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灵霄
艺术不需要一个答案
文/灵霄
无解的悖论、价值的对抗、存在与虚无,永远没有答案。
看完《鸟人》不禁大呼,魔幻与荒诞的表现手段在不少时候对付起解决现代性的悖论与困境真是游刃有余啊!它是狡黠的,是清醒的,又是充满灵气的,不过从艺术的沉醉里清醒过后,大家知道这终究只是个基于现实的笑话而已。
其实《鸟人》的本质还是作者的自省(或者说是自讽),但是这种自省不像2014年锡兰《冬眠》里契诃夫式的喋喋不休,它的表达方式要更加新颖、鲜活,冈萨雷斯搬用文学流派里一种充满生命力的表现方式,大胆地进行了镜头表达的革新,毫不留情地剥下现代艺术和商业之间仅剩的遮羞布,在现实和戏剧的对立与融合中实现了一次极富想象力的、充满自省意味的讽刺。
《鸟人》里大胆革新的表现方式让电影充满着灵气,同时这种反主流的气质和电影所呈现的思考保持着一致。具体到电影里的角色,迈克尔·基顿所饰演的男主角具有很强的代表性。他自身拥有反主流、反消费主义的气质,他认为他早年在全球卖出十几亿的垃圾电影还不如现在800人一场的清贫舞台剧。他是具有艺术野心的,但是他早年受益于消费文化得来的自我膨胀和知名度,此时却成为与他终生相伴的魔影—既是绊脚石,也是潜在自省的具象化表达。他渴望得到艺术的认可,内心却又难以抛下那种存在感带来的满足感,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寻找自身的存在感,但是现实状况中的自我价值并没有得到太多的认可,他的存在感很弱,虽然早年的社会认可又不是他想要的东西,但是这种他表面所排斥的“popular”却给了他膨胀的满足—在自我价值和社会认可之中拼命地挣扎,魔幻主义的手笔便大放异彩。
“popular”这个词本来就有大众化的意思,可是男主角实现价值的超我却是基于极端孤独的自我。抽大麻的山姆与父亲争吵中的无心之言,基本上把现代大众感知中的存在给说了出来,这种基于感知而来的存在,在现代信息与传播中被演化得非常畸形,它甚至可以强大到树立另外一个非我的意志,而这基于极端而形成的意志对抗,大抵也只能在魔幻现实主义的手笔下一鸣惊人了。“存在”这一复杂的哲学话题在电影中以二元对立的形式出现,电影中自我意志与非我意志抗争演化为自我价值与大众认同的挣扎,两者在电影中的关系以戏剧与现实对抗的形式出现,但是到了故事的后半段,这种对抗慢慢在魔幻的手笔下演化成无解的共生状态,于是鸟人真的就成了可以翱翔的鸟人。
在电影中后段,男主角醉后露宿街头,他的一个意志登上楼顶,飞跃城市,飞回剧场,一个意志坐上出租车回到剧场,终究是现代性的悖论,这一刻的他已经得出了完全无解的答案,对抗的两者之间已经失去了明显的界限,但是更大的自我意志力还是催促他回到剧场。而舞台剧结尾的自杀,便是那一刻自我对这种无解答案的最终回复,要是电影到此戛然而止,整体的效果必然会大打折扣,因为这样的一死实在是懦弱的逃避,所以鸟人是不会死去的,意志也难以消灭。最终没有死去的男主角在这献祭式的表演中收获了巨大的社会认可,戏剧感得到了更大的突破,但悖论依旧,顽疾难除。这时候躺在病床上的他,脸上居然缠着有点像鸟喙的医疗绷带,这隐晦的一幕真的是非常经典。社会认同塑造下的非我的意志没有走,实现个人价值的自我的意志也还在,于是鸟人望着窗外自由飞翔的鸟儿,一跃出窗,在女儿的注视下翱翔于城市中。这一刻,魔幻主义的表达给我们带来了一次艺术的飞升。
冈萨雷斯在处理这部电影时故意抛弃了叙事上的复杂性,却花了大量的时间在空间的延展上,剧场后台、舞台、街道、广场等环境的拍摄中大量使用了无缝的长镜头连接,这些不一致的空间带来的逼仄、分裂、空旷、间离感给电影角色内心带来了相应的延展性。配合这迷乱的鼓点,从逼仄的后台到分裂的舞台,从拥挤的广场到空旷的城市上空,长镜头肆无忌惮地游走,在戏剧与现实、对立与共生之中悄无声息地存在,大大削弱了电影的工业属性,这略具革新的表现方式正契合电影超现实的气质,灵气十足。
《鸟人》中的讽刺与自省是显而易见的,电影中的二元对立挣扎深深扎根于现代性之中,无解的悖论、价值的对抗、存在与虚无,永远没有答案。值得庆幸的是,在艺术的形式中它们可以得到极致地飞升,因为艺术不需要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