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建福
2009年10月,香港华人穆斯林联合各宗教界人士在香港会展中心,喜迎祖国六十华诞合影。
目前,香港有二十多万穆斯林,主要来自大陆、印巴、马来西亚、印尼和菲律宾,也有欧美、非洲等地皈依者。但穆斯林最早何时入港,尚无文献可考。如今,古老的建筑、草长莺飞的坟地、一代代相传的家谱和口耳相传的历史记忆……折射着一百多年来,香港穆斯林在这片约一千零九十五平方公里、六百多万人口的土地上走过的艰难历程和留下的厚重历史。
笔者于2007年8月至2012年12月就读于香港中文大学,期间耳濡目染了这里穆斯林的日常生活和历史文化,并留下了许多珍贵的影像资料。现特意选取部分影像故事,以飨读者。
穆斯林的生活离不开清真寺,介绍香港穆斯林也要从清真寺开始。早期,穆斯林海员初来乍到,在摩罗街(Lascar Row)聚集而居。殖民政府在半山顶上划出地,于1850年9月2日签订“信托契约”,将此地划给穆斯林建一座清真寺,摩罗街也因此而改名为清真寺街,1890年清真寺建起后改名“些利街清真寺”。这是香港最早的清真寺。图①是我2012年拍摄的该寺正门邦克楼。
位于赤柱监狱内的赤柱清真寺曾被误读为因穆斯林囚犯太多而建。其实,过去从事狱警一职的多为印巴穆斯林。殖民政府应这些穆斯林强烈要求,于1946年修建清真寺一座。如今,图③所示的赤柱清真寺不仅仅是穆斯林狱警的礼拜场所,也是一个重要的旅游景点,还是香港历史进程的一个见证。
图②的九龙清真寺位于九龙弥敦道“黄金地带”,与香港九龙公园毗邻相接。1890年,殖民政府同意在柯士甸道和弥敦道交界处提供临时场所,修建清真寺供穆斯林日常宗教活动。1896年,一所印度伊斯兰建筑风格的清真寺在这里拔地而起。印度穆斯林以这个清真寺为依托,还成立了伊斯兰国际信托组织(Board of Trustee)和香港伊斯兰文化中心。历经百年的九龙清真寺到了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因年久失修而显得破烂不堪。1978年,九龙清真寺历时六年重建竣工,建成了今天这个样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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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片战争后,广州、肇庆等地的穆斯林首批移居香港。二十世纪初,华人穆斯林继续入港。抗日战争时期,内地回民大批移居香港,建立了“香港中华回教博爱社”(图④)。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迄今,在香港中华回教博爱社的组织下,香港华人穆斯林与内地各族穆斯林交流频繁,并多次派团前往内地救济贫困、扶持教育。博爱社秉承爱国爱教的信仰原则,与内地宗教机构加强联络,极大地推动中国内地与香港的交流和合作。
香港各清真寺的阿訇基本都是受聘于香港回教信托基金会,然后被派往各个清真寺做驻寺阿訇。图⑤的张广义阿訇就是这些阿訇的典型。张广义,1911年出生于香港。七岁时就读于广州清真寺小学,入住濠畔清真寺。二十一岁已经荣升濠畔清真寺助理阿訇一职。1939年,二十八岁的张广义阿訇,受香港中华回教博爱社邀请,担任驻社阿訇十年,直到1949年。其后五十二年间,一直受聘于香港回教信托基金会担任教长,并先后在九龙清真寺、些利街回教总堂做驻寺阿訇。2000年张广义阿訇正式退休,在香港出任教长达六十一年,2013年归真。
图⑥是脱维善先生(1919—1990),香港中华回教博爱社前主席、全国政协第七届委员会委员。脱先生一再宣传“五行孝为先,五育德为首”的道理。为发挥香港各宗教团体服务社会的作用,他发起组织六宗教(天主教、基督教、佛教、道教、伊斯兰教、孔教)领袖座谈会,共同为导人向善,推动社会公益事业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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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华人穆斯林在港扮演着多重身份,既肩负着传递华夏传统的重任,也承担着弘扬伊斯兰文化的重担,还要做好本港人。每年香港中华回教博爱社都会举办“敬老会”,邀请穆斯林老人齐聚一起,共同诵念经典,一起聚餐慰问。图⑦是2008年10月,该社邀请在港穆斯林老人共同庆祝。图中右二为杨兴文阿訇、右三为张广义阿訇、左三为博爱社主席脱志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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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国庆,在香港中华回教博爱社和伊斯兰联合会等社团组织下,华人穆斯林联合香港各界人士,通过唱国歌、颂祖国的方式欢度国庆。图⑧是2009年10月,香港中华回教博爱社组织穆斯林各界在爱群道清真寺六楼餐厅共同庆祝伟大祖国六十华诞。
