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聂小倩》是《聊斋志异》中的名篇。作者将宁采臣与聂小倩的爱情婚姻故事,放置在兰若寺与宁采臣家两个空间来叙述,人与鬼的冲突、仙对人的伸手相助、人鬼恋最终修成正果,无疑均在上述特定的空间内得以完成,体现了作者高超的叙事艺术。本文尝试以《聂小倩》的空间叙事为切入点,通过文本细读,探讨空间转换对宁采臣与聂小倩爱情婚姻的意义与作用。
关键词:《聂小倩》;空间叙述;宁采臣;聂小倩
一、兰若寺——陌生化语境下的空间叙事
在《聂小倩》中,蒲氏在叙事视角的选择上,不同与一般意义上的第三人称的全知全能的叙事方式,特别是小说的前半部分,虽先以第三人称的叙事视角介绍主人公“宁采臣,浙人。性慷爽,廉隅自重每对人言:‘生平无二色”。接下来,即为宁采臣眼中的金华兰若寺,“寺中殿塔壮丽,然蓬蒿没人,似绝行踪。东西僧舍,双扉虚掩,惟南一小舍,扃键如新。又顾殿东隅,修竹拱把,阶下有巨池,野藕已花。”“蓬蒿没人,似绝行踪”与“扃键如新”、“野藕已花”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也为下文燕赤霞和聂小倩的出场张本。文中宁采臣在兰若寺这一陌生的空间环境中,态度是积极的,他与燕赤霞的初次相见,他主动上前,说明原意,“日暮,有士人来,启南扉。宁趋为礼,且告以意。士人曰:‘此间无房主,仆亦侨居。能甘荒落,旦晚惠教,幸甚。宁喜,藉藁代床,支板作几,为久客计。”事实上,燕赤霞对宁采臣仍然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虽然二者也有过短暂交流,但既不是在燕赤霞居住之处,也并非宁采臣所居之处,而是选择了“殿廊”“是夜,月明高洁,清光似水,二人促膝殿廊,各展姓字。……语甚朴诚。既而相对词竭,遂拱别归寝。”相见不久的二人共同话语并不太多,燕赤霞也始终保持着一种特有的神秘感,即便是聂小倩对宁采臣点明他的危险处境,且告知与燕赤霞同寝可躲过劫难时,也是宁采臣执意让燕赤霞来自己屋内同住。对于燕赤霞的身份神秘莫测,宁采臣以为是应试书生,小倩目之为“奇人”,而燕赤霞自己对自己的身份则讳莫如深,直到文章的最后,才由小倩点出燕赤霞为“剑仙”。
相对于燕赤霞的直接出场,聂小倩的出场可谓一波三折。小倩的出现,依然是从宁采臣的眼中写出。宁因新住兰若寺而不寐,夜间“闻舍北喁喁,如有家口”,宁“起伏北壁石窗下, 微窥之。”作者透过石窗,巧妙进行空间转换,将叙事聚焦于短墙外的小院落。借两妇人之口点明小倩似乎对现状并不满意,且不好相处。但具体对何事不满,作者却设置了悬念。同时,作者又从宁采臣的眼中写小倩,“十七八岁女子,仿佛艳艳”,但因宁采臣与小倩之间有一定距离,加之是夜晚,所以宁采臣所见,并不十分真切。作者又借老媪人之口进一步印证小倩的美丽,“小娘子端好是画中人,遮莫老身是男子,也被摄魂去。”可见其美艳动人,同时也为后来东厢房内一生一仆之死张本。因宁误以为小倩和两妇人为邻人家眷,因此回房,作者也追随宁采臣的脚步,把叙事空间再次转换到宁采臣所居之处。但宁采臣“方将睡去”时,小倩却意外造访,二人有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相遇。聂小倩一上来便主动投怀送抱,“月夜不寐,愿修燕好”,面对貌美如花的聂小倩,宁采臣抵御住了诱惑,“卿防物议,我畏人言。略一失足,廉耻道丧。”宁采臣坚守了自己的“廉隅自重”,“生平无二色”的道德操守。同时宁采臣也经受住了金钱的考验,体现了作者对宁采臣的道德美化。同为应试书生,但借居兰若寺东厢房的兰溪生及其仆人的丧命,更衬托出了宁采臣人格之高尚。而此时的聂小倩的“惭出”及感慨宁采臣“此汉当是铁石”,均体现出了其对宁采臣的敬佩,也正因如此,聂小倩才会明示夜叉对宁采臣的迫害,并为宁逃过此劫指明道路。
