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芜湖开埠后的贸易

李杰晶

（安徽大学历史系，合肥 230039）

晚清芜湖开埠后的贸易

李杰晶

（安徽大学历史系，合肥 230039）

1876年的中英《烟台条约》使安徽芜湖开辟为长江沿岸一个重要的通商口岸。文章致力于论述芜湖开埠后至19世纪末安徽经济的发展状况，并总结了芜湖开埠对安徽发展带来的双重影响。

芜湖开埠；通商口岸；近代安徽经济

芜湖在历史上曾因为其丰富的自然资源和优越的地理区位成为安徽重要的城市之一。进入近代，西方国家通过与晚清政府签订不平等条约取得了在中国的沿海及内地开辟众多通商口岸的特权。经过两次鸦片战争，主要资本主义国家已经攫取了沿海沿江近16个口岸城市的通商权利。芜湖，由于在历史上一直商业繁荣，贾贸四集，明清以来，即成为安徽最重要的商业、手工业城市，这些优越的条件早就引起资本主义列强的垂涎。在列强中尤以英国野心最甚，当时英国是攫取利益最多的国家，在长江下游的地区势力也是以英国为最，但英国仍不满足于此，想继续扩大其在长江流域的利益。他们觊觎安徽芜湖已久，英国驻华公使于1869年就提出开芜湖为通商口岸的要求［1］，但未能如愿。虽然如此，英国仍不放弃努力，只要有机会就会图谋芜湖的利益。

一、开埠后至19世纪80年代末的发展状况

在英国提出开芜湖为通商口岸要求未果的6年后，即1875年，在云南发生的“马嘉里事件”给其提供了一个机会，英国据此提出在长江流域增开通商口岸的无理要求。经过一年多的谈判，1876年9月13日，清政府北洋大臣李鸿章和英国公使威妥玛在烟台签订协定，史称《烟台条约》。其中第三端第一款规定：“由中国议准于湖北宜昌、安徽芜湖、浙江温州、广东北海四处添开通商口岸，作为领事官驻扎处所。”［1］349芜湖是被迫开辟为通商口岸，但是客观上也使这一地区获得了一定程度的发展。

（一）往来船只

在芜湖开埠之前，对外贸易较少，多为内地贸易。芜湖开辟为通商口岸之后，情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其对外贸易渐多，内地贸易频繁，集中表现为来芜湖船只增多。其中往来芜湖的船只类型主要分为蒸汽船和普通航行船只两种。

表1 往来芜湖的船只国及船只类型统计表

从表1可以看到，在普通航行船只方面，从数量上来说大多数年份以美国船居多，其次是英国、德国、西班牙、丹麦等国，以及中国舢板船。这类船只主要靠非蒸汽动力运行，在速度方面远不及蒸汽船。1879年，来芜湖的外国船最多，从这一年以后，外国船数量逐渐减少。

在蒸汽船方面，芜湖开埠之前，在中国内河航运方面，竞争激烈的主要是英、美两国，其中除了1862年美国旗昌洋行设立的旗昌轮船公司外，其余绝大多数轮船公司为英国所有。另外19世纪70年代由李鸿章主持建立的轮船招商局在竞争激烈的航运业中也占据一席之地。1877年由于美国急需把国外资本移至国内发展国内经济，所以在当年1月份，旗昌公司将其全部16艘轮船连同上海、天津宁波各处码头、船坞等财产，以222万两白银的价格出售给招商局。［2］从表1亦可以看出1879－1881年在芜湖口岸的航运业方面，美国退出了与英国及其他国家的竞争。由于美国国内经济发展较快，到1882年美国船只重新出现在芜湖口岸，并在数量上逐渐超过英国，在1884、1885年居第一位。不过这样的情况也只维持了两年，从1886年到19世纪80年代末，英国继续高居第一位，在所有来芜湖的外国船只中数量最多。从中可以看出，由于英国强大的军事实力和在长江流域广大的势力范围，在口岸的船只数量和贸易方面一直是独霸一方。

