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石
“艺术家”的生前身后名
阅报时看到一文,曾以书法名家自居的副省级官员王有杰落马后,书法作品连30元一平方尺都无人问津,对比其身居高位时的“字字千金”,其落差不可谓不大。而曾经题遍南昌城的胡长清落马后,仍幻想以书法技艺继续“为人民服务”,实在“很傻很天真”,现在其“墨宝”恐怕只有网络上才能一睹真容了吧?反观郑燮、吴昌硕、齐白石、梵高等出于贫寒,长于困苦之中的书画家,其艺术生命却展现出旺盛的生命力,至今蓬勃于艺术之林。
艺术是纯粹而高雅,甚至是谦卑的,“孤芳自赏”即可,不需要大众的喧嚣与围观。如果真好此道,大可以关着门精心研习,大可不必炫耀于众。那些在权力的温床里孕育出来的“艺术之花”,其寿命必然短暂,其艺术价值只是权力的光芒,只能充当官商往来的“道具”。一旦权力的光芒散去,它们带给作者的“身后名”却仿佛是一声声警世钟,既毁了艺术之道,也败坏了一世英名。
面对此种情况,如果不能加以警醒,不暇自哀,哀而不鉴,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岂不悲哉?
浅谈“索谀词”
近读到作家汪曾祺先生的一则逸事。说有一次,汪先生应邀参加某地政府组织的笔会,一帮子文人在一起自然免不了舞文弄墨,互相交流切磋,也免不了给主办方题字作画。汪先生于文章之外,书画也是俱佳,所以向他讨墨宝者不在少数。先生和气,往往来者不拒,但有位领导同志却在他那里碰了一鼻子灰。
据说,有天晚上聚会结束后,那位领导敲开汪先生的房门,恭敬地說想求一幅字。先生慨然应允,随即铺纸研墨,问他想要什么内容。该领导思忖片刻说,您就写“清正廉洁”吧。汪先生听罢大怒,斥道:“我可不知道你清正不清正,廉洁不廉洁!”该领导讨了个没趣,灰溜溜地走了。
以往只是喜欢汪先生清雅的文风,读了这则小故事,不禁对他更添了几分敬意,因为这才是中国文人的风骨和操守嘛!同时,我也对一些领导同志家中、办公室内高悬的什么“清正廉洁、两袖清风、大公无私”等褒词产生了些许怀疑。尽管有些确是出自名家手笔,但是没准是他自己索要的呢?或者是索者脸皮厚,予者虚意逢迎之作呢?又或者是名利之徒刻意讨好官员的“雅赠”呢?难说!
这年头怪事儿多了,见多了索财索物的贪官污吏,有索谀词的自然也不足为怪。人家物质上享受够了,精神上的空虚靠那些东西弥补一下也是合情合理的。当然,有索谀词者,那些专门献谀词者的存在也是自然而然的了。或许,这里面又有什么猫腻呢?也说不定呀!
理想的丧失
与大学老师聊起某师兄,在校时性格清高而内敛,甚至拘谨不善言辞,爱读书写作,发表诗歌散文若干,有志于成为作家,颇受老师赞赏。
毕业后,师兄进入某政府部门搞文字工作。初开始,师兄常诉苦说领导不欣赏他的才华,煞费苦心写的材料,经常被高中文化程度的领导圈改删削得面目全非,他曾多次据理力争。老师鼓励他,你可以在工作上顺从领导的旨意,把那份情怀用在文学创作上。师兄试着听从老师的话,把材料写的通俗浅白一些,毕竟“干活不由东,累死也无功”,经过一段时间习练,他写的报告已经很符合领导讲话的风格和口吻,工作上也顺畅起来。
又两年过去,师兄依然从事该工作,只是领导已高升别处,新来的领导是科班毕业的大学生出身,初开始安排他写材料,战战兢兢的递上去,领导阅读后颇不以为然说,怎么像个中学生写的?师兄又想办法,联系此领导原单位的笔杆子,讨教领导的文风与偏好,不多日,竟然模仿得很到位。新领导拍着他的肩膀,对他的成绩给予充分肯定。
如是几番,师兄赢得了“大笔杆子”的称号,只是白了少年头。
老师说,当他述说时,其实心里很失落的,模仿来模仿去,自己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写了,心里的情感与思绪积成了堰塞湖,却找不到排泻的出口。多年了,他原先的诗人梦、文学梦已经渐渐枯萎,甚至不知道凋零何处。
在一次酒局上,他嗓音暗哑而低沉地说,我的理想丧失了。说完,干掉了满满一杯白酒。听闻那句话,我们都低头沉思或扪心自问,然后也干了杯中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