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本抗战之胶东版《国防教科书》

石鸥　魏天飞

1937年7月，毛泽东发表《反对日本进攻的方针、办法和前途》，提出了实行全面抗战的八大纲领，把实施“国防教育”列为其中第六条，要求“根本改革过去的教育方针与教育制度。不急之务和不合理的办法，一概废弃”。1938年4月，陕甘宁边区国防教育会在延安成立。1938年，中国共产党六届六中全会做了《实行国防教育政策，使教育为民族自卫战争服务》的决议。该决议成为各抗日根据地实行国防教育的重要政策依据。

随着国防教育如火如荼地开展，《国防教科书》应时而生。《国防教科书》仅出现在中国抗日战争时期，是抗战时期一种特殊的凸显时代特色的教科书，是最典型的抗战教科书之一，也是教科书发展史上绝无仅有的现象。在各种《国防教科书》中，又以共产党根据地胶东版《国防教科书》为最突出之代表，它由胶东根据地负责编撰出版。

1933年3月，中共山东临时省委指示，建立中共胶东特委。就胶东根据地而言，最难以忘怀至今也成迷的一件教育佳事就是，从抗战一直到新中国成立，十余年间这里是教科书建设成就最为突出的根据地。

1938年5月，中共胶东特委在原牟平县国防教育委员会的基础上成立“胶东国防教育委员会”，主要任务是宣传国防教育，编写中小学抗日课本。1941年3月，“胶东国防教育委员会”更名为“胶东国防教材编辑委员会”，全力负责国防教科书的编辑工作。1938年下半年，“胶东国防教育委员会”成立不久即编辑出版了最早的一套《国防教科书》，其编撰意图是响应抗战教育的号召，改变旧教科书的某些不足，满足山东学校抗战教育的需要[1]。

从目前的实物看，胶东编写的以“国防”二字统领的教科书在整个抗战时期的中国大地上，面最广、量最大，也最系统，包括小学国语、算术、政治、历史、地理、常识、自然等《国防教科书》。胶东版《国防教科书》一般分初级、中级和高级三段，每一级六册。因为当时山东根据地虽然实行小学六年制，“惟为适应战时环境，得暂订为二、二、二制”，每两年为一级，但每学年分三学期，每期一册，所以每一级有六册[2]。

从教科书编撰者看，1941年前的《国防教科书》署名是“胶东国防教育委员会”，之后则署名“胶东国防教材编辑委员会”（或简称“胶东国防教材编委会”）。胶东国防教育委员会的主要成员有：李国屏、郑铭石、矫枫、孙家乐、王甫等，李国屏任主任。教科书的主创人员是否就是他们，还有待进一步考证。

总体上看，胶东版《国防教科书》重点在如下内容或主题上进行了高强度的宣传与强化：为什么要抗战、从哪些方面抗战、谁来抗战、抗战必胜的结局。

发动民众把自己的财力、物力甚至生命奉献给抗战，其理由必须充分且无可挑剔。《国防教科书》在这方面做了很多功课，以较大的篇幅传达抗战的理由，让学生了解中国历史上受外国侵略特别是日本侵略的国耻和失地、失主权、经济损失的真相，认清日本侵略中国的本质以及各种侵略策略，看到成为殖民地做“亡国奴”的危机，知道我国现代边疆的形势与危机等，以激发学生的民族精神，培养其救国图存的爱国之心。

在认同我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抗战的基础上，还需要让广大民众包括青少年儿童知道如何抗战、从哪些方面进行抗战，提高服务抗战的基本技能。一般来讲，《国防教科书》在这方面所用的力量最多，篇幅最大。如：“常用的武器”“军用飞机”“几种急救法”“毒气与简易防毒法”“战时急救法”“怎样看护伤兵”“一个小医院”“棉的功用”“怎样冲破敌人的毒策”等。

