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欢
摘 要:毕淑敏是当代文坛中一直在创作中探寻着生命本质和人类心灵归处的作家。她以严谨思辨决不妥协的人生态度直面大众心灵,以文字之力量努力为最广泛的大众创造一片心灵栖居的安宁之地。本文以毕淑敏作品的“藏美于胸”的生命精神探索为主线,从选择、苦难和死亡三个方面,对其内涵的对生命的思索精神予以审美关照,探究充满张力和基于现实的理想构建的生命哲学意蕴。
关键词:毕淑敏 生命精神 哲学意蕴
一、在苦难中坚守——悲悯而坚韧的大美情怀
在毕淑敏的创作中,苦难与伴随着的生命悲剧一直是她关注的焦点。年轻时她曾经站在世界上离天最近的地方,观察体会着切肤的苦难的姿态,打磨着对苦难的认知。
《昆仑殇》讲述了“文革”期间一场没有实际意义又忽视承受能力拉练的故事,在苍茫沉静的昆仑山上,许多年轻人无辜丧命。在自然环境恶劣、物资供给严重不足的条件下,人性最本真的需求被苦苦抑制。
人与社会的冲突同样是造成生命之苦难的重要根源。充满悲剧色彩的“一号”对权力意志的绝对服从和对功名事业的狂热追求,人为地造成了年轻而忠诚的生命无辜牺牲的悲剧。但是,他又不是完全麻木不仁的反面角色。面对那些新鲜的土丘,也痛苦地意识到自己“光荣”的代价。人矛盾而深刻的痛,从此处昭然若揭,感同身受。
毕淑敏向我们展示着生存于世的种种冲突、悖论,但没有沉浸在苦难和无可消解人生终极矛盾的情绪中,而是在继续探索着如何抗争这样的人生困境。“我一直认为人生是一种不断挣扎、遭遇困难的过程,是一个充满凄凉和酸痛的过程,最后是人生的终结,所以人生本来说是一个不断丧失的过程,但是这不妨碍在灾难降临时有足够勇气去面对困难。”①
在不可抗拒的悲剧性命运面前,保持对生命的敬仰,保持对信仰的坚守,保持在社会、传统等种种冲击和排挤下的临危不乱,保持真正的乐观,对于生命而言是多么重要。《最后一支西地兰》里的焦如海仿佛能对生活中的苦难视而不见,径自保持着对于医学的研究和医者仁心的坚守。“真正的乐观精神是一个人、一个民族在洞察了存在的本性、人生的含义之后,在悲剧性结论之上所形成的一种超越精神。它是一种人本主义所具有的高贵品格。”②
二、在死亡中栖居——生命另一维度的美学审视和超越
如何真实地呈现死亡,审美地超越死亡是毕淑敏锲而不舍的创作方向。从“昆仑系列”的《昆仑殇》《阿里》,到都市生活的《血玲珑》《生生不已》《红处方》,死亡的情节无处不在。毕淑敏没有仅仅停留于鼓励、探索人们正视死亡这个魔鬼,更探索着与魔鬼共存的态度与方式,找寻在面对死亡时如何进行审美的关照和内心的超越。
(一)正视死亡
作者用一种体验和预演的方式主动地走向死亡,观看真相。作家认为死亡首先是应该被正视的,尤其是普通人最平常的死亡。“我们这个民族不喜欢议论普通人的死亡。我们崇尚的是壮烈的死,惨烈的死,贞洁的死,苦难的死,我们蔑视平平常常的死。”②由此,对生命的真谛的另一维度的认识,就应该从最平常的生命的死开始。毕淑敏的《拯救乳房》是对死亡进行审美审视的典范。
这部心理诊疗小说探讨了癌症给病人们带来的痛苦、压力、恐惧、抑郁等心理问题,描写心理学博士程远青是如何带领这些深陷心灵困境的人们一步一步走向新生的彼岸……在这部作品之中,作者展示出了自己对这些生命深切的悲悯和拯救,他們凛然正视死亡——在悲剧与毁灭中以真正的乐观精神面对,保持憧憬和希望。灾难来临之前的平淡的幸福和灾难来临之后的切肤的痛苦,无论怎样,它们都是人类无法逃避的处境。唯有正视,唯有直视,在荒谬的遭遇之中依然保持着对下一程生活的希望和憧憬,生命才会以意想不到的姿态鲜活各异。