香港华人穆斯林原有的宗教社区在发展过程中拆迁不复,穆斯林居民也散落各地。为了促进文明的延续、防止历史的断裂,香港中华回教博爱社特别向具有丰富研究经验和研究成果的香港中文大学人类学系文化遗产研究中心捐赠港币二十万元,用于香港传统穆斯林社会的研究。图⑨是2011年1月,在香港中文大学举行的捐赠仪式。图中前排右一为香港中文大学文学院院长,中间为已故香港中华回教博爱社脱志贤主席,左一为主讲嘉宾郝苏民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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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与大陆穆斯林的往来交流从未间断。早期内地穆斯林前往阿拉伯世界,香港是一个便利的通道。一直以来,在经济上香港扶持内地,宗教文化和传统的保育方面,香港则积极向内地学习。每年两地不同社团,相互走动,互相学习交流。图⑩是朋友辗转送给我的一张老照片的影印本,拍摄时间不详,照片最初由已故老人阿里丁(左一)提供。左二为陈广元阿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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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1为广东宗教协会成员访问香港九龙清真寺。图12为广东宗教协会成员与香港包承礼教长交流。 这两张图片均来自香港中华回教博爱社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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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伊斯兰教历三月十二日,是先知穆罕默德的诞辰和忌日。香港穆斯林超越族群的边界,不分年龄、性别和种族,聚集在附近的清真寺里,以诵读《古兰经》和念诵赞词的方式缅怀圣人。图13是2010年2月爱群道清真寺举行圣纪活动的现场。
穆斯林传统的延续,离不开父母在家里的耳濡目染和言传身教,也离不开清真寺的学习班教育。图14是笔者于2011年1月在柴湾清真寺拍摄到的学习班的情景。每到周末和寒暑假,附近的穆斯林家庭把孩子送到清真寺里,诵读《古兰经》,了解伊斯兰教知识,学习穆斯林的日常行为规范。负责教学的伊玛目开心地说:“通过这种方式,我们一代代人守住了信仰,维持着我们不变的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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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5是香港某穆斯林公馆后花园里一个香港穆斯林的家族合影。据照片收藏者讲,该照片拍在婚礼聚会之后。拍摄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这张照片中的大多数人已经去世,活着的人已经进入耄耋之年。这些人的子孙有的还生活在香港,有的已经移居海外。所以这张照片不仅仅是香港华人穆斯林的记忆,也是如今散居各地华人穆斯林共同的回忆。
