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獴
我们应当向这类离经叛道的艺术家们致敬,他们从不随波逐流,某种艺术形式的盛极一时无法影响他们的创作,动摇他们的怀疑,他们出现了,反击了,被冠以“XX艺术的代表人物”、“XX的缔造者”,天性如此,天赋使然,他们的创作不是画笔或油墨,而是躁动不安的神经,和对现实生活一次又一次的沉思与反省。
一、诞生于垃圾堆的艺术
劳申伯格是这样创作艺术的——他走到大街上,特别关注那些垃圾堆和堆放废品的角落,在其中挑挑拣拣一番,如果没有合适的,他再转过下一个街区,随便哪个方向都行,继续寻找废品。
他说:“我的作品必须至少看上去跟窗户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样有趣才行。”
于是,他将一个废旧轮胎套在一头安哥拉山羊标本的身上,周围再点缀些神秘仪式般的油彩,他为这件作品取名叫《交织字母》,澳大利亚著名作家、艺术评论家罗伯特·休斯从中解读出一种暗语,说它看上去像是夹在括约肌中的森林之神萨提罗斯的形象,劳申伯格是在暗示当时仍属“禁区”的男同性恋族群。
他也曾用废品向大师致敬,比如《峡谷》这一幅,他用秃鹰的标本、硬纸板、废布、石头和沥青,致敬伦勃朗1635年作品《鹰爪下的加尼米德》。这幅作品还为他的经纪人及其继承人带来了不少麻烦,因为秃鹰的标本是禁止出售或变卖的。幸而劳申伯格未雨绸缪,早早拟好了关于这只鹰来历的说明——它死于候鸟条约法案公布前。不过将秃鹰据为己有,哪怕是标本仍属于犯罪,他的经纪人只得将这幅画捐给MoMA(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
看他的作品就像是在今天浏览微博,“如他在1970年创作的《信号》,利用丝网漏印术,把时事新闻图片中最重大的事件的照片,剪贴、翻拍并重叠地印在一个画面上,构成极其集中而又熟悉的时代‘信号。上面有越南战争、暗杀名人事件、肯尼迪施政演说、太空飞行、月球登陆、无上衣摇摆舞……”
二、文化或记忆的万花筒
在一个人人都强调个性的年代,大家却按照同样的模式创造,个性的主张就会显得很可疑,这时总会有些离经叛道的天才登场,在世界艺术殿堂中烙下自己的名字,劳申伯格就是其中一个。
劳申伯格登上艺术舞台之时,正是抽象艺术由盛转衰之时。曾在巴黎朱理安艺术学院学习、后来又投入包豪斯老画家艾伯斯门下的劳申伯格,在造型和色彩方面的功底颇深,这也就使得他后来的废品堆砌式创作,显得并不那么难以欣赏。反之,它们充满了构图美,并不失视觉冲击。有人评价他是“始终以极为典雅的方式绘制的,在俗丽的内容下面,它们展露了西方绘画传统在形式技法方面高度成熟的变异。”
劳申伯格早年也曾创作过“极少主义”的抽象作品,他画过一系列全是白色的画,又画了一系列黑色的画,随后陷入了迷茫,因为很显然,抽象艺术已经不再提供新颖,没什么可玩的了。
与他同时代的画家贾斯伯·约翰斯曾经发出过这样的质问,为抽象艺术画了个略显残忍的句号——“形象是有等级的吗?”只有抽象艺术才能成为高级的艺术形式吗?
达达主义的反逻辑组合,杜尚“现成品”艺术的态度,劳申伯格的好友、美国先锋派音乐家约翰·凯奇利用偶发因素创作的做法,为劳申伯格提供了反叛抽象艺术的武器,他试图重新找回艺术与现实之间的联系,而现实已经不再是现实主义或印象派画家眼中的现实。
纷乱复杂的传媒世界、信息的爆炸、电影胶片对绘画及雕塑艺术的冲击,特别是电视技术的发展,越来越多的形象在人们面前做了短暂的停留,在人们尚未完全认识它时,便又被新的形象取代,世界变成了随机出现的文化或记忆的万花筒。
劳申伯格本人曾回忆自己的创作,“我受到了电视和杂志的轰击,受到了世界的垃圾过剩物质的轰击……我想如果我能画出或制造出诚实的作品,它所体现出的所有这些成分就是现实。集合艺术是创作无个性信息的作品的方法。我一直在试图用与个人无关的态度来创作。”
三、界限的破坏者
以劳申伯格为代表的集合主义,虽然在艺术史上可能稍显冷僻,被人谈起得不多,但是他上乘动力耗尽的抽象主义、下为波普艺术另辟蹊径,贡献方面可圈可点。
1961年集合主义第一次在美国纽约现代美术馆举办展览,美国艺术评论家、艺术史学家,本次展览的组织者,对这种艺术形态做出了解释:“首先,它们主要是装配起来的,而不是画、描或者雕出来的;其次,它们的全部或者部分组成要素,是预先形成的天然或者人造材料、物体或者碎片,而并不打算运用艺术材料。”
这样一个概念的提出,似乎破坏掉了一个在人们的概念里,形成了上千年的形式法则:集合艺术不是绘画却以绘画的方式装裱、不是雕塑却以雕塑的形式展出、不是摄影却贴满了照片、不是版画却可以复制、不是舞蹈却得见时间的流逝……
事实上,劳申伯格本人也是个不拘一格的全能型人才,他是画家、雕塑家,他还是摄影师、版画家、舞蹈指导、行为艺术表演者、布景师、甚至是作曲家,他完全颠覆了人们对艺术家的定义和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