抗战绝不仅仅是前线将士的事情，每一个人，无论职业、贫富、性别、年龄，都有抗战的义务与职责。抗战从我做起，从每件事做起，在每个人的生活中都可以抗战。生产运动、春耕、割麦、缝棉衣、栽树等都是抗战。这是《国防教科书》力求阐明的道理。课本不断号召人人抗战，树立守土有责的意识。如：“老乡也会打游击”“打埋伏”“配合八路军歼敌记”“我们的青先队”“儿童参战记”“英勇的小成”“保卫家乡”“争取敌区同胞对敌展开斗争”“调整抗战中的阶级关系”“合理负担”“农村统战”等。

让民众对抗战的结局充满着胜利的期盼，以保持抗战的信念，这是《国防教科书》的重要任务。其主要举措是：阐述国际形势，强化抗战胜利的信心;报道鼓舞人心的重要胜利，树立抗战必胜、能胜的信念，如平型关大战、百团大战等。

《国防教科书》主要以各大出版社出版的教科书为蓝本，但进行了较大幅度的改编，增加了不少山东甚至胶东地方抗战的材料。如：“敌人大发兵，扫荡胶东境，枪炮咚咚，飞沙走石满天空，有汉奸，探军情，不辨南北并西东”;“敌人的太阳旗，插遍了胶东的山冈[3]。”胶东特色的表述比较常见。

可以说，在教科书发展史上，很少有哪一个时代、哪一种教育体制、哪一套教科书，曾经像《国防教科书》这样，以如此巨大的热情，如此旗帜鲜明、如此系统地关注反侵略战争。《国防教科书》成为中国教科书发展长河中一股绝难忽视的潮流，反映出非常时期非常教科书的独有的政治特性。即便是算术之类的理科教材，也凸显出非常时期的抗战色彩。如生铁一磅，铸手榴弹一枚，兵工厂某次买进生铁2吨340磅，可铸手榴弹几枚？手榴弹每箱50枚，120箱多少枚？一个营450人，每人背5个手榴弹，共可背多少？[4]此类内容比比皆是。

一本薄薄的小学生算术教科书，在许多学者心目中是以客观中立著称的，竟然在顶级政治—战争层面表现得如此丰富，能够以如此多样的方式来激发学生的抗战意识与国防精神。它能够那么自然地、逻辑地、毫无生硬地对现代战争及相关知识进行一场大普及，把教科书的“抗战”性质润物无声地体现出来。想象一下，那些几乎从未离开家乡的广大农村孩子（甚至还有他们的老师、他们的家人），也许有生以来是第一次听说兵工厂、手榴弹。足可见当时的抗战知识分子可谓殚精竭虑地在编创最能够宣传抗战，传播抗战思想的教科书，他们不放过任何科目的任何教材，且不要说政治色彩浓厚的《国语》《历史》《公民》，即便所谓最无国界的、最客观的算术教科书，也发出了抗战的“怒吼”。

当救亡图存与重塑国民精神的时代呼声化身浅白易懂、声韵铿锵的课文，步向现实的课堂，被广大农村孩童手捧着朗朗而读时，当侵略者的罪行随着课文一页页翻开而日益清晰被广大民众认识，当抗战救国复兴中华的民族精神通过薄薄的课本而反复传诵被广大民众认同内化并转化为行动时，我们说，小小的课本为中国伟大的抗战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本文系北京市社科重大项目“革命根据地教科书整理与研究”（15ZDA09）的阶段性成果。

参考文献：

[1]胶东国防教育委员会.国防算术课本（初级第六册）[M]. 1938.

[2]“山东省战时国民教育实施方案”. 山东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 山东革命历史档案资料选编第六辑1940.10—1941.5[M]. 山东： 山东人民出版社， 1982： 198.

[3]胶东国防教材编辑委员会. 国防国语（中级第五册， 高级第二册）[M]. 1943.

[4]胶东国防教材编辑委员会.国防算术（中级第六册，中级修正本第五册）[M]. 1943.

（作者单位：首都师范大学教育学院）

（责任编辑：任媛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