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色堇
当我,不再为人类称颂
这些春天的枝条突然风尘仆仆而至
一群象征主义里的苦行僧
将无法辨认,一堆新绿,饱满的词
是怎样从山顶滚落下来
渡边淳一的哲学洗灌了我的命运
可怕的,不是高峰,乃是陡坡
中年的强迫症渗透在一次次的狂风里
让人无法破译
强大的滑动与奔涌的速度
慢慢变空的杯子
字迹不再清晰的阅读,有些迟钝的
迷失方向,越拔越多的白发
这一切让人措手不及
总以为会有挥霍不完的黑夜让我失眠
有,消费不尽的美抵达,春天
有灿烂的楚歌共我起舞——
有更多的爱,浸透心扉,开出花来
我不再热衷于那些隐喻与象征
用日渐衰缩的翅膀寻找与自己重逢的可能
一把斧头的锋芒不足以斩断时光
我要赶在冷雾暴动之前等你翻墙而入
等楼台烟雨的诗句惊动古城
我不是持镜的孩子
没有诗人蓬勃的激情、隐喻与辩论
你可以大笑,笑我的偏执、焦虑、木讷
不愿被人提醒——
我至今没有找到“寂静的山城”
与紫色的晨光
那溢满了的杯,隐遁着,流淌着上帝的福音
你一次次从我的行囊里窥视人间的冷暖
那循声而来的,不是雪的消息
不是被一场大雨洗礼的国家
那些渴望到达彼岸的箭是多么危险
危险的还有,没有羊群的牧人
没有流水的河床,没有森林的山谷,被巨
壑吞噬的歧途
哦,查拉斯图拉——
你能给人类以教诲吗?
你能让着火的石头不再生出诳语吗?
和解吧
将腐烂的,或新鲜的忧伤与你一起跨入众
神之门
秋天的柿子树已经落光了暗红的叶子
只有火焰般的果子挂在枝头
像一些寓言,在跳跃,在碰撞,在拥挤
甜蜜的气息被风一吹
金灿灿的光带着慈悲
就弥漫了山中所有的缝隙
从南到北,从东到西
在秦岭,在沣峪口
我只是短暂地停顿,感受万物的护佑
这漫天的火苗,注定要惊动长安城
惊动中年的麻雀和暮年的斑鸠
不胜遥想——
一棵深秋中的柿子树
将尘埃落在尘世
从不怨恨世界,也不辜负山谷
只将仓促的人生和所有的草木之情
安于大地旷阔的坡地
企盼被深渊浸泡得太久
目光早已不习惯几缕清风带来的光芒
我在期待着深秋的来信
期待着在所有的黑里演奏兴奋与破碎
我没有虚张声势,这是我的秘密
你不知道,在时光的侧面
一直有一辆火车在隆隆轰响
它经停的每一个小站都有朴素的激情
渐渐稀少的快乐在冷空气中
显得更加局促
当我跑近,又突然止步
那些气流,摇晃的窗口,毫不掩饰季节的
落寞
再也不会有词语包裹的消息
不会有水纹一样的暖意蔓延开来
几片榉树的叶子在此间落下
填补着时间的灰烬,填补着我居住的古城
天地恍惚,众鸟未归
有人在逆风里生活,变得越来越小
有人无词,无语,静声——像肃穆的教堂
我在下一粒尘埃中等待沙沙的白雪
它迟疑而缓慢,坚硬而固执的神情
能否喂养世界仅有的这颗心脏
它只是闪着人性光芒的铁屑
不是生活的悲剧与灰色的疑问
能不能不需要呼唤就可听到大地的雷霆
不需要警觉就能听到火焰的轰鸣
无须驱赶就能征服黑蜘蛛一样的夜晚
不用寻觅就可揭示灯盏的暗语和上帝的哲学
寒冷的大地,不能入怀的短暂之美
像落日的迷宫不再饱含激情
隐忍的光芒在腐泥和衰草的气息中
纷纷褪去光鲜的睡袍
从秦岭到江南,我用闪电的力度
搀扶起这些楚楚动人的曼舞
不能让这世间之美衰落得比绽放还快
不能让那些满含悲喜的岁月
从大片大片的花朵上掠过
美的事物有时候难以察觉
在风吹的一面,在荡起的晚潮中
我突然遭遇了花朵一场浩大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