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李华平 张悦恒
当代战争题材文本教学指要
四川 李华平 张悦恒
今年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七十周年,但在今天的中国,我们的学生以及我们这一代人对战争都没有深切的经历与感受。因此,我们需要思考的是教师在面对当代有关战争题材的课文时,应该从哪些层面进行教学?教师应当传递给学生怎样的“战争观”?这是当前我们需要关注的问题。但不管怎样,需要明确的一点是所有的教学活动都必须是基于语文课的阅读教学。
战争题材 语文 阅读教学 战争观
反法西斯战争胜利是世界人民团结一致、浴血奋战取得的胜利,距今已整整七十周年。有一个事实我们不能忘记:今天,人类社会进步的车轮是在硝烟炮弹的轰鸣中用战士淋漓的鲜血和无数无辜的生命推动的;而这些生命,无论是代表正义还是归属于非正义,都是战争的牺牲品,其中那些手无寸铁的人民更是在战争纪念碑下显得如尘如埃。反对战争、倡导和平的本质是尊重、珍惜世界上每一个个体生命存在的价值,这也是当代战争观应有的题中之义。因此当我们面对“反法西斯战争胜利七十周年”的时候,我们应该抱着怎样的情感或态度?是庆祝,还是纪念?伤痛渐渐淡去,伤痕却历历在目——如今世界上战火仍不停歇,依旧有那么多颠沛流离、无以安身的无辜百姓。作为语文教师,在面对当代战争题材的课文时,应明确教学的出发点与最终指向,这才是作为语文课与特殊题材教学应有的意义。
教师在教学当代战争题材课文时所面临的困境有三:一是日趋浮躁的语文教学环境;二是学生、教师对“战争”本身的关注不够;三是教学偏离语文轨道,违背语文教学的基本规律。
在当今中国,我们的学生以及我们这一代人都没有经历过战争,“战争”对于我们来说,是从书本、新闻、文学作品、影视作品,或者祖辈茶余饭后的谈资中获得初步认知的。或许年幼时电影、电视里黄继光、邱少云、王二小等革命先烈的光辉形象还能照亮内心对英雄的尊敬与崇拜,但如今的形势已大不相同,这个时代并不缺少“英雄”与“偶像”。如今,我们处在一个娱乐至上、求新求异的年代,以“战争”为题材的文学作品、影视作品不胜枚举,且良莠不齐。在这样一个浮躁的声影视听中,学生会有意无意地把“神剧”“雷人”等网络词汇与以战争为题材的文学、影视作品等同起来,这就导致当面对战争题材的课文时,学生们的内心对于“战争”普遍缺少严肃感。从成长的过程与环境来看,学生甚至语文教师都对“战争”本身缺少应有的关注。
反映到教学中,就出现了以下的偏差。首先,语文教师常常为了达到进行爱国主义教育或者批判非正义战争、倡导和平的目的,把“战争”作为引子,仅由此发散开来,忽略了对战争本身的关注——尽管战争有正义与非正义之分,但归根到底它是民族的灾难、人性的灾难,同时也是正与恶的较量。若师生缺少对“战争”本身的审视与反思,对于文本、作者以及那些曾为今天的和平、进步而失去生命的人来说,都是不够尊重的。其次,在教学中语文教师对战争题材课文的教学选点容易出现偏差,例如有教师在教学《奥斯维辛没有什么新闻》时,把关注点放在批判奥斯维辛背后的法西斯主义和倡导和平上,一节课领着学生首先浏览奥斯维辛集中营的图片,接着结合图片、联系课文谈谈感受,最后看今天依然还在战火中苟延残喘的孩子的照片,在图片反映的残酷与学生对其的批判中喊出反对非正义战争、呼唤和平的口号。有的语文教师甚至为了达到思想教化的目的,直接抛开文本,将语文课演绎为历史课、思想品德课或者一堂主题班会。
(一)出发点:基于语言文字运用的阅读教学
在教学战争题材的课文时,教师容易陷入一些误区,例如只围绕“双基”进行教学,或者认为教学这类题材的课文,就是对学生进行战争观的洗礼或升华等。前者只能作为阅读教学过程的一部分,后者也只是部分的指向,两者都应有一个共同的基点,即基于语言文字运用的阅读教学。只有这样,才符合语文课程“学习语言文字运用”的基本要求,也才遵循了语文教学的基本规律。
从“语文”出发,战争题材的课文文体具有多样性。如前文所述,不管教学什么题材、体裁的课文,这堂课一定要是一堂语文课。以“人教版”初中语文八年级上册第一单元为例,这个单元所选的五篇课文都是战争题材的作品,其中反映反法西斯战争的当代作品有《芦花荡》《蜡烛》《亲爱的爸爸妈妈》,总体可分为小说与散文两种文体。我们以《芦花荡》和《亲爱的爸爸妈妈》为例来谈。
孙犁的《芦花荡》是一篇小说,对于小说的阅读教学,首先要明确什么是小说,小说的要素是什么。这将为这篇课文的教学设计提供一个整体的思路——把小说当作小说来教。其次回到文本,思考三个问题:第一,小说的自然环境是宁静中暗藏危机的芦花荡,社会环境是以抗日战争时期为背景。在特殊时代背景下,文中对芦花荡的描写非常有特色,如“月明风清的夜晚……像一片苇叶,奔着东南去了”;“弯弯下垂的月亮,浮在水一样的天上”;“这里的水却是镜子一样平,蓝天一般清,拉长的水草在水底轻轻地浮动”等等,宁静唯美。通常将环境描写得破碎、残败更能映衬出战争的危害,但作者为什么要将在战争炮火洗礼下的芦花荡描写得如诗如画呢?第二,小说主人公的英雄形象是怎样随着情节发展塑造起来的?第三,小说的主人公是一个无名无姓的老头子,直至结尾都没有交代这个如“鱼鹰”般勇敢的老头子的来历,为何作者要把一个普通老人塑造为具有英雄行为的主人公形象?这些问题最后指向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
聂华苓的《亲爱的爸爸妈妈》是一篇散文,散文具有抒情的特征,单从“亲爱的爸爸妈妈”这个标题看,便已蕴含了充沛的感情。但这篇散文不同于一般抒写父母之爱的文章,结合整个文本来看,“亲爱的爸爸妈妈”饱含着对纳粹、对战争强烈的批判与作者在当时所见所闻中感到的痛苦,通过文字传递让读者产生共鸣。当读完整篇文章后再回顾文题,更能有深刻的思考与认识。因此在教学这个文本时,首先应有散文阅读教学的意识,关注学生的阅读体验,学生得到的情感以及形成的认知正是进行文本解读的关键。可带领学生思考三个问题:此情为何而发?此情为何具有感染力?如何通过散文传递具有感染力的情感?
