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童骗翻西班牙

秦风

在好莱坞电影《猫鼠游戏》中，莱昂纳多扮演的美国小青年运用各种骗术，冒充上层人士，骗得巨额财富，最终锒铛入狱。近日，西班牙媒体曝出了这个故事的现实版：主角尼古拉是位20岁的小青年，从15岁起精心自我包装，神不知鬼不觉地成为西班牙上层社会的座上宾。他的经历用一句话形容就是：“国王登基握过手，皇马包厢看过球，政界要人喝过酒，巨富商贾吹过牛”，他被网友们惊叹为“神一般的人”。而令公众最为好奇的却是，一个没有任何背景，身份普通，年仅15岁的孩子是如何成功混入上流社会，将那些政商各界的大佬们骗得团团转的呢？

野心勃勃，社交神童

尼古拉·戈麦斯出生在西班牙马德里的一个普通中产阶级家庭里，他从小就表现出了惊人的“社交”天赋。很少有孩子喜欢参与成人聊天，可尼古拉不同，当父母与朋友们在一起畅谈家事、国事、天下事时，尼古拉就会放下手中的玩具，主动凑过来，坐在一旁认真地聆听，不时还插上一句，来阐述自己的观点。

尼古拉的父母咨询了专家后，惊讶地得知，自己的儿子竟是个“神童”。原来，近些年，EQ——情绪智商，开始越来越受到重视，IQ高的人可能成为科学界的翘楚，但EQ高的人往往非富即贵，通吃政商两界。而尼古拉的EQ高达167，远远高于100的平均水平。

尼古拉的父母又惊又喜，开始下功夫着力培养儿子。只要有社交的场合，他们就会带上尼古拉，还花了很大一笔积蓄为儿子定制了全套的正装，并送他去学习社交礼仪，尽一切可能培养他的谈吐与气质。尼古拉没有辜负父母的期望，进步飞快，常常令与他交往的人感到惊叹。

2009年，尼古拉15岁这年，他的父亲无意中认识了西班牙社会分析及研究基金会的一名工作人员。该基金会简称FAES，是人民党旗下的智库。智库简单说来就是由一群专家为决策者出谋划策，并提供解决方案的机构。FAES不仅仅为人民党高层提供咨询，也经常要和公众展开对话和辩论，以达到笼络人心，稳定政局的目的。鉴于在接连两界大选中，人民党都败给了老对手——工人社会党，基金会在这一年提出，应该在国内的青年中大力发展人民党的支持者。

尼古拉的父亲听到这个消息，立刻想到了自己的儿子，于是将尼古拉推荐给了这名基金会成员。而尼古拉卓越的口才和社交天分也很快征服了对方，在此人的引荐下，还是一名中学生的尼古拉参加了人民党的一些集会，并且表现非常积极，渐渐脱颖而出，开始有机会参与某些集会的筹备工作。五个月后，西班牙前首相、人民党荣誉主席阿斯纳尔将在一次集会上做简短的讲话。对尼古拉来说，这也是他目前所能接触到的最权威人士了。为此，尼古拉表现得格外积极，他向学校请了半个月的病假，全程参与集会的筹备工作。

尼古拉吃苦耐劳，任劳任怨，獲得了同仁们的一致赞誉。所以当集会上，尼古拉主动坐到了正侃侃而谈的阿斯纳尔旁边时，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只是，阿斯纳尔很忙，发表了十几分钟的演讲后就匆匆离开了，尼古拉没能和他说上一句话，但却与阿斯纳尔拍了一张合影。

随后，尼古拉将这张来之不易的合影冲洗了数十张，并时刻带在身旁，只要遇到可能对自己进军上层社会有帮助的人，就会奉上一张，并吹嘘说在那次集会前，阿斯纳尔曾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与自己深入交谈，听他阐述政治见解，并给予了极大的鼓励和肯定。

巧舌如簧，玩转名利场

由于有照片作为证据，所以尼古拉天花乱坠的牛皮竟被大多数人信以为真，而他在FAES的地位也扶摇直上。没多久，年仅15岁的尼古拉组织了人民党内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届18岁以下青年党员集会，并且异常成功，更加令人刮目相看。此时他引起了FAES中一个关键人物的注意。他就是时任FAES秘书长的经济学家加西亚·勒加斯。

