如社区中的广场舞,恰是发生在社区的集体层面,通过相对定时、定点的集体舞蹈,清晰地标志出了集体的时间和空间。而舞蹈者的集体时间(比如清晨),可能因音乐声干扰了另外的社区群体的休息睡眠时间,舞蹈者的集体空间也可能影响侵占其他群体的集体空间。
为了广泛交往的需要,不强调依人而定、依感觉而定的“私有空间”,而创造出一种“公共空间”的心理上的抽象。私有空间依赖人的感官知觉而存在,公共空间则依赖于推理而存在[1]。规划师就是依赖推理来规划和设计城市空间。在进行住宅区规划时,往往按照从公共到私密的程度,形成一个从公共、半公共、半私密到私密的空间序列。但规划空间本质上是公共空间,通过公共空间来协调不同的社区群体以及社区作为整体与城市更大范围的公众之间的关系。
所有的规划空间都关联着相应的规划时间,规划时间也是公共的。例如道路交通中的限时通行,设施或场地的错时使用等等。又如所谓动态规划和弹性规划,体现了规划时间的相对性。至于总体规划有规划年限,社区规划却没有,这或许是在暗示,城市的时间与社区的时间是有区别的,城市因其局部发展而是急遽的,社区则相对恒常。
回到国内学术语境中对社区的定义,只集中注意行动者内部或相互之间的关系、行动者与地域(空间)的关系,就未能完全描述社区的事实,或者说,不属于社区本身的事实。社区不仅是那些概念中所指的空间,社区是四维的时空统一体,是时空连续区,没有空间的社区固然不存在,没有时间的社区同样不存在。所谓时间维度,既是时间消蚀的过程,也是历史延展的过程,同时是过去的印记深刻影响后来的过程。
意识到社区的这个本质,将为认识理解当下社区面临的诸多挑战和存在的许多问题提供理性的路径。当被置于时间的维度分析时,其中的社会经济、人口统计、技术文化随着时间变化的实质格外明晰起来。
社区的重要特征之一是社区的社会结构在时间上的持续演化,即由城市经济和社会结构中广泛展开的变化在社区秩序上的反映。这在大城市的大型社区表现尤为典型,以上海为例。
上海在1951—1952年形成了控江路、志丹路、曹杨路等9个住宅建设基地,辟建了18个新村;1953年起,新辟包括大连、玉田、广灵等25个住宅建设基地,集中建造工人新村。2000年后,上海又在城市外围启动大型社区的规划建设,2009年开始第一批15个大型社区建设,其中包括以保障性住房为主的近郊6大基地和普通商品房为主的9个大型社区;2010年规划选址建设第二批23个大型社区。大型社区的初期定位是以中低价普通商品房和保障性住房为主,重点依托新城和轨道交通建设。
两次大规模的城市社区建造,相隔半个多世纪,在社区性质和社会结构方面存在着若干显著的初始差异:第一,1950年代的大型社区是单位制和福利住房制度下的产物,2000年代后期则是商品房制度和保障房政策下的产物;第二,社区形成之时已由制度先天决定的各自紧密与松散的结构方式,前者表现出社区单位化、单位社区化的高度特征,后者则缺少对相应的社会组织的归属感;第三,社区形成初期各自不同的居民社会阶层,前者中是同一或混合单位的近似均质的职工群体,后者的主体是同质化的中、低收入或退休、失业人口。
对1950年代的大型社区来说,历经60年左右的发展,已处于从成熟趋向衰退的阶段。现在大多为售后公房社区,其中的人口老龄化趋势明显,居民经济收入水平低。特别是在工人社区中,居民受教育程度较低,失业率、下岗率高;此外,随着一些有条件改善的家庭逐渐搬离,相应地不少住宅区也有较多的租户和年轻的二手房住户。在这类社区中,居委会的自治组织形式仍占据相当重要的地位。2000年以后的大型社区主要包括经济适用房社区和限价房社区,在很大程度上接近于普通商品房社区。其内部呈现为原子化的结构特征,由城市社会转型导致了一个弱化的社会联系和一份共享的社区归属感的丧失,就此意义而言,它们能否构成真正的社区甚至还不确定。较老的和较新的大型社区当下都遭受着困扰,共同而关键的是,社区成员(行动者)在所拥有的社会资本数量、资本的结构以及资本数量和结构在时间上的演化。
图1 上海户籍人口期望寿命(1978—2013)
图2 上海常住人口年龄金字塔(2010)
城市在人口的年龄结构上也正面临着日益上升的老龄化和增加的平均生命周期,社区正日益成为老年生活的世界,表现出在时间构成和空间构成上的老龄化。这是典型的时间维度上的问题,在过去的时间中累积,在未来的时间上呈现。
