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行之
自由不是与生俱来的人生礼品
我们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一无所有,既没有带着奴役,也没有带着自由,可是,活了一段时间以后,我们会发现这两样东西总是与我们形影相随。它们究竟是怎样来到我们身边,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决定我们本性的呢?这实际上取决于我们自身:当你把反抗作为唯一职责的时候,奴役就会像卑劣的懦夫那样退避三舍;当你把自由作为唯一选择时候,自由就会像痴心的恋人那样钟情追随。为什么是这样的呢?这是因为,奴役犹如豺狼,具有只残害和屠杀最羸弱羔羊的邪恶本性;自由就像天使,具有只尊敬和呵护最勇敢者灵魂的完美心靈。
没有一种力量可以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社会而不受惩罚
如果某种政治力量把自己的意志乃至于乌托邦幻想强加给一个民族或者一个社会,它或许会得逞于一时,或许会获得阶段性的成果,但决不能维持得长久,道理很简单:就像宇宙间有一个物理世界的法则一样,人世间有一个社会世界的法则,凡是违背这些法则的人都将受到惩罚,没有人可以逃脱。
科学和哲学、历史并不是截然分开的领域
科学和哲学、历史并不是截然分开的领域,有时候,某些科学定律会非常有趣地契合哲学、社会学和历史学规律,比如牛顿物理学著名的“第三运动定律”:“当物体甲给物体乙一个作用力时,物体乙必然给物体甲一个反作用力,作用力与反作用力大小相等,方向相反,且在同一直线上。”什么意思呢?物理学意义是:你用锤子击打铁砧,铁砧会给锤子以相同的反作用力;哲学意义是:事物甲既是事物乙的原因,又是它的结果;历史学意义是:一种社会力量往往在其自身孕育另一种社会力量,后者最终将会取代前者;社会学意义是:“革命是壅塞导致的溃决。”(顾准语)。人们常说“人在做,天在看”,强调的并不是宿命论意义上的消极无奈,而是说社会事物和物理事物一样,有一种超然于主观精神之上的逻辑,这就是作为量的社会动能的积聚,如果这种积聚达到临界点,爆炸就将不可避免,没有人可以阻止。所以,千万别动不动就用锤子击打看上去没有还击能力的铁砧,那是会有后果的,很严重的后果。
寓言:狼与羊
狼披上羊皮混到羊群里,并且也咩咩地叫,为的是让羊相信:”我艰苦卓绝都是为你们好啊!”既然为我们好,我们当然感激不尽,于是我们就作为乖顺的羊归拢到狼周围。后来,狼咬住我们的腿,我们很疼,想叫喊,狼说:“孩子,你们不是想过好日子吗?忍一忍就过去了。”我们就不再叫,忍着等待着,结果,在咀嚼和撕咬声中,我们的腿被撕扯掉了;狼又咬住我们的咽喉,我们被窒息,死亡正在一步步迫近,但是狼说:“孩子,为了咱们这个家庭,你们总应当做一点儿牺牲呀!”结果我们都被牺牲了,到处都是鲜血,到处都是带血的骨头。如果当初狼没有披着羊皮,跳到羊圈里就宣布说:“我是狼,我现在来吃你们!”我们一定会殊死抵抗,或许还有逃生的机会。全部悲剧都在于我们相信了狼的谎言,没有看出狼终归是狼,即使披上羊皮也是狼。
国家尊严与公民尊严
国家尊严和公民尊严是两个层面的东西:公民尊严就是公民在多大程度上享有不可让渡的政治、经济和文化权利;只有在全部落实或者大部分落实公民权利的情况下才能够形成国家尊严,国家才能够得到人们的敬重。如果我们认可这种推论,那么,我们对祖国强大、人民尊严的渴望,其实也正是对社会正义的渴望,对个人自由的渴望。我们的渴望在多大程度上已成为看得见摸得着的现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