在19世纪80年代末，不管是蒸汽船还是普通航行舰船，来芜湖的船只国家都减少，其中蒸汽船只有英、德船和中国其他地区的船只，普通航行船只只有美国船和中国舢板船，这反映出芜湖口岸的发展速度放缓。

（二）进出口贸易

芜湖口岸的贸易方式可以分为两类，一是与国内各口岸的贸易，这是贸易的主体部分。二是直接与外国商船的贸易。交易物品国内的称为土货，国外的称为洋货。芜湖的进出口贸易基本上属于转口贸易，上海是芜湖对外贸易的中介。

此外，芜湖口岸在进出口贸易额和进出口产品种类方面增长比较明显，现通过表格列举如下：

从表2得知，芜湖口岸开辟后，输入芜湖的洋货数量激增，1877年输入芜湖的洋货货值为89万两，到1886年更是达到了376万两，几年时间增加到将近五倍左右，虽然到19世纪80年代末货值有所减少，但仍然维持在270万两左右，比1877年增长2倍。据《芜湖海关进口税则》记载，这一时期的进口货物共有17类489种，大多是日常生活用品，奢侈品和装饰品，只有一小部分是建筑材料和医药品。

表3 芜湖开关至19世纪末主要进口产品种类及数量统计表

从表3可知，芜湖开埠后，输入芜湖口岸的洋货以鸦片和洋布为大宗，其中鸦片进口一直占输入洋货货值的第一位。芜湖开埠头几年，鸦片进口占洋货货值的70%左右，1877年芜湖开关时，鸦片进口为1 161担，经过9年，到1886年时即达5 847担，为开关时的5倍。以后因洋纱、洋布进口数量增加，鸦片比重有所下降，但仍占30%左右，仍然高于其他洋货的价值。自19世纪80年代以后，芜湖海关鸦片输入量（包括本国鸦片）一直保持二三千担以上，数量非常可观。另一大宗洋货洋布虽然在数量和价值上和鸦片还有差距，但在输入洋货中亦占有重要地位，从表格中可以发现1877年进口洋布的数量为6万多匹，1878年猛增到将近16万匹，1889年更是增加到31万多匹，比开埠伊始增加到5倍多，可以看出洋布进口数量增长惊人。在1877－1889年间，1878年洋布占进口洋货价值比例最高，达到将近12%。

此外，在其他进口洋货方面，洋油在安徽，特别是皖江地区，很受欢迎，据光绪十二年（1886年）海关志记载，当时“煤油之市价甚贱，然其质并不低劣，销路甚广，本地居民十有九家用煤油点灯，至于贫民则用以点燃土制之灯，上无灯罩，其详细价目每斤（市斤）钱40文。”［3］洋油输入量连年增加，导致本土油的销量逐渐降低。还有白糖、麻袋、铁皮、玻璃器皿等日用消费品也占一定比重。

表4 芜湖开关至19世纪末主要出口产品种类及数量统计表

从表4可以看出，芜湖开埠以后，出口的货物主要是农产品和土特产品，其中尤以稻米和小麦为大宗。其余农产品还有茶叶、生丝、豆类、菜籽、花生、芝麻、鸡鸭毛、禽蛋、纸张、棉花等农副产品。

稻米是出口大宗之一，在开埠的1877年，其出口数量就达到13万担，到1889年更是增加了211万担。增幅高达十几倍之多，而稻米占出口土货比重由1881年的28．51%增长到1889年的66．32%，货值比重增长了3倍多。在出口货物当中，稻米一直稳居第一，在对外贸易中占据十分重要的地位。［4］小麦出口在出口货物中也占重要的地位。1886年出口的小麦数量为2 617担，1887年下降幅度较大，为132担，而到1888年增长加快，为25 000多担，所占比重虽然较少，仅为1．05%，说明当年出口货物总重增大。

