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春艳
“一年不赶,赶三十晚”!临近春节,身在异地的人正千里萬里朝家赶,赶的就是那顿年夜饭。随着时代的进步,物质的丰富,年夜饭不只是令人垂涎的美餐,作为一种团圆的象征,它还承载了几代人不同的儿时记忆。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顿难忘的年夜饭,每一顿难忘的年夜饭背后,都是一个故事,都有一段历史,都是一场对幸福的持久追寻。
50后:红薯是最难忘的年夜饭
@ 徐声平,湖南人,农民
在我们这一代人的眼里,如今的生活,顿顿有肉,简直天天就像过年一样。对于过年的期盼,并不是吃好吃的,而是能够一家人借着春节团聚在一起,聊聊天,打打牌,走走亲戚。不过,在我幼年的时候,期盼过年真就是为了吃顿饱的,愿望再奢侈点就是吃顿好的。如果要说最难忘的一顿年夜饭,应该是在1960年的除夕。饥饿是那一年最深刻的记忆。
除夕,我们一家7口人挨到中午才起床,然后每人喝了半碗玉米糊糊。天快黑的时候,饥饿的感觉一阵阵袭来,年幼的妹妹开始嘟囔着“要吃东西”,还哭个不停,然后弟弟也跟着哭。妈妈没有办法,只得摸黑到外婆家去讨了半兜红薯回来。说是红薯,其实是红薯地里刨剩下的一些小红薯和红薯根。妈妈洗了洗,全部拿到锅上蒸了。不一会儿,红薯的香味飘了出来,站在锅边我们真的是流起了口水。最后,妈妈把好一点的“红薯”全分给我们3个孩子,她和爸爸还有爷爷奶奶则只吃了一些红薯茎。记得,当时我和弟弟吃得很慢,仿佛生怕胃里面还没饱,碗里却一下子空了。
60后:那一顿全鸡宴如此奢侈
@ 方国盛,山东人,烟酒档老板
我记事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到了上世纪70年代。印象中,过年的各种吃食都是要凭票购买的。想要吃一顿丰盛的年夜饭,仅仅是过年时配的票是不够的,因此平时妈妈都是想方设法节省,然后用节省下来的票买年货。
由于置办年货要排队,所以从我七八岁的时候开始便揽下了排队买年货的活,妈妈的年货清单到现在都会背。通常情况下,包括猪肉票5元,花生油票2斤,鸡蛋票2斤,活鸡票2只,白糖票3斤,咸鱼5斤,活鱼2斤,青菜票2斤。到了除夕那天,我买回来的年货变成了餐桌上美味的年夜饭:花生炖肉、香煎鱼、菠菜炒鸡蛋、炖鸡等。对于我们那个年代的人来说,过年的时候最想吃的是鸡。印象中最难忘的一顿年夜饭,是有一年老家的亲戚送了两只鸡给我们,一下子就有了4只鸡,老爸提议过年干脆吃全鸡宴。所谓的全鸡宴,并不是把鸡做出各种花样,其实也就是把所有的鸡剁成块一锅炖。想象不出,那一顿的年夜饭我们家两大两小是如何吃光四只鸡的,但就是吃完了。按照我们那里的传统,年夜饭一定要象征性地剩下来一些才代表“年年有余”,最后妈妈只得对着一锅完全没动过的米饭说:“来年饭有吃有剩!”
