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利敏/文
燃烧之火,阴谋的拼色
冉利敏/文
编者按
《水浒传》是中国四大名著之一,也是中国历史上第一部用古白话文写成的描写农民起义的长篇章回体板块结构小说。全书描写北宋末年以宋江为首的108位梁山好汉的生动故事,深刻揭示了起义的根源以及当时尖锐对立的社会矛盾和“官逼民反”的残酷现实。
作者施耐庵在不少故事的落笔处都不忘提及“火”的元素,这些描写不但简洁、新颖,而且与矛盾冲突的进展步步紧扣,推动情节发展,具有一定的象征意义。从本期开始,本刊“名著赏析”栏目将对《水浒传》中的“火”展开系列品读,与读者一同分享英雄好汉的传奇故事。
大火之中,一切灰飞烟灭,大火之下,一切了无痕迹。你若爱一个人,给他一个火把,就能照亮他的前程;你若恨一个人,一把大火,什么爱恨情仇全解在一片熊熊火光之中。
纵观古今中外,燃烧之火,有时也与阴谋诡计并行。发泄私愤,栽赃嫁祸,毁尸灭迹,铲除异己等等,也许无需大兵压境,只消一队人马或三二泼皮悄悄地放一把火便可除却心头之大患,平息阴谋者内心之火。
乱世出名著,没有现实社会的黑暗与动荡,就不会有后世叙事小说的脍炙人口,可以说每一部文学名著都是特定时代社会众生相的摹本,而在这些摹本中都能找出当时不时燃烧的火光,不管是烧杀劫掠,抑或是湮灭证据。
《水浒传》是中国古代四大名著之一,是一部以农民起义为背景、流传极广的小说,充满了官逼民反的悲壮和“替天行道”的豪情。它塑造的人物形象之生动,个性之鲜明,在中国文史上首屈一指,几百年来在华人世界乃至整个东亚地区都有着深远的影响。
话说北宋末年政治腐败,奸臣当道,民不聊生。“乱自上作”,在朝廷里,有高俅、蔡京、童贯等一群祸国殃民的当权高官;还有梁士杰、蔡九知府、慕容知府、高廉、贺太岁等一大批贪腐暴虐的地方官,更有郑屠、西门庆、蒋门神、毛太公一类胡作非为、欺压良善的地方恶霸。整个朝廷与地方官官相护、沆瀣一气、不可一世,致使百姓生灵涂炭,怨声载道。宋江、吴用、武松、林冲、鲁智深等108位当朝好汉,被逼上梁山落草为寇。
林冲本来是京城八十万禁军教头,武艺高强。因贪官高俅的儿子高衙内看上了他的妻子,就设计陷害他,骗他手执利刃误入节堂,后被发配充军到沧州。林冲虽一身武艺,却是个安分守己,满足现状,爱妻子爱家庭的人,不谙江湖险恶,在阴谋诡计中连遭陷害。
在发配的路上,押送公人董超、薛霸受高俅心腹陆虞候指使,百般折磨林冲,并发出死亡威胁。而林冲对有着官家身份的董、薛二人一再隐忍不发,唯命是从。及至野猪林,董超、薛霸将林冲绑在树上企图加害,幸得鲁达及时出手相救方才保命。然而受封建礼教以及官场熏陶多年的林冲,依旧不改循规蹈矩、委曲求全的忍耐性格,不但制止鲁达欲杀一路暗害他的董超与薛霸,还幻想着服刑期满与家人团聚。
几次三番欲置林冲于死地的高俅见计计落空,便使出终极阴招,再次派出陆虞候、富安、差拨上演了一出“火烧草料场”的阴谋大戏,将林冲这个光明磊落又谨小慎微,“忍”字当头的禁军教头直接逼上梁山,成了“反贼”。
《水浒传》的作者施耐庵不愧是叙事描写高手,第十回“林教头风雪山神庙,陆虞候火烧草料场”将林冲善良的本性以及被逼至毫无退路血脉偾张的“豹子头”形象,只用了几百字就生动呈现在读者面前。