以兰若寺为中心,作者构筑了仙、阴、阳三界。对三界的真正交流的幻想进行了细致的描摹。一边是以宁采臣等人为主的人间,一边是以聂小倩为中心的阴间,一边是以燕赤霞为代表的仙界。阴间的幽冥之地,仙界的虚无缥缈,均被蒲松龄以宁采臣借居的兰若寺这一现实存在故事空间所统摄。更为有趣的是,通过兰溪生主仆二人的死亡即聂小倩的由恶向善的转变,写出了阴阳之间的转换。人若不能克制自身的欲望,终将被欲望毁灭而进入阴间成为鬼,能克制欲望,坚守道德则最终成就人格中的自我完善,会被仙界所敬佩与帮助。而一心向善的鬼妖一旦改悔并经过努力,亦能被人类接纳并喜爱。宁采臣的人格折服了小倩,小倩讲述了自己的身世与经历,其之前不悦之事的悬念揭开。最后,宁采臣“发掘女骨,敛以衣衾,赁船而归”。至此,兰若寺这一空间也完成了它在《聂小倩》中的空间叙事功能,完成了宁采臣与聂小倩的相识与相知,完成了人、仙、鬼三界的交流与互通,在人鬼冲突后,因人的人格与鬼的向善,改变了故事发展的方向。
二、宁采臣家——爱情的归属与婚姻的完满
如果说兰若寺给宁采臣对聂小倩的爱情与婚姻故事提供了发展契机的话,而宁采臣家这一叙事空间则为二者爱情的完满的结局提供了必要的外部环境。如果说宁采臣对聂小倩在兰若寺的出手相救更多的是感激而非爱的话,到了宁家后,二者的感情开始悄悄发生了变化,从表面上看,则是从兄妹到夫妻,但实质上,则是二者超越人鬼恋,而获得伦理认同的过程。
爱情结构多以男性为接受女性(或非人,即女性精魅等)色和财物,以世俗礼仪为规范。对于宁采臣而言,他有家室,虽然妻子久病,但她的存在是宁和聂爱情和婚姻的不可逾越的巨大障碍。为了扫除宁聂二人的爱情与婚姻中的障碍,在宁家这一叙事空间中,作者蒲松龄对此以书斋与居室为进行叙事的切割。从宁采臣为小倩选择的埋葬地点来看,是紧邻着宁采臣的书斋的,“宁斋临野,因营坟葬诸斋外。祭而祝曰:‘怜卿孤魂,葬近蜗居,歌哭相闻,庶不见陵子雄鬼。一瓯浆水饮,殊不清旨,幸不为嫌!祝毕而返。后有人呼曰:“缓待同行!”回顾,则小倩也,欢喜谢曰:‘君信义,十死不足以报。请从归,拜识姑嫜,媵御无悔。”回到家后的宁采臣,在故事情节推进过程中退回到了被动的地位,而作为外来者的聂小倩,则成为了二者爱情与婚姻的积极争取者。
首先,宁采臣书斋这一叙事空间,成为了聂小倩俘获宁采臣心的重要场所。因宁采臣家有妻室,因此,起初宁聂二人以兄妹相称,应宁母忌惮小倩为女鬼,未使之留宿。小倩离开宁母回荒坟时,经过宁采臣的书斋,因怕革囊,不敢进去,后宁采臣得知后,移了革囊,叫她进去。后小倩问:“夜读否?妾少诵《楞严经》,今强半遗忘。浼求一卷,夜暇,就兄正之。”宁诺。又坐,默然,二更向尽,不言去。宁促之。愀然曰:“异域孤魂,殊怯荒墓。”宁曰:“斋中别无床寝,且兄妹亦宜远嫌。”女起,眉颦蹙而欲啼,足匡儴而懒步,从容出门,涉阶而没。宁窃怜之,欲留宿别榻,又惧母嗔。女朝旦朝母,捧匜沃盥,下堂操作,无不曲承母志。黄昏告退,辄过斋头,就烛诵经,觉宁将寝,始惨然出。”
其次,聂小倩通过与宁采臣一起秉烛夜读,培养与宁采臣的默契与好感,等她不得不离开宁采臣的书斋时,用“异域孤魂,殊怯荒墓”、“眉颦蹙而欲啼,足匡儴而懒步”、“始惨然出”等手段在宁采臣面前树立起一个孤苦无依、凄凉落寞的弱女子形象,以此获得宁采臣的同情与怜爱。与宁采臣相知相爱固然重要,但“父母之命”对宁聂的爱情与婚姻也同样重要。聂小倩通过一步步的努力,成功的克服了所有障碍,与宁采臣修成正果。“后数年,宁果登进士。女举一男。纳妾后,又各生一男,皆仕进有声。
综上所述,兰若寺与宁家作为《聂小倩》故事文本的主要叙事空间,为宁采臣与聂小倩的相识、相知与相爱直至美满幸福的婚姻,建构了必要的故事环境,体现了作者高超的空间叙事才能,为读者展现除了一个奇异的世界。
参考文献:
[1] 王晓霞.浅谈《聂小倩》中的男权意识[J].内蒙古师范大学学报,2013(1).
[2] 陈顺馨.中国当代文学的叙事与性别[M]. 北京大学出版社,1995.
[3] (清)蒲松龄.聊斋志异[M]. 齐鲁书社,1995 .
作者简介:李丽霞(1978–),河南西平人,讲师,文学博士,研究方向:元明清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