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一凡 (重庆大学电影学院 404100)
《霍乱时期的爱情》小说中,西亚·马尔克斯以文字平面表达媒介为载体艺术性的向读者描绘出多重意义和层面的爱情思考,文字流露出多种复杂的情感,阿里萨在信中展开对费尔米纳狂热的追求“在每一行字的情火中自焚”。1于是 “他在山茶花的花瓣上细心地用别针尖刻上诗文送给她”。2也许原著近半个世纪的时间跨度要浓缩在两个小时的影像里,也许人物大段的感情独白只能用寥寥几句台词加以表示等等,电影影像无论是思想层面还是单纯的故事内容方面都显得平庸无奇。由此可见,即使经典的文学著作在进行影视改编后也会有面临黯然失色的尴尬,广泛的文学读者群、原著不可撼动的经典地位让多数导演望而却步抑或带着神圣不可“侵犯”的态度战战兢兢的进行“改编”。此外,创作不求对原著的创新性解读,而是确保“全方位”再现原著,改编结果往往不尽人意。而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说经过电影化的处理则有时也会取得让人惊艳的成功,一些二三流小说或者畅销小说,导演反而能在改编的过程中大刀阔斧的进行艺术创作,其作品不仅“还原”小说,更是对原著进行的合理阐释。
以罗曼·波兰斯基作品为例,《麦克白》在拍摄过程中,几乎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可以证实罗曼是如何声嘶力竭地在片场奔走,像一个喜怒无常的“坏小子”,而他随时随地的全心全意“最终都是为了那该死的电影”3。当其上映时,影片深沉迷人的画面和恐怖情绪的弥漫,让一些评论家无法不将麦克杜夫人和她儿子被残酷地用刀捅死的情节与谋杀相关联,罗曼个人的创造性在这部与众不同的戏剧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死亡与少女》电影中罗曼极强的控制欲促成片中令人瞠目结舌的内裤堵嘴情节的诞生并引发评论界诸多讨论。《苔丝》电影中,波兰斯基省去原著小说里苔丝被施以绞刑的画面,而是定格在亡命天涯的苔丝和安吉尔看日出时被警察带走,对比着苔丝为爱颠沛流离辗转反侧的无奈,宿命论的悲观与苔丝对爱情的渴望,赋予影片淡淡的悲情气息。《影子写手》中,罗曼对主人公死亡的方式作出调整,富有创造性的蒙太奇手法使观众对车祸感到震惊,罗曼的波兰人身份和母亲在集中营被毒杀的记忆让我们从影像中看见“未曾染指剧本的情况下他设法表达了自己的人生观”4。波兰斯基的改编作品无一例外的带有鲜明的自我风格烙印和关于人性的严肃价值思考。电影改编尤其需要导演的创造性书写,不仅需要导演对电影空间如何取舍小说内容的情节式删减进行思考,更是要在改编中融入自己个人化的见解。正如阿斯特吕克“摄影机——自来水笔”概念中具象符号化表达与诠释。摄影机更像是作家手中的笔,后来这一观念又在法国新浪潮电影运动中被弗朗索瓦·特吕弗再次提出并发表成完整的“作者论”宣言。在《法国电影的某种倾向》中,特吕弗攻击优质电影是“剧作家的电影”,认为这些电影缺乏原创性,依附于文学经典。在特吕弗来看,在剧作家提交剧本的这一传统。
贝拉·巴拉兹“自由改编”理论认为改编就是“把原著仅仅当成未加工的素材,从自己的艺术形式的角度来对这段未经加工的现实生活进行观察,而根本不注意素材已具有的形式。”5其强调导演在改编作品时的创新精神,即把原著当成素材,至于用什么样的艺术手法加工,取决于我们自身对艺术的考察,而不必在乎它原本的形式。那么有人会思考,难道对原著进行较大删改或者增添情节的改编作品就能说它的导演创造性的参与电影改编?也许,我们应该透过这种现象去窥探它的本质;对原著作品的改动,究竟是富有创造性还是为了迎合大众口味而做出的调整?
《小王子》(马克·奥斯本)电影在小说的基础上增加故事线索,小说主要讲述飞行员在沙漠中遇到小王子并倾听他所见所闻的一个关于爱和责任的故事,电影故事核心则是一个行为受到母亲约束,人生大计被规划细致的小女孩在听飞行员讲述的小王子的经历后,对故事中的小王子展开寻找之旅的故事。导演马克·奥斯本对电影的定位是一个好莱坞式的动画冒险片。原著的故事情节寡淡,为让其符合普通观众对电影叙事的要求,主创人员塞很多古怪的情节,以便让影片充满跌宕起伏的戏剧效果,影片情节的设置丝毫没有起到关于“阅读”和“阐释”人性关怀的思考。影片不符合贝拉·巴拉兹为改编所赋予的含义,打着对经典再读解的幌子,却是增加线索让情节富有“曲折”的勾当,这种创作态度跟好莱坞黄金时代一些电影制作者们一边“热衷改编名著并标榜他们的作品完全忠实原著”6,一边又“选择情节性较强的作品并加强其戏剧冲突”抑或“调整原著的内容来套用已成功的电影范式和类型”7的行为吸引观众没有本质上区别。,而这又是一些没有创造性导演的惯常手法。仔细分析《小王子》,我们就会明显的看见它是如何被“肢解”并且被塞进好莱坞传统动画片的范式中。
导演在电影改编中应该加强主体意识,面对成型的电影改编,观众也会在心里做出评判和参与,他们的主观好恶构成电影改编的创作环境,因为一个导演在改编之前必然会考虑到改编对受众的影响以及他们的反应。而这有时会阻碍电影改编前进的脚步。罗伯特·斯塔批评主观色彩过于强烈的对“改编质量”评判的现象,并揭示造成其心理偏见的深层根源,“恰恰是这些信念造成电影(画面)在小说(文学语言)面前卑微的地位”。并提出“电影改编被比作一种阅读和批评小说的形式,因此不必从属于或者寄生于原作”。罗伯特·斯塔姆所言十分振奋人心。同时,也只有当观众愿意接受从阅读和批评小说的形式来看待电影改编时,改编才有可能为导演发挥创造性的土壤。
注释:
1.2.3.加西亚·马尔克斯著.杨玲译.霍乱时期的爱情[M].海南,南海出版公司,2012:32,46,58.
4.大卫·波德维尔.克里斯汀·汤普森著.范倍译.世界电影史[M].北京大学出版社,2014:67.
5.许海潮.关于改编的论证和探讨.绥化学院学报[J].2012:87.
6.7.周建华. 西方文学电影改编理论的发展流变[J].巢湖学院学报,2015:32,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