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考

在许多历史题材的影视剧和文学作品中，尤其是近年来充斥荧屏的帝王剧中，不论是秦皇汉武，还是唐宗宋祖，甚至雍正乾隆之时，皇帝的嫔妃和皇上说话时，都自称“臣妾”。其实，这样的说法是错误的，古代妃嫔可以自称“妾”“妾身”“贱妾”，但不可称“臣妾”。

一、何为“臣”

“臣”的甲骨文字形像一个竖着的眼睛，郭沫若《甲骨文字研究》：“人首俯则目竖，所以像屈服之形者。”《说文解字》：“臣，象屈服之形。”《礼记·少仪》：“臣则左之。”郑玄注说：“臣谓囚俘。”意为“被抓获的战俘”，抓获的战俘如果不杀，就成为胜者的奴隶。这就是“臣”的本义，“专指男性奴隶”。

《说文解字》中还说到“臣，事君者也。”所以，“臣”在古代的另一层意思是指君主时代做官的人。诸葛亮《出师表》中就有“侍中、尚书、长史、参军，此悉忠良死节之臣”的千古名句。

“臣”也可用作官吏、百姓对君主的自称。《左传·僖公五年》：“臣闻之，鬼神非人实亲，唯德是依。”这是宫之奇对虞公说的一段话，宫之奇在虞公面前就自称为“臣”。值得注意的是，清朝的典章制度规定，满族官员在上奏章时，可以自称“奴才”;汉臣上奏章时只能称“臣”，不得自称“奴才”，否则就是“冒称”，要受到惩罚，可见“臣”的地位之低下。就像和珅在乾隆帝面前总是自称“奴才”，而纪昀从来都是称“臣”一样，这并不是他自矜，而是在当时他根本就没有资格自称“奴才”。

最后，“臣”用作动词时，义为“统治、役使;称臣”。《战国策·秦策五》：“而欲以力臣天下止住”;《汉书·武帝纪》：“以匈奴弱，可遂臣服，乃遣使说之”。

二、何为“妾”

甲骨文中的“妾”字，下面是个“女”字，上面是个“辛”字，“辛”就像一把“平头铲刀”。郭沫若在《甲骨文字研究》中说：“‘辛是给有罪者或异族俘虏行黥刑时所用的刀、凿一类的刑具，黥刑无法表现在简单的字形之中，所以就借用施刑的工具来表现。”《说文解字》：“妾，有罪女子给事者。”

在奴隶制度下，男性主人和女奴往往发生性关系，甚至使女奴成为专属于男主人的性行为对象。于是，“妾”的词义开始发生改变，指一夫一妻多妾制结构中，地位低于正妻的女性配偶。周代贵族女子出嫁，需要同族姐妹或姑侄陪嫁，称为“媵”。媵会成为侧室，地位比妾高。后世媵和妾渐渐不分。

另外，“妾”在古时也可作为女子表示谦卑的自称，如：“妾身、贱妾”等，类似于男人自称的“仆”。孟郊《织妇词》中有云：“夫是田中郎，妾是田中女。”

三、“臣妾”的释义

“臣”“妾”二字在古时连用，可用作名词和动词。

首先，“臣妾”古称地位低贱者，是男女奴隶的总称。《尚书传》：“役人贱者，男曰臣女曰妾。”《晋书》：“天戒若曰，臣妾之不可者，虽亲贵莫比，犹宜忍而诛之。”《汉书》：“陛下诚复立六国后，此皆争戴陛下德义，愿为臣妾。”“夫大王以千里为宅居，以万民为臣妾，此高皇帝之厚德也。”所以，“臣妾”也指臣服者、被统治者，如《史记·吴太伯世家》和《伍子胥传》中有“请委国为臣妾”“求委国为臣妾”语，《汉书·西域传》有西域小国“称臣妾”语。

其次，“臣妾”在古时也可用作男人和帝王说话时对自己妻子的称呼，即“臣之妾”“贱内”“拙荆”之义。《清史稿》：“至臣妾皆有子女，年已老大，并无歌儿舞女，强取戴氏女，尤无其事。”有时也用作仕宦之女对人的谦称。如《宋史》所载：“臣妾父固可念，淮、湖石姓尤可念。”《明史》：“其妻张氏伏阙上书，言：‘臣夫继盛误闻市井之言，尚狃书生之见，遂发狂论……倘以罪重，必不可赦，愿即斩臣妾首，以代夫诛。”清李渔《玉搔头·谬献》：“臣父接臣妾上任，在中途遇了乱兵。与这个乳娘，一齐逃难。”

另外，“臣妾”作为名词，还指周时的九种职业之一。《周礼·天官·大宰》中有记载：“九职中有臣妾聚敛疏材。”郑彼注云：“疏材，百草根实。凡畜聚之物，瓜瓠葵芋，御冬之具也。”即替王室征收调配生活物资的一类人。

“臣、妾”二字连用，有时也作动词使用，意为“使之为奴”“统治、管辖”。《商君书·错法》：“同列而相臣妾者，贫富之谓也。”唐代元稹《授裴向左散骑常侍制》：“朕以将壮之年，臣妾天下，司其忿速，其在于持重温良之士以鉴之乎？”宋朝苏洵《上皇帝书》：“臣闻古有诸侯，臣妾其境内，而卿大夫之家亦各有臣。”《明史》：“惟蒙古与我等夷，乃欲臣妾我。”

四、结语

通过对“臣”“妾”“臣妾”的释义，可知“臣妾”在历史上的含义分别为：①地位低贱者，男女奴隶的总称;②男人和帝王说话时对自己妻子的称呼，即“臣之妾”;③仕宦之女对人的谦称;④周时的九种职业之一，专职“聚敛疏材”; ④“使之为奴”“统治、管辖”。

综上所述，可知“臣”“妾”只能用于男人或者女人对自己的“谦称”，不能混用或乱用。将二字同用，作为妃嫔对皇上的自称，纯属无稽之谈，是不尊重史实和中国传统文化的表现，在今后的影视作品和文学创作中应该及时予以修正。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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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郭沫若.郭沫若全集[M].北京：科学出版社，1982.

[7]王力.古代汉语[M].北京：中华书局，1999.

（贾环玉  浙江宁波 宁波大学人文与传媒学院  315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