以上海为例,1978年户籍人口期望寿命为73.35岁,其中男性70.69岁,女性74.78岁。到2013年,户籍人口期望寿命为82.47岁,其中男性80.19岁,女性84.79岁(图1)。依据我国目前的法定退休年龄,针对工人、干部等各类人群有不同规定,男性退休年龄在50—60岁之间,女性退休年龄在45—55岁之间。根据相关的工龄长度、职业特点、健康状况和劳动能力等条件综合判定,部分男性50岁起、女性45岁起就可以退休,大多数则为男性60岁、女性55岁退休。对照男女的平均预期寿命,绝大多数女性退休后在社区里度过30年左右的时间(更长可达40年),男性退休后则在社区中度过20年(更长可达30年)。这意味着绝对数量庞大的老龄(化)人口蓄滞在社区中(图2)。
老年人绝大多数的活动都在社区层面进行,这就相应地要求社区为老年人提供足够的空间,他们漫长生命时间中的需要将集中释放在社区空间中。亦即社区时间轴上巨大的数值,需要对应地在三维空间轴上释放与转换,这是社区作为四维的时空统一体在其自身内部必须完成的适应性转换。
即使在社区的时间维度上,也呈现出不同性别、年龄的社区行动者的多样化和丰富性。例如,被归为以1950年代出生的女性为主体的“大妈”们,在对于集体空间的寻求和使用上表现出强烈的扩张性与外向性,她们所引领的广场舞风潮,细究起来有其特定的社会历史背景成因,但她们在这个生命阶段呈现出的特征并不一定会持续地成为她们以后的特征。再则,在这一代之后的女性也未必会集中地出现热衷“广场舞”的行为。
如此,我们在将社区行动者自身时间化的同时,也塑造出了社区的时间维度。时间维度的行动者特征的动态性决定了空间维度上既要对特定空间活动予以规划考虑,却又不能因循沿袭下去。当然,居民使用空间的创造性是无穷的,同一个规划空间也因为容纳不同的人群与活动而呈现出多种形态。
社区的时间与空间意义以及时间与空间维度的提出,也设定了社区在文化层面的论域。鉴于文化的广泛性,以下仅论及社区的日常空间、历史记忆与场所精神。
社区日常空间是主要满足社区居民日常生活功能的空间,是在特定社区或地域内相对恒常而稳定的空间。其中潜含着时间的维度,随着时光的单向度流逝,日常得以体现。
社区日常空间是常态化、甚至是程序化的日常生活内容的承载场所,容纳了长期延续或缓慢变迁的生活方式与生活形态。因此它具有地域的特征,一个社区的日常空间很可能区别于另外的社区。例如,作为工人新村的鞍山新村与作为大学教职工生活区的同济新村,建造年代相近,地理位置相邻,但居民使用日常空间的习性迥然不同。工人新村的居民会聚在空阔处,或拣菜闲聊,或下棋打牌;同样的行为在同济新村里根本观察不到,居民们顶多偶尔路边驻足略作寒暄。由最初的工人居民和知识分子居民的意识行为差异,久而久之,内化为社区日常空间对更为深刻的社会和文化秩序的表达的差异。
而在弄堂社区里,由于日常生活空间的高度狭仄,同进出弄堂,多家共用厨房,居民们有着更紧密的互动,一户人家偶尔做包子、蒸烧卖,也会分送给弄堂前后或楼上楼下的隔壁邻居。由此社区日常空间既是生活方式的叙述空间,反过来也影响和决定了居民的生活方式,塑造了日常社会生活。并且社区日常空间呈示了生活的原真性一面,居民的社会经济条件、伦理道德责任,以及脾气习性的流露,在社区日常空间中反映得最为真切。
社区日常空间的特色还常常借助住宅建筑和居住环境的形式符号语言,这些也是地方经济状况、居民社会构成和时代地域风尚等因素长期积淀的结果。在上海的新旧里弄、旧公寓大院与工人新村等不同时期建造的社区中,日常空间的特色就大相径庭(图3-图6)。
图3 旧式里弄的日常空间(杨树浦路)
图4 新式里弄的日常空间(愚谷村)
图5 旧公寓大院的日常空间(隆昌公寓)
图6 工人新村(两万户)的日常空间(凤城两村)
社区历史记忆,狭义是指社区居民基于集体层面对过往日常生活细节和重要事件的记忆,着重强调与社区主体的特征的直接关联;广义则还包括与社区相关的、在时间上更久远的、通过口头流传或书面记载的传闻典故或史实带给人们的较为持久的心理识记与回忆,更强调与社区自身地理、场所、环境特征的关联。社区历史记忆具有明确的时间指向。