当时的出口方式主要分为三种情况：

一是由芜湖直接向外国出口。据统计，1886年，芜湖海关直接对外出口的货值为白银675万两，占土货出口货值比重很小，货物数量不多，而在1886年之前和1886年到1889年之间，这种直接对外出口的货值为0。

二是经芜湖海关转运至上海等通商口岸，再对外洋出口。大部分的农副产品都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向外出口。芜湖海关输出的稻米，大部分运往内陆，其中有小部分经上海口岸运往日本、爪哇、香港等地。芜湖海关输出的菜籽，主要销往日本。芜湖海关输入的鸡鸭毛，先运至上海加工，然后再运往欧洲。

三是安徽出口的物品不经芜湖海关，而是由产地直接运往上海等口岸，再输往外洋。绝大部分的皖茶出口都属于这种情况。这种情况的出现很大程度是由于地形限制，当时茶叶生产地集中于皖南地区，而皖南地区多山，要从产出地运往芜湖口岸不仅浪费时间，而且费用甚巨。所以当时的皖南绿茶，除少量运往芜湖海关出口外，大部分由茶商集中屯溪加工，然后经宁波、上海对外出口。祁门红茶则运往九江、汉口对外出口。

二、芜湖对外贸易的特点

芜湖开埠后，在对外贸易性质等方面，与国内其他通商口岸有着共同点。但由于地理、自然、历史条件不同，芜湖开埠后的对外贸易，在贸易趋势、贸易方式、贸易关系国等方面，又带有自己的特点。

（一）贸易趋势

表5 芜湖海关历年贸易统计（1877－1889） 单位：海关两

从表5可以看出，芜湖海关贸易总体上呈现了不断发展的趋势。1877年芜湖刚开埠时海关进出口总额为150多万两，到1889年增加到735万两，增加到将近5倍，增长十分明显。在长江流域，芜湖开埠较九江、镇江要迟将近20年，但到19世纪80年代末，芜湖逐渐赶上这些口岸，成为中国长江流域重要的通商口岸之一。

（二）贸易方式

转口贸易在芜湖海关对外贸易中占有重要地位。1877年芜湖开埠后，芜湖海关同国外直接发生贸易的货值比重一直很低，绝大部分货物是经过上海等通商口岸运往外国和中国香港等地。从上述表格也可以明显看出这一现象。在1877－1889的十多年间直接自外洋输入额最高为2万多两，其余年份只有几千两甚至没有，而直接向外洋输出额则更少，只有1886存在，而且数额很低，仅为675两。相反，90%以上的贸易额都是通过上海等地的转口贸易实现的。芜湖海关的转口贸易占有如此高的比重，既反映了芜湖关与上海关有着密切关系，又表明芜湖关对外贸易的地位十分脆弱。

（三）贸易关系国

芜湖开埠后，贸易国主要以英、美为主，且英国居主要地位。19世纪后期，芜湖口岸的贸易关系国以英国为主：“安徽省之贸易以上海为其主要吞吐地，………其对外输出国中，关系最大为英吉利。”［4］49当时国外输入芜湖关的洋货，大多来自英国，安徽输出的农产品也主要输往英国，这一时期，英国是与安徽经济交往最密切的国家。

三、芜湖开埠后对安徽的影响

（一）积极影响

芜湖原是安徽的商业中心，随着对外贸易的开展，到19世纪后期，安徽的商业不断繁荣发展。洋货输入芜湖使县城店铺、人口不断增加。芜湖商业的发展还促进了其与其他村镇的经济往来，对其他村镇有着重要的辐射作用。

芜湖开埠后对外贸易的发展，对安徽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起了分解作用。芜湖开埠之前，自然经济的藩篱依然十分坚固。但是芜湖开埠以后，这种情况就发生了巨大变化。芜湖口岸在极其短的时间内成为安徽最重要的通商口岸，外国商品大规模汇聚于此，便利了外国商品的倾销和对原材料的掠夺，使得安徽一直以来的自然经济在这一时期发生了分解。