林冲终于从这场“阴谋之火”中醒来,认清了自己已经无法逃脱现实的黑暗。当一味的忍让无济于事,逆来顺受却招来变本加厉的迫害时,“豹子头”林冲的英雄虎胆终于迸发。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痛痛快快地杀掉了三个欲放火谋杀者,挑了陆虞候的心肝,并把三人的头割下插在尖刀上。这些描写用现代化语言来解读就是:“老虎不发威你以为是病猫啊!”将林冲内在的英雄豪气描写得淋漓尽致。
《水浒传》号称一百单八将被逼上梁山,其实108人并不都是被逼上梁山的,其中如朱仝等人是被宋江硬拉入伙的,而真正将“老好人”林冲逼上梁山的,就是这场“火烧草料场”的阴谋,没有三个泼皮说要“拾得两块骨头”到高俅那里去领赏,以林冲善良、忍让、懦弱、规矩的性格也许并不会上梁山成为“反贼”。
《水浒传》里的火
第十回 林教头风雪山神庙 陆虞候火烧草料场(节选)
正吃时,只听得外面必必剥剥地爆响。
林冲跳起身来,就缝缝里看时,只见草料场里火起,刮刮杂杂的烧着。当时林冲便拿了花枪,却待开门来救火,只听得外面有人说将话来,林冲就伏门边听时,是三个人脚步响,直奔庙里来;用手推门,却被石头靠住了,再也推不开。三人在庙檐下立地看火。数内一个道:“这一条计好么?”一个应道:“端的亏管营、差拨两位用心!回到京师,禀过太尉,都保你二位做大官。——这番张教头没得推故了!”
一个道:“林冲今番直吃我们对付了!高衙内这病必然好了!”又一个道:“张教头那厮!三四五次托人情去说,‘你的女婿没了。’张教头越不肯应承,因此衙内病看看重了,太尉特使俺两个央浼二位干这件事。不想而今完备了!”
又一个道:“小人直爬入墙里去,四下草堆上点了十来个火把,待走那里去!”
那一个道:“这早晚烧个八分过了。”
又听得一个道:“便逃得性命时,烧了大军草料场,也得个死罪!”
又一个道:“我们回城里去罢。”
一个道:“再看一看,拾得他两块骨头回京,府里见太尉和衙内时,也道我们也能会干事。”
林冲听那三个人时,一个是差拨,一个是陆虞候,一个是富安,自思道:“天可怜见林冲!若不是倒了草厅,我准定被这厮们烧死了!”轻轻把石头掇开,挺着花枪,左手拽开庙门,大喝一声:“泼贼那里去!”三个人都急要走时,惊得呆了,正走不动,林冲举手,肐察的一枪,先搠倒差拨。
陆虞候叫声“饶命”,吓的慌了手脚,走不动。那富安走不到十来步,被林冲赶上,后心只一枪,又搠倒了。翻身回来,陆虞候却才行得三四步,林冲喝声道:“好贼!你待那里去!”劈胸只一提,丢翻在雪地上,把枪搠在地里,用脚踏住胸膊,身边取出那口刀来,便去陆谦脸上搁着,喝道:“泼贼!我自来又和你无甚么冤仇,你如何这等害我!正是‘杀人可恕,情理难容!’”陆虞候告道:“不干小人事;太尉差遣,不敢不来。”
林冲骂道:“奸贼!我与你自幼相交,今日倒来害我!怎不干你事?且吃我一刀!”
把陆谦上身衣扯开,把尖刀向心窝里只一剜,七窍迸出血来,将心肝提在手里,回头看时,差拨正爬将起来要走。
林冲按住,喝道:“你这厮原来也恁的歹,且吃我一刀!”又早把头割下来,挑在枪上。
回来把富安,陆谦头都割下来,把尖刀插了,将三个人头发结做一处,提入庙里来,都摆在山神面前供桌上。再穿了白布衫,系了搭膊,把毡笠子带上,将葫芦里冷酒都吃尽了。被与葫芦都丢了不要,提了枪,便出庙门投东去。走不到三五里,早见近村人家都拿了水桶,钩子,来救火。
林冲道:“你们快去救应!我去报官了来!”提着枪只顾走。那雪越下得猛。林冲投东走了。
(栏目编辑:谭 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