社区历史记忆也具有一定的空间属性,会直接显示或潜藏着与社区的空间、地点、乃至社区所处地域相关的特征。它更多是一种集体的记忆,但也包括下述情形,即在社区的历史上发生过,或在社区存在之前的这一特定空间领域内曾发生过,而社区居民可能都未经历。这也表明了社区历史记忆具有延续性和传承性。在个体记忆的时间跨度受生命周期的自然制约之外,可以通过集体记忆的创造、再现、重构等不同方式不断传承、延续历史记忆。
历史记忆的载体可以是史料文献或口头文艺形式,还可以是具体的物质空间载体。通过物质空间载体,社区历史记忆得以物化与强化。例如愚谷村入口处的几块铭牌,仅简略记载了多位近代名人曾生活在此的信息,却起到了镌刻社区历史记忆的作用,并可赋予社区厚重的根基感,增添社区居民的自豪感。
社区的场所,与建筑学与规划学中所指的“场所”、社会学中的“场域”、物理学中的“场”某种意义上可形成对应。社区与场所之间构成一种伴生关系,一个社区必定有一个或多个场所构成,社区是具有场所精神的时空统一体。缺少了场所精神,社区就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社区,而只能称作一个定居点(settlement)。因此,并不是所有的住宅区、楼盘转贴上“社区”的标签,就自然而然地成为社区。
社区场所精神,由社区的历史记忆在时间维度的散播而形成,这种精神不会为时间所消蚀,却在社区及其场所里汇融。社区场所精神的形成有赖于社区的历史记忆和社区的集体记忆力。这也提醒我们,在建筑与城市规划中,离开时间维度的历史记忆,单纯在空间维度上讨论如何营造社区归属感与场所精神,只能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一些住宅区的物质空间环境虽然崭新优美,却不能凝聚居民;而有些被视为“棚户区”或物质设施一般的社区,其中却有着健全的社会网络和精神。这一切缘于社区的历史记忆在发挥作用,社区居民在发挥他们集体的记忆力。
社区场所精神的产生,取决于社区日常空间与社区历史记忆的相互关联。一方面,对于社区日常空间连同其中的生活故事的记忆,可以成为社区集体记忆的重要内容、社区历史记忆的重要组成部分。另一方面,社区历史记忆的留存与传播有赖于在社区日常空间及景观中留下记忆的痕迹,那些有着连续完整的历史记忆的社区,必定是那些日常空间要素特征保留完好的社区。
社区规划的空间维度毋庸赘言,这是从城市规划入手的社区规划所擅长的领域和层面。而当我们讨论社区的人口、功能与设施类型变迁和研究社区的日常空间、历史记忆和场所精神时,本质上也是在探究社区规划的时间维度。基于对社区作为时空统一体以及社区的时间维度的充分认识,在社区规划中引入时空观,并重视社区规划的时间维度是一个自然而必然的选择。
时空观是哲学的重要论题,是认识论的基础。空间和时间是人类认识的起点。根据爱因斯坦的相对论,空间和时间是联合体,它们在应用时总是一道出现。世界上发生的每一事件都是由空间坐标x、y、z和时间坐标t来确定的。由此,空间和时间必须被认为是一个客观上不能分解的四维连续区[1]。城市规划虽然以空间为手段,但正是通过发现时间的实践性向度,规划才有了意义。现时我国的城市规划实践正是在策略上利用了时间,特别是速度。
所谓将时间维度纳入社区规划,是要强调在社区规划中时间维度多维化的显著意义,这可能带来社区规划目标与社区更新改造价值理念的根本性突破与重大转变。而一个基本的关系框架的建立有助于社区规划过程中的各种定位。
在社区规划中深刻隐含了各种社会政治经济力量的角逐以及对社区资源与资本的调控。基于社区规划的时空维度,在社区规划和建设中,有可能构建一个时间-空间-行动者的关系框架,其中主要的行动者包括社区居民、社区组织、规划师、开发商、地方官员等相关利益主体,这些行动者介入社区规划的角色、方式和时间是有差别的。其中,各方行动者所具有的内在时间意识的能动作用,将决定他们对待社区规划的意志与立场,从而决定对于社区空间的处置手段。
具体来说,对于时间与文化的考量,会促使一些行动者在社区规划中采取保护的倾向;而对于时间与效率的追求,又会促使另外一些行动者采取激进的方式。这两种时间内涵是不一样的,前一种是基于社区经历的过去的时间,而后一种是基于建成一个新社区所需的时间。只是,根据前文的讨论,我们不能建成一个新社区,而只能建成一个定居点或住宅区,在时间的维度上它有可能成长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社区。