安徽自然经济遭到破坏的过程，也是商品经济日趋活跃的过程。由于农村家庭手工业遭到破坏，农民原来依靠自给的某些日用品不得不依赖于市场的供给，农民与市场的联系日益密切。农民用来购买洋布等日用品的货币则主要依靠出售农产品来获取，这就促使农业生产进一步商品化。

（二）消极影响

随着对外贸易的开展，安徽的农业愈来愈服从于资本主义国家的需要，受到世界资本主义市场的支配。安徽某些农业生产为世界资本主义市场所支配，当国际市场需要某产品时，该农产品即畸形发展，反之，即减产衰落。另外帝国主义为加强剥削，在中国直接设立工厂，为保证其原料供应，加强了对安徽农产品的掠夺，促使了安徽农产品畸形发展。加上国外某农产品大量倾销中国市场，从而直接冲击了安徽的农业生产。

由于利益的驱使，输入芜湖的鸦片一直居于第一位。大量鸦片输入安徽城镇，严重损害了安徽人民的身心健康。近代中国，鸦片烟祸泛滥成灾，而安徽则是重灾区。具体表现在：第一，芜湖海关进口鸦片数量、价值高于全国平均数，位居各海关前列。芜湖开埠后，鸦片进口价值始终占据洋货货值第一位，而且比重高于全国的平均数。如1881年，全国通商口岸鸦片进口价值占洋货40%，而是年芜湖海关鸦片进口价值比例为73．98%；又如1885年，芜湖海关进口鸦片价值在全国通商口岸中占据第4位。第二，安徽鸦片种植面积迅速增长。安徽自19世纪70年代在淮河流域种植罂粟后，迅速蔓延各地。“安徽之颍州、亳州闻皆广植罂粟。”［4］57第三，安徽吸食鸦片数量众多。19世纪后期，安徽染上鸦片恶习的人数越来越多，特别是芜湖及其附近地区。

芜湖口岸的贸易以转口贸易为主，输入的洋货不仅数量大而且价值高。芜湖海关直接与外洋的贸易一直处于逆差状态，导致安徽的金银外流十分严重。19世纪后期，芜湖海关货币逆差额最高的年份是1880年，是年芜湖海关进口货币28．07万两银子，出口货币为349．54万两，外流白银321．47万两。白银的外流导致安徽银荒异常严重。由于安徽市场上流动资金缺少，严重影响了近代工业的投资，这也是安徽近代工业发展缓慢的重要原因。

虽然芜湖口岸是晚清时期英国通过不法手段强行开辟的，但不置可否的是开埠通商后芜湖以至安徽的经济发展步入了近代化的正途。传统封闭的自然经济不断瓦解，在此基础上不断与西方国家接触，进行贸易，也正因为如此，芜湖的发展速度远远快于安徽其他城市。芜湖经济的快速发展也带动了安徽经济的发展，所以在这个意义上来说，芜湖开埠的积极影响远远大于它带来的消极影响。

［1］王铁崖．中外旧约章汇编：第一册［M］．北京：三联书店，1957：310．

［2］高鸿志．中英关系史［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01：157．

［3］安徽省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安徽省志·商业志［G］．合肥：安徽人民出版社，1996：50．

［4］王鹤鸣．芜湖海关［M］．合肥：黄山书社，1994：142．

［责任编辑 陈希红］

Wuhu＇s Trading after the Port Opening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

LI Jie-jing
（Department of History，Anhui University，Hefei 230039，China）

The Sino-England"Treaty of Yantai"in 1876makes Anhui Wuhu opened as an important trading port along the Yangtze River．This paper is devoted to summarize the economic development of Anhui after the opening of Wuhu until the end of nineteenth century and the dual influence of the opening to Anhui．

the port opening of Wuhu；trading port；Anhui economy in modern times

K252；F752

A

1008－6021（2015）04－0112－05

2015－07－20

李杰晶（1990－），女，安徽庐江人，2013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外关系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