勒加斯曾任首相办公厅福利及教育事务处主任，2007年起在FAES担任秘书长。他对这个组织过最大一届青年党员集会的15岁的非党员产生了兴趣，特意约了个时间将尼古拉叫到自己的办公室。

尼古拉立刻意识到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遇，他用了一晚上的时间，查阅了大量勒加斯发表过的文章，并将其中重要的观点及论述烂熟于心。会面非常成功，俩人相言甚欢，尼古拉还受邀一起吃了顿工作餐。而用餐期间，尼古拉提出要拜勒加斯为自己的导师，勒加斯欣然应允。

此后，尼古拉经常去拜访勒加斯，虚心向他讨教各种经济问题，而勒加斯也会尽量抽出时间，与这位崇拜者谈古论今。有了这位名头响亮的导师，尼古拉通往上层社会的道路一下子变得开阔起来。通过勒加斯的引荐，尼古拉先是认识了几位商界的人士，之后，他又通过自己的努力，极力挖掘每个人的社会关系，来扩大自己的人脉网络。

尼古拉有一个惯用伎俩，常以借用对方手机传文件等方法，迅速翻阅通讯录，记录重要人物的号码。得到这些人的号码后，尼古拉会选择合适时机打过去，首先报上自己“导师”的名号，然后表达希望结交的愿望，一般情况下，都会得到满意的答复。而事实证明，尼古拉很有眼光，勒加斯果然是只潜力股，2011年12月他被任命为西班牙贸易国务秘书。这也让尼古拉拥有了与更高层政要结交的筹码。

在此期间，尼古拉尽一切可能与政要合影、见面，以便更好地包装自己。

经过不懈的努力，尼古拉的影集收录到了前IMF总裁罗德里格·拉托，西班牙多个部门的国务秘书，以及身价数十亿欧元的地产大亨……这些照片成了尼古拉开疆扩土的工具，他带着照片频繁出入于各种商界政界的会议、酒会、谈判席，并自称政府顾问和情报人员，然后再换回更多的照片。

这些照片也成为尼古拉的通行证，如果有人对他的身份表示怀疑，他就拿出这些合影。一次，尼古拉去参加西班牙经贸部门的酒会，工作人员以他不在受邀名单之列为由拒绝他入场。尼古拉于是拿出手机，展示自己同众多政界名人的合影，从而成功进入会场。

就这样，从2010年起，一位面带稚气、一头卷发、穿着时尚的年轻人开始频频出现在西班牙媒体上，而他坐在一群中老年政商大员之间也显得格外扎眼。没有人知道他的确切身份，也没有人怀疑过他的来历。总之，很多人都知道，这个年轻人是上层社会的红人，他神通广大，认识很多名流。

巨骗现形，举国震惊

一开始，尼古拉只是醉心于那种被当做“大人物”的感觉，并没有其他想法。直到在一个酒会上，一名地产商人一脸谄媚地走到他身边，然后用近乎谦卑的口气请求尼古拉能为自己提供“地产交易便利”，尼古拉才突然醒悟过来，也许自己可以利用“关系网”来牟利！

随即，尼古拉将地产商人介绍给了马德里城市规划部门的负责人，没多久，該商人便以极低廉的价格弄到了一块上好的地皮，而中间人尼古拉也收到了对方封给他的一个大红包，足足有25000欧元。

拿到钱，尼古拉好几天都没能从巨大的惊喜中回过神来。这笔钱抵得上他父母近一年的收入了，而自己只是动动嘴皮子就赚到了，怪不得大家都削尖脑袋想要挤进上流社会的交际圈呢！

要是普通的年轻人，突然有了这样一大笔意外之财肯定会忘乎所以，大肆挥霍，但是尼古拉没有。冷静下来后，他做出了一个非常惊人的决定，用这笔钱为自己购置名牌的衣服，并租借了一辆豪华轿车，还雇用了一名保镖！办完这几件事后，25000欧元已经花得一分不剩了，但是尼古拉并未感到可惜，因为他要用这套“鱼饵”来钓大“鱼”。