(二)超越死亡
“追寻生命意义的价值感与目的,是人类一个最显著的特性。能够存在在孤独的、并且必须面对死亡的世界上,才是我们最真实的挑战。”③存在的意义在于追寻生命的价值。毕淑敏用她的作品告诉我们:生命是向着死亡的存在,只要追求生命真意,就一定会直面死亡的挑战并做出尊严的回应。
《红处方》中,女院长简方宁在得知自己感染几乎无法完全解除的毒瘾,她选择了结束生命。对于简方宁而言,尊严比死亡更加重要,而她最终选择用死亡的方式维护了生命的尊严,以死而超越了死,以放弃生而实现了生。毕淑敏用简方宁这一形象告诉读者:死亡是生命的一部分,人类的生命可以对抗命运,这正是一种超越生死的诗化境界。死亡既是对人生的终结,又是人生的开始,是一个壮美的开始。“死亡是生命峰巅的凌空一跃,是个体最后的成长过程,是一个简明扼要的告别,是一曲袅袅余音的震荡。”④
生命同样在全力以赴的爱的付出中,闪耀出夺目的光芒。毕淑敏行云流水的字里行间流淌的,是对生命崇高的敬畏和深爱,是深深理解并且不放弃挑战的从容。《生生不已》中女工乔先竹的女儿甜甜患了脑瘤。尽管夫妻俩全力以赴地为挽回女儿拼命努力,却依然没有留住死神的脚步。单薄瘦弱的她却完全凭借着不向命运低头、不向厄运屈服孕育新生命。
毕淑敏借死亡为表达意向,进行着对人性善恶的深刻剖析,完成着对真诚、善良人性的热切呼唤,并以饱蘸大爱的从容之笔,把死亡这一永恒的主题,淡化悲伤,转向幸福。毕淑敏从死写到生,用结束实现真正意义上的永恒。
三、在选择中栖居——慈悲的希望
在对苦难和死亡的审视与思考的过程中,一直若隐若现着一个不可忽视的角色——选择。缺失理想、迷惘无助的现代人时刻都在面临着选择的困境。在毕淑敏小说《血玲珑》中,选择艰难而不可逆。
女强人卜绣文的女儿患上渐进性贫血症,为了挽救女儿的生命,一场“血玲珑”的医学计划悄然展开。为了挽救自己的女儿,她艰难选择中战胜了仇恨,再次怀上了曾经强暴他的人的孩子。尽管她一直努力使自己显得义无反顾,却无时无刻不在经受着良知的考验。面对命运给自己出的这道非A即B的选择题,毕淑敏总是把人物置放在极端的两难选择之中,以此逼视人在绝境中所表现出来的本性。
“人是他选择的总和。”⑤从深层意义上说,“选择”已超越了生活的具体情境,抽象为人类生存状态的写照。苦难、无常、荒谬这些不幸又无从选择的遭遇无时无刻不突显着人类命运的悲剧性。作品中的人物越是遭遇各种艰难困厄,那么,其反弹力量也就越强大。无论是胜利还是失败,无论是悲壮的死亡还是苟且的生存,作者都倾注了她充满理性的理解和关怀,为选择挣扎的每一类人群尽可能提供来自道德解释的慈悲。
注释
① 张世风.毕淑敏悲观主义的白衣天使[N].华夏时报,2004-9-22(l2).
② 毕淑敏.毕淑敏文集[M].北京:群众出版社, 2002.
③ 毕淑敏.能否预知你今生的苦难[M].长春:时代文艺出版社,2003.
④ 毕淑敏.毕淑敏自述人生[M].长春:时代文艺出版社,2010.
⑤ 解志熙.生的执著存在主义与中国现代文学[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9.
参考文献
[1] 毕淑敏.毕淑敏文集[M].北京:群众出版社, 2002.
[2] 毕淑敏.毕淑敏自述人生[M].长春:时代文艺出版社,2010.
[3] 解志熙.生的执著:存在主义与中国现代文学[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