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你是最美的意外

半亩田的庄稼汉

生命中第一次遇到苏宁的那天，阳光大好，满满的打在脸上。那种感觉就像美妙的旋律已经谱好了曲，填好了词，然后交响乐缓缓响起，她慢慢走出。只为遇见你，苏宁。

在未来的日子里，苏宁在这首美不胜收的乐谱上玩转的美轮美奂。有时我在想那谱曲的人，定是一个简单，沉稳，单纯的同时又历经时光沉淀，你就只能远远的看着那份大气而端庄的美，那份沉稳而干净的美，那是苏宁那样的美。

只是那时我们正沉浸在花季雨季的时光里，我们都还不懂有一种美叫做可望不可即，有一种爱叫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矣。

一.

开学那天的兵荒马乱绝不亚于失业大军涌进招聘会，能进省示范高中的，除了针尖麦芒就是出类拔萃的。每一个刚考进去的学生都极其骄傲的挺着胸脯站在本班门后的走廊里闲聊，而家长们唯恐那份通知书如同商场的购物券过期作废，把教室里登记信息的班主任围了个水泄不通。纷纷扬扬的通知书伴随着各个家长的喧哗像雪花一样毫无秩序地散落在桌子上，一张覆盖另一张。坐在班主任旁边帮忙登记的苏宁只能好脾气的一次又一次整理好，同时还能耳听八方的询问，然后一字不错的记录每一个同学的信息。不急不躁，不温不火，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愣是有条不紊安安静静地做下所有的工作。

这些早已被走廊上听着老款复读机的我收尽眼底，然后心里默默想到：这个人，挺好的，能让这个人认识我就好了。同龄人，这可能是唯一一个可以把他和我统称为“我们”或“你们”的称谓了吧。同龄人，在面对同样陌生的环境时，谁稍微掌握主动权，仿佛就预示了日后在班里的影响。而且苏宁高高瘦瘦的个子，白白净净皮肤，洒满阳光的脸上永远都是一副特有亲和力的笑容，还有着不去《中国好声音》就屈才的嗓音，又带着沉稳和庄重，那些都是刚刚走出农村的我们，学不到的气质和漂亮。

军训结束以后，迎来的就是开学典礼。那个时候我们的学校还是蛮破的，开学典礼没有礼堂，没有礼服，每个同学都是自己搬着板凳以班级为单位按秩序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各个领导在上面说完那段每个领导都会念叨的话以后，一段熟悉的旋律和嗓音伴随着雷鸣般的掌声悠扬响起，迎风飘荡的五星红旗下是苏宁的自弹自唱，唱的是《17岁那年的雨季》。我清楚的记得有一句歌词，“十七岁那年的雨季，回忆起童年的点点滴滴，却发现成长已慢慢接近”，我断言，苏宁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阳光下观众席上的我们，有的只是震撼，以及望尘莫及。那时的我们还不是那种嫉妒别人就故意远离别人的人。

二.

重点中学的重点班级，课程似乎总那么压抑。只有大扫除时大家才趁机开怀吵闹，扫帚像是被施了魔法，飞来飞去，抹布可以暂时代替二人转的手帕转来转去，打好的水洒了一教室像极了傣族的泼水节。很少有同学肯耐心的扫地、擦玻璃，好在我们的教室在三楼，学校曾强调三楼及三楼以上的教室，外面的玻璃不用擦。当苏宁坐在窗户边小心翼翼的擦玻璃时，教室里有一瞬间的安静，而苏宁全身站在窗台外边，只用一只手抓着窗户的护栏，另一只手在玻璃上慢慢擦拭时，很多同学说，“不要擦了，不要擦了，你快进来！”苏宁只是微笑着蹲下去，斜着身子将窗户最中间的底部一点一点擦干净。那块巨大的玻璃就在我们的集体瞩目下慢慢干净，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当你走进教室，都会怀疑那扇窗户上是否有玻璃。

凭借刻苦努力才考进重点中学的我们，不会琴棋书画，没有学过唱歌跳舞，更不必说吉他贝斯小提琴，我们能较量的只是分数。可是在第一天我们早已听闻有关苏宁的消息，父亲是赞助学校的赫赫有名的董事，爷爷曾是政府要员，而苏宁是黎家唯一的“掌上明珠”，那双手不仅会拉小提琴，还会擦玻璃。

我们都因自尊心作祟而喧哗吵闹不肯认真打扫，视自己为王子公主高高在上的心理像五彩的泡沫，在苏宁坦然大方的微笑中，一个一个全部破灭。不得不承认，我们都喜欢苏宁，却要站在很远的位置，静静欣赏，那是一种本能的力量不断地将自己与苏宁拉开距离。

三.