城市中社区规划的大量部分是面向社区未来发展的更新改造规划。在现时的城市更新实践中,较老的社区普遍面临着物质设施衰退的问题,因此以改善居民生活居住环境为缘由,城市旧区成片被拆除,居民大量被动迁,日常生活空间被抹除,社区历史记忆被中断。这种模式的不理性是显而易见的,充分反映出非居民的行动者们对于社区日常空间、历史记忆和场所精神的不重视与不尊重。社区日常空间是社区相关行动者在时间延展与空间呈现中所有行动的基础与所有行动的结果,社区的历史记忆本质上构成社区历史的一部分,而社区的场所精神则更是漫长时间浸淫的社区人格化的意志状态。
恰恰是这种对日常空间、历史记忆以及场所精神中潜含着的“时间”的抹杀,导致了当前大量城市社区更新结果的不尽人意,诸如新的日常空间的单调雷同,社会结构的断裂破碎,以及文化多样性的丧失泯灭。就社会文化意义而言,许多大规模的城市社区更新从其产生结果与影响本质来说,是在建设中破坏,是破坏性的建设。
此外就目前状况来看,社区更新的难点主要集中于售后公房社区。这些社区中物业费较低,维修基金不足,更新改造非常依赖市区县政府的补贴和居民的参与。而社区中现时居民构成的复杂性和对利益的不同诉求又导致了在更新改造的具体举措上难以达成共识。
因此无论从现实的障碍出发,还是从社区规划的时间维度出发,社区更新改造规划的趋势必然是从“剧烈的、迅猛的变化”“转化成持续的、渐次的、复杂的和温和的变化”[2], 亦即以小规模的、温和的、精细的方式取代大规模的、激进的、暴力的社区更新改造方式。
如果立足时间的维度批判性地考察城市社区的情况,不难发现,越来越多的城市社区的“现时化”痕迹太浓、“现时化”倾向严重,这也很大程度上是城市大规模拆迁并集中建造的结果。城市社区自其形成便产生了时间的长度,犹如个体生命,但其存在状态的好坏标准一定是立足于现时的,正如我们会说,1950年代的社区规划在当时是非常合理的,但它们的道路交通设计已部分地不适应现在的状况。另一方面,虽然都存在于“现时”这一点上,但不同个体、不同社区并不活在同样的时间里。1950年代的社区中的道路,对没有私人小汽车交通的老年人来说仍然是适用的。这意味着社区的更新改造并不存在“一刀切”的操作标准,拆与不拆、留与不留可以基于多种不同的判断。无论从低碳节能考虑,还是要保持城市社区历史的多样性呈现,都不应强求整齐划一的更新改造时点、方式与内容。
例如,对于1950年代建成的面广量大的社区,绝大多数存在着居住者老龄化和社区老化的情况。由于经济境况等诸多现实因素,许多家庭继续居住在这些工人新村或单位新村中,而这些老化的住宅就面临着如何改造以适应老龄人口居住的问题。在社区更新规划中可以有更细致的工作,包括对于老年人口的年龄段、健康状况、服务需求的仔细分类,以及对老年人口高峰年份、高峰数值的预测,然后再来确定合理的设施提供与适老性改造。鉴于居民的社会经济能力,政府可以小规模地回购少量住房,尝试改建成公寓建筑、合作住宅或合住住房,增设电梯,增加医疗看护设施,作为在老年人居住集中的地点内需要和需求的反应。此外这些社区本身就具有支持老龄化的日常空间和户外环境,社区更新与改造规划中主要是结合进适应老年人出行安全的交通环境。
同样在这些较老的社区里,对于年轻人口和外来人口住户不断增加的,可结合城市周边的功能状况与发展潜力,考虑到在这些社区中由上而下地滤进(trickle up)从而出现未来中产阶层化的可能。至于较新的住宅区,正如它们的自然环境的成熟需要时日一样,其社会结构性的障碍必须被克服,才能成长为真正的社区。
在城市层面,社区规划可以选择的方法和战略是,基于社区的时间多维化价值,基于社区各自的生存状况,结合社区个体的不同价值和期望以及变化中的需要,有针对性地转变和重塑,建构支持不同人口的不同类型的社区。若能有意识地预留出未来的变化,则社区规划与设计将更具有阶段的针对性和长远的适应性。在此过程中,促进社区内的日常互动,引导持续的社区参与,是让社区真正成为社区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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