70后:彩色饺子是我一生的回忆
@ 郑欣,沈阳人,公务员
过年,是延续一种传统,也是中国人重视家庭和亲情的体现。对于如今的上班族而言,一年之中,小长假回不去,国庆七天要腾出来去出游,唯有春节是一个专属于家人的节日,所以无论路途多艰辛,赶回去吃顿年夜饭都是必须的。
我和老公都是东北人,所以我们家年夜饭向来都是饺子主打,而且延续着我姥姥年夜饭吃彩色水饺的传统。奶奶以前是官宦小姐出身,因此连做饺子都讲究个大家风范。奶奶年纪大了之后,我妈把做彩色饺子的传统承继了过来,然后终于在2012年的时候轮到我了。那一年,妈妈刚刚做了视网膜手术,家里的气氛有点悲戚,大家都没什么心思准备年夜饭。为了让大家高兴点,我决定亲手为大家做一顿“彩色饺子”。除了白面,我还准备了黑米粉、荞麦面、玉米面、胡萝卜汁、菠菜汁、紫甘蓝汁和西红柿汁,差不多等到天黑的时候,我才把黑色、巧克力色、黄色、红色、绿色和紫色等总计7个颜色的彩色饺子各弄了20个。看着爸爸妈妈、老公和一双儿女吃着我做的饺子,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感动,无形中仿佛有一种无比神圣的东西,从父辈传递到了我辈,然后世世代代传递下去。希望若干年后,当我老得没有牙的时候,也能够吃到儿女们亲手做的彩色饺子。
80后:妈妈的鱼糕和蛋饺俘虏了我的味蕾
@ 冬冬,湖北人,公益教育机构文员
小时候,到了过年前一个星期,妈妈和爸爸就要开始准备过年的菜谱和采买年货了,年饭有几道必不可少的菜肴:一道全鱼,一道鸡,一道鸭,一个肉丸子,一个鱼丸子。除此之外,还要准备湖北特有的鱼糕和蛋饺。
在广州工作了快10年,每年催着我回家的除了老妈的电话,就是老妈做的鱼糕和蛋饺。鱼糕,我一直不知道老妈是怎么做的,只知道她做的鱼糕,松软绵口,入口即化。我在外面吃的鱼糕,总感觉硬邦邦的,颜色也不白。老妈做的蛋饺,是用家里那种小火炉做的。鸡蛋打成泡,拿肥肉在勺里涂抹一遍,然后用小勺舀入蛋液,轻轻转动炒勺,让蛋液均匀地附着在勺上直到变成圆形的蛋皮,加入大勺的肉馅,再将蛋皮的一边合起包住肉馅煎。待两面都呈金黄色时,再小心地放到盘子里。吃年夜饭的时候,再将整盘的蛋饺蒸熟,再浇上用木耳和黄花菜煮好的芡汁,撒上小葱,味道就别提有多美了!
结婚后,第一年跟着老公到东北过年,看着面前的一大盘饺子,立马心戚戚然,想着老家年迈的父母和鱼糕、蛋饺,恨不能马上飞到他们的身边。对于身为独生子女的80后,之所以总是纠结到底是回夫家过年还是回娘家过年,背后不仅有着为人子女难以割舍的情感,也有着味蕾难以割舍的年夜饭记忆。
90后:回家过年成为一桩心事
@ 魏梓浩,云南人,模具工
2012年,我到了白云区的一家磨具厂打工。由于当年没考上大学,跟父母赌气说“混不出个样就不回家过年”。那一年,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可是口袋里却只有几百块钱,甚至还不够买两张火车票。一时间,觉得没脸回家,便借口加班留在了广州。
腊月廿七,宿舍的最后一个工友回家了,天气阴冷加上百无聊赖,我便在附近找了一家小网吧去灌水。到了腊月廿八,网吧就只剩下我和老板一家了。热心的老板娘,用一口川味十足的普通话问我:“小伙子,你咋个不回家过年呢?一个人在外面看着怪孤单滴,要不你跟我们一块过年,好吗?”我以为老板娘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下午老板娘把我叫到厨房里,说:“你看我准备了这么多吃的,你在老家有没有特别喜欢吃的,我明天照样给你做个差不多的。”老板娘再三叫我点菜,我最后点了一个肉丸汤。第二天,老板娘用蛋清和着肉末和马蹄,做了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顿肉丸汤。席间,胖胖的老板酒过三巡,开始泪眼婆娑地诉说,一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家中老母在世的最后一个年,自己没陪她过。由于老板的一席话,再加上那一晚电话总是打不通,我对家人的思念像虫子噬咬我的心。大年初一,我登上回云南的列车,整节列车空荡荡的,但是我的心却充满激动。
(何心洁荐自《南方都市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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