黑板写了又擦，擦了又写，青春犹如白驹过隙。读高二的那年三月学校举行篮球比赛，苏宁身强体壮又打得一手好球，自然而然当了我们班的篮球队的队长。那次的篮球比赛苏宁是我们班的主力，我们拿到第一，后来看到篮球队合影的照片上苏宁笑颜如花，身后的桃园如粉色云锦，却只是背景。

那张照片传来传去，两天后，高三年级最优秀的学姐频频出现在我们的教室前。大家都知道那个笑容阳光，落落大方，全身都具有着迷人气质的她即将考进重点大学，等的人只是苏宁。在男生和女生羡慕的眼光中，苏宁第三次走出去，同前两次一样，站在走廊上微笑着和学姐讲话。隔着透明的玻璃，没有人刻意偷听，似乎每个人都能猜到他们在聊些什么，以及他们的故事会以何种方式告终。那种对王子和公主的倾慕在我们还是丑小鸭的年代，像格林童话一样不真实，人家都说事不过三，这话真的很邪乎。那一次是我们见到安然学姐最后一次来我们班级找苏宁，我们看见苏宁竟弯腰鞠躬，温文尔雅的安然学姐嘴周苦笑着走开，从此再没有出现在我们的班级前。那张写了“桃之夭夭，烁烁其华”的照片，不知被谁安然收好。有人说，苏宁鞠躬时说的话是，“谢谢你这样喜欢我。”

在我们偶尔还回忆这样的对白时，高三已经马不停蹄的袭来。我们甚至来不及做好准备就匍匐在大大小小的考试里，只是经常看见苏宁一个人戴着耳机，上课下课，做大堆大堆的卷子，唱好听的歌曲，偶尔也见他一个人拿着篮球在教学楼后面的球场独自打球，无关是否上课。是的，很多时候我们看到苏宁只是一个人。

四.

高考完的那天下午我虽然觉得终于解放了，可又感觉心仿佛被什么掏空。心情复杂的我想要回自己的教室看一看，在三楼的走廊上我看见苏宁塞着耳机趴在栏杆上不说话。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微笑着取下耳机，说，“毕 业了，我们就这样毕业了。”他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没有矫情的啜泣，只是安静地放肆地流泪。换成是谁都可以这样失态的哭泣，可是苏宁这样哭的时候，我惊异的不止是他发泄的方式，还有他细腻的情感。

三年来，我们每个人都开心的和他打招呼，和他开着荤素不一的玩笑，和他一起参加篮球比赛。那样大方端庄，说话得体，又长得十分帅气的男生，在我们还是丑小鸭的年代，太过显眼。仿佛与生俱来的艺术修养和贵族气质，在他的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那不是我们妄想了后天培养就可以立即学来。嫉妒的心没了，羡慕却像涨潮，一浪打一浪，狠狠地拍在年轻的自卑的心上，就只能远离再远离，期许几年后破茧成蝶的自己也是这般美好。如今他真的成了那只落单的白天鹅，优雅、美丽、高贵却没有那个与他形影不离，可以两肋插刀的兄弟。

也许谁回忆起高中三年的时光，都有让自己刻骨铭心的朋友，可以放肆哭泣。可苏宁却在这场淡淡的时光里，倾注下那么厚重的感情。面对他的哭泣，我甚至说不出一句话来安慰，在那些欣赏的人群里，我曾经站的那么远那么认真的计算自己所能达到的优秀比例。在本是真诚的友谊面前，我却一次次逃离，冷漠的听苏宁一个人唱了三年的歌曲，看苏宁孤零零的打了三年的球。

五.

火车轰隆隆地碾过铁轨，曾经在一间教室上课的我们终究天南海北。在大学更宽广的世界我遇见了更多优秀的人，看着他们我总是会想起苏宁，还有苏宁唱过的那些歌曲。

而我开始参加各种比赛，拿优秀的奖项。我努力的让自己沉稳的面对数千人激昂演讲，和优秀美丽的学姐讲话，我不再躲闪，而是清晰地表达自己的看法。原本慵懒的大学时光里我一反常态，争分夺秒地提升自己的内在，以及马不停蹄的扩大着自己的人脉圈子，甚至在英语接近零基础的窘迫下参加了英语协会，在报告厅里慷慨激昂的吐露着并不标准的中国式英语。在图书馆我看一架一架的书，听那些站在云端的智者，告诉我那么多富含哲理的话。

不是所有的一切都为身边的人所接受，辛苦努力的路上陪我的人越来越少，到最后只有自己坚持这场蜕变的马拉松式长跑。只是发自内心的热爱让我一个人慢慢适应了孤独，我也开始在一个人的时候静静地哼唱着歌，内心充实。一个人拿着篮球在球场独自练球，只是偶尔会想起苏宁，想起他唱的那些歌曲。

毕业的时候，我不费吹灰之力签下优厚的工作，毕业聚餐的那天大家喝醉了酒。一兄弟拍着我的肩膀，“哥们，你的优秀一度让我们离你远远的。”

“哥们，你的优秀一度让我们离你远远的。”这话多像当年我想对苏宁说的那句“不得不承认，我们都喜欢苏宁，却要站在很远的位置，静静欣赏，那是一种本能的力量不断地将自己与苏宁拉开距离。”

窗外的香樟树叶被风吹的哗啦哗啦作响，我仿佛又听见当年苏宁唱过的那首歌。在一样温柔的六月天，一样明媚的时光里，我们用同样的姿势安慰自己。

我忽然明白那年他唱过的那首歌有多寂寞，可是又那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