(二)过程:建立学生与文本的联系
首先,我们的语文课堂常常是教师讲得多,学生体验得少。语文课上学生的体验来自学生与文本的交流对话。很多教师在教学战争题材的课文时,常借图片或电影,以其强烈的视觉冲击将战争的罪恶给学生以最直观的呈现。这样的做法并非不可取,但是在学生还没有走进文本之前便通过图片、电影呈现的信息常常会代替学生通过阅读文本得到的体悟与思考,这违背了语文教学的规律。我们的学生难以在一个可以静下来、慢下来的环境里学习。没有切身感受流离失所、枪林弹雨、血流成河,战争对于今天中国的孩子,甚至教师,都是有距离的,这个距离来自心灵。因此,只有真正静下来与文本对话,通过文字去想象战火纷飞中哭泣的生命,去想象还没能好好和爸爸妈妈说一声“我爱你”便永不相见的场景,才能在与文本的联系中拉近战争与自己的距离。在此基础上,再播放一些图片、影视片段,学生则感受更深刻,理解更深入。
其次,关于战争题材文本的阅读教学,学生通常不难理解文章的内容,但如何从表象走向深处,将情感的外发转为内化,把热爱和平、热爱生命根植于内心?学生不能只停留在“战争”的表面,“战争”并非只是词典中 “民族与民族之间、国家与国家之间、阶级与阶级之间或政治集团与政治集团之间的武装斗争”这样一段文字的解释,战争是“武装斗争”,是用枪、炮、炸弹等充满火药味、没有温度的武器来解决矛盾冲突的暴力斗争,其中伴随着厮杀、血战,甚至是灭绝人性的侵略屠戮。教师在教学战争题材课文时,不是领着学生为批判而批判,而是建立起学生与文本的联系,从语言文字出发感受文字的力量,在作者的遣词造句里感受战争的罪恶、和平的可贵,并体悟由此产生的情感共鸣。
(三)指向:战争观的正确树立
所谓战争观,简单来说就是人们对于战争的态度。对于上文例举的《芦花荡》与《亲爱的爸爸妈妈》两文,很多教师可能会感到疑惑:虽都是与反法西斯战争有关的作品,但《芦花荡》的主题旋律明显与《亲爱的爸爸妈妈》不合拍。对此,有研究者说中国当代的战争题材作品“缺少悲剧意识”,并由此折射到中国文化中“战争狂欢”的心态。的确,在中国当代的战争作品中,我们常常可见在一个来自底层的代表普通老百姓的主人公身上,却能具有如将军将领般的斗志与英雄气概;作品中塑造的人物对于“打鬼子”是充满热情、干劲的。但这代表中华民族“好战”吗?其实不然。中国是一个数千年来一直处在战争中,至今仍有外患的国家,我们的民族文化面对战争从来不是“狂欢”的姿态,特别是近现代以来,在列强铁骑的杀戮掠夺中,长期处于社会底层被压迫的老百姓由零散汇聚在一起,为争取生的氧气、命的自宰而战斗;中国在战争中由麻木走向觉醒,并逐渐自强,开始拿起武器为自己和国家反抗,通过正义与非正义之间的较量,浴火重生找到安身立命像人一样活着的生命意义。当百姓不能安居乐业,不得不拿起武器为自己而战时,其背后正是战争给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带来的最大伤害,这与对战争缺少“悲剧意识”是两个不同的思考角度。痛定思痛,文字背后的东西才是语文教师所应该透彻分析的。
树立正确的战争观是战争题材文本阅读教学的精神指向,与基于语言文字运用的起点、落点相结合,才能真正挖掘语文课上这类题材文本阅读教学的价值。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七十周年之际,我们谨借用鲁迅先生《记念刘和珍君》中的一句话作为结束,以表纪念:
纵使时光流驶,洗成绯红,也会在微漠的悲哀中永存微笑的和蔼的旧影。
作 者: 李华平,四川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基础教育课程改革创新团队负责人。张悦恒,四川师范大学文学院语文教学专业2014级研究生。
编 辑:张勇耀 mzxszyy@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