有了这套顶级装备，更加没有人怀疑尼古拉的身份了。怀揣各种目的的商人纷纷找到尼古拉，请他帮助解决问题。尼古拉以“政府顾问”的身份促成了一笔笔利润丰厚的生意，从内部文件到安排地产交易，尼古拉一时在马德里的商人圈内成了手眼通天的人物。渐渐地，连尼古拉自己都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自己就是一位响当当的大人物。

2011年，一位重量级的人物找到了尼古拉，他就是西班牙公主克里斯蒂娜的丈夫伊纳基·乌丹加林，2010年他卷入了涉嫌侵吞公共资金的案件。这对夫妇为迄今唯一涉嫌犯罪的西班牙王室成员，他们希望能私下解决这件事，不要引起公众注目。

在一次聚会上，乌丹加林听到尼古拉吹嘘自己与检察官伯纳德关系非同寻常，而伯纳德正好是办理侵吞公款案和洗钱案的主检察官。乌丹加林于是找到尼古拉，请他帮忙解决这个大麻烦。尼古拉一口应允下来，并拍着胸脯做了保证。

只是乌丹加林没有想到，尼古拉与伯纳德只有过一面之缘，并不像他吹嘘的那样。尼古拉随即以西班牙皇室代表的身份与伯纳德进行多次会晤，试图调解针对克里斯蒂娜公主夫妇的诉讼。

对于这个太过年轻的皇室代表，伯纳德没有丝毫怀疑。不过也有媒体爆料称，尼古拉与伯纳德会谈时，提出了让他撤诉的要求。作为交换条件，他在餐会上，向伯纳德的友人、一名加泰罗尼亚商人许诺可以让法国巴黎银行给他一份“条件优厚”的900万欧元的贷款。

一次次的成功让尼古拉有些忘乎所以，他的胆子也越来越大。2014年6月，在公主夫妇的引见下，尼古拉如愿与皇室见面，参加了只有2000位嘉宾出席的费利佩六世国王的登基典礼，并与国王握手合影。

2014年8月，西班牙小镇里瓦德奥有传言说费利佩六世将亲临一家餐厅用餐。这个消息传遍小镇，警方出动组织了护送队，镇长也亲自跑去餐厅迎接国王，但餐厅里没有国王，只有国王的“特使”尼古拉。

尼古拉个人事业达到巅峰的同时，他的表演也露出马脚。最终让尼古拉被逮捕的罪名之一是伪造政府文件——他以政府顾问和情报局特工的身份与许多商界人士见面，称自己有西班牙情报中心（CNI）的相关文件可以给对方看。2014年9月，尼古拉想要故伎重施混进一次在美国大使馆的酒会，没能成功，引起了怀疑。之后他还试图与王室进一步建立关系，终于引来了警方的调查，随后他的惊天秘密曝光了。

消息传出，立刻在西班牙引发了强烈的地震，而受害者们似乎比骗子更加惊慌失措。尼古拉被捕后，名流们不约而同地迅速与其撇清关系。

而遭到起诉的尼古拉并未对媒体做出过任何声明，10月18日他获得了保释，等待着接下来的开庭审判。尼古拉的家人则一直坚称尼古拉受到了陷害。

因为年龄的缘故，西班牙媒体对尼古拉采取了宽容的态度，他们给他起了一个可爱的称号“小淘气尼古拉”，意指法国小说中一个爱闯祸的淘气鬼，并津津乐道于尼古拉五年来的一系列“壮举”。

公众们笑言：尼古拉是位了不起的英雄，他让我们见识到，原来西班牙的权力被掌握在一群低智商的人手中，他们居然被一个毛孩子耍得团团转。

审理尼古拉案件的法官对此则表示极为困惑，他坦言“完全无法理解，一个20岁的年轻人，仅凭自己的言语、用自己的身份（没有假扮成其他人），竟能自由出入如此多的场合，参加如此多的会议和活动，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警觉。”

不可否认，尼古拉的确天赋异禀，有着超出他年龄的情商、智商和社交才能，但一个毛头小子骗倒了整个西班牙，而名利场上一群自认为精明的政商大佬们能被一个毛孩子玩弄于股掌之中，却浑然不觉，这其中恐怕还有着更值得人深思的现实因素吧！

〔本刊责任编辑吴 俊〕

〔原载《知音·海外版》总第25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