在香港华人穆斯林中涌现出许多优秀人物。图16的杨汝万教授(1938— )就是其中之一。他是香港华人穆斯林,中国著名的地理学家、教育家、城市学家、作家,为中国地理学的国际化做出贡献。获芝加哥大学哲学博士学位,曾在新加坡大学、加拿大国际发展研究中心开展卓有成效的科研工作,1984年受聘于香港中文大学。自此,他不但历任数个重要岗位,还回到他的家乡——香港,服务香港社会。目前,杨汝万担任中华回教博爱社顾问,是香港华人穆斯林的楷模和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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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是不同族群的汇集之地,也是不同饮食的融汇之所。以咖喱和鸡肉为主的印巴风味,以细致入“味”著称的东南亚风格,还有色香味俱全的中国特色……在香港清真饮食文化中都能找到。香港九龙城的龙岗道上的香港回教美食馆(图17)和清真北京牛肉馆(图18)的老板都是香港本地华人穆斯林。他们把各式风味都学到手,在应有尽有的基础上,又突出特色。这种结合不仅使本港穆斯林趋之若鹜,连非穆斯林也闻名而来,食客络绎不绝,生意火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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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城市化进程中,穆斯林原本围寺而居的格局也逐渐消失。遇到葬礼,即使不分年龄、性别,所有穆斯林都参加,可人数还是较少。每有人归真,香港伊斯兰联合会便通过网站发讣告,周知穆斯林,希望人们有时间来送别亡人,并在坟场专门安排几位穆斯林负责打坟、清洗埋体和埋葬工作。亡者家属选择好墓地,邀请阿訇和亲朋好友一起送别亡者,埋葬完成,举起双手接都哇,为亡者作祈祷。图21是2011年8月,笔者在香港湾仔回教坟场参加一场葬礼的情景。
墓地是亡人走向彼岸世界的入口,也是留给此岸亲人的念想和警示。图19、图20是2010年9月26日,我拍摄的位于湾仔跑马地和柴湾的穆斯林公墓。这是一百多年来,已逝的世界各地来港穆斯林共同的栖息之所。有的墓碑是阿拉伯文记载逝者姓名、生卒详情,还有几句引述《古兰经》的章节;有的是中文繁体字,墓碑顶头是“一切赞颂全归真主!”的阿拉伯文字,接下来是姓名生卒年月,左边再加上立碑者的名字;墓碑也有全英文的,还有三种文字并行的。简单的墓碑,传递了亡故的人活着时候的家庭、民族、社会身份等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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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澜沧江源头回家休整了一段时间,我又顺澜沧江而下。整整一个月,除了有九天待在柬埔寨,其余时间都是在泰国度过的。
我进入澜沧江流域是必然的。这条全长四千九百多公里的大河流经中国境内两千一百多公里,其中云南竟占去了一千三百多公里。
过去的岁月里,我曾无数次地穿行在它广袤的世界里。行走,睡眠,阅读,写作,拍照。像一个旋转的陀螺,不断地循环反复。无论怎么旋转,却始终没有走出它神秘的地域。正如我在一篇文章里写的:“从我到来的时刻起,它们已经进入了我的心灵。”
这于我,真是一件无法说清的事情,就像鸟儿注定要落在树上。
面对那些高原、雪山、森林、峡谷、马帮、洞穴、动物、传奇,甚至仅仅是一些色彩的堆砌,我充满激情的身体里永远涌动着澎湃的激情。
许多人认为,视觉是对事物的真实记录或模仿,其实不然,视觉是有选择性的,是非常个人化的。正因为如此,我本能地用图片保留我记忆的一些片段。我不知道千年以前的澜沧江是个什么样子,我甚至不知道百年以前的澜沧江是个什么样子。但我看到了这条伟大河流现在的样子:江水沿着造物主既定的线路或浑黄或碧绿地流着,大多数的农人依然每天早上出去劳作,犄角弯曲的老牛依然带着绷紧的绳套,以一种直线行进的方式翻耕着土地,太阳落山以后,人和牛才回到家里。
曼谷已经去过几次,所以,这次首先去了泰北的清迈,这里是泰国文明的发源地,也是当年外公马帮驻扎的主要地点,为数不少的云南回民定居在这里。那时,外公的马帮经峨山、墨江、思茅到西双版纳,沿着打洛江进入缅甸景栋,然后再抵达泰国的清迈、曼谷,一个单程需要五十多天,就算顺利,一个来回也要四个多月。
现在要去清迈却简单得多,可以从西双版纳的景洪港坐船顺江而下,也可以自驾车从陆路进入。当然,从曼谷乘飞机过去也是不错的选择。
原本要循着马帮足迹而去的,可准备同去的独立制片人老海临行前扭伤了脚踝,我不得不一个人坐船从景洪过去。也好,我一直希望沿着澜沧江走,尽可能多地看一些更直观更直接的东西,在保持一定距离和客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