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田野考察的反思
——以景德镇雕塑瓷厂的田野考察

2015-06-11 00:27中国艺术研究院北京100000
戏剧之家 2015年9期
关键词:瓷厂人类学景德镇

白 雪(中国艺术研究院 北京 100000)

关于田野考察的反思
——以景德镇雕塑瓷厂的田野考察

白雪
(中国艺术研究院北京 100000)

“田野”考察,是每位欲成为人类学家的学者的必由之路。笔者将以亲身参与的关于景德镇当代雕塑瓷厂的田野考察为例,来对田野考察的目的,考察区域的确定进行简要剖析,并对此次田野考察所遇到的一些问题提出自己的一些看法和设想。

田野考察;田野目的;考察区域;考察反思

一、何处是田野?

“到农村、草原或荒野等地方去,总之是更为接近‘自然’之处”,这便是关于“田野”的传统认知。从人类学诞生之初到发展至今,作为其方法论的“田野考察”便始终隐藏着具有价值取向的“田野与家乡”的二元对立,这其中必定隐含着对差异性文化猎奇的狂热之情。然而“只要存在差异,存在与自己的不同,哪里就有人类学的田野”打破了这条不言自明的人类学传统。随着时间的推移,曾醉心于异文化研究的人类学家逐步将目光转向对“家乡”的关注,从对异文化猎奇以及殖民思想的狂热到对人类学的功能性思考,正如费孝通对江村的人类学考察,是对“家乡”的回归,与此同时也是一种实用性的考察。

就像费先生说的那样,“人文世界,无处不是田野”。话虽如此,“田野”究竟在何处?

具有“难以抑制的地点感”的人类学家,力求通过小地点,追求大问题。这一点无论是从人类学建立之初对异文化的关注还是发展至今的对家乡的认知,都是毋庸置疑的。正如中国社会史界多年从事历史人类学调查的陈春声指出的那样,“这种在较深层次上对复杂社会关系的总体把握,也只有在小社区的研究中才有可能。”

德国社会学家滕尼斯认为,Community是建立在有关人员的本能的中意,或者习惯制约的适应,或者与思想有关的共同的记忆之上的。血缘共同体、地缘共同体及精神共同体等作为共同体的基本形式,它们不仅仅是它们的各个组成部分加起来的总和,也是有机地浑然生长在一起的整体,共同体是一种持久的和真正的共同生活。芝加哥学派的派克则认为“社区”则包含着地域因素,具有共同的认同感和共同命运,同时强调人们参与共同生活,参与到社区的分工体系中,承担一定角色。一个个体的人属于一个社区,并不是因为他居住在这个社区内,而是由于他参与这个社区的公共生活。

所以,笔者认为,“社区”是暗含着地域概念的一立体半封闭式的“共同体”概念。在一定时间内,有其相对独立稳定的内部结构,更有与之相交换的外部环境。它是建立在“地域”基础之上的,包括着指定地域上的物,以及其所承载着的关联着的人,这种关联或是因为血缘,或是因为业缘。然而更重要的是,在此基础上所建立起来的有意识的和无意识的全部内容。对任一社区的考察都必须是完整的,全面的,既包含了纵向的历时,更包括了横向的共时。而关注的目的便在于“通过小地点,追求大问题”和一种应用性的探索。

基于对田野以及人类学所关注的小社会——社区的粗浅认知,为了进行人类学学习的初探,笔者将拥有相对共同文化基础却又有绝对差异的小型社区——当代景德镇的雕塑瓷厂作为田野考察的对象。而将其置身于“当代”的维度之下,是基于在该时段内,其内部、外部结构具有相对稳定性的考虑。

二、田野的目的

笔者认为,田野的目的在于对考察区域的结构,关系的系统性认知与把握,正如方李莉所说得那样:“一般来说,只有经过对一个微型社区的深入细致的具体个案研究,我们才能比较容易的从中了解到,我们面对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社会系统,在这个社会系统中是由什么样的人群集合体所组成的,而且社会运动的每一过程都是在和其它过程的相互作用中存在和发展的。它们是怎样互相作用?在这互相作用的过程中又形成了一个什么样的社会结构,其中包含着什么样的一套借着反思的相互作用模式而连接起来的地位关系和社会?通过这些我们便可了解到其文化观念形成的内在动力是什么总的来说,我们只能了解到了社会关系和价值体系的深层建构,才能把握事物形成的核心”。并在此基础上实现“追求大问题”和进行应用性探索的目的。

笔者虽然本着“通过小地点,追求大问题”的精神,但是由于中国的社会经济发展的不平衡性以及各区域间地域历史文化上的差异,即便同处于“中国”这一“家乡”的维度,也存在着巨大差异。因此此次考察仅是以人类学“成人礼”——田野考察的方法在特定小社会的探索性尝试,力求对该区域做到尽量客观的描述;另一方面还是为那些即将研究具有类似区域特征的其他学者提供真实的比较性素材,并试图能基于该地实际情况的前提下,提出具有可操作性的合理化发展以及改革建议。

笔者选择从时间和空间两个维度对当代雕塑瓷厂进行考察。从空间的角度出发,“解剖麻雀”。正如费孝通先生所讲的那样,“如果我们能对一个具体的社区,解剖清楚它社会结构里各方面的联系,再查清楚产生这个结构的条件,可以说犹如解剖一只‘麻雀’的五脏六腑和生理循环运作,有了具体的标本。然后再去观察条件相同和条件不同的其他社区,和已有的这个标本做比较……”据笔者对景德镇的考察得知,景德镇有各种不同类型产品或生产类型的集散地,如樊家井是仿古瓷器集散地,老厂是瓷坯行业集散地,老鸦滩是瓷板行业的集散地,联社北路是景德镇高档艺术瓷的集散地,陶瓷一条街是年青学生和老师的聚集场所之一。笔者所关注的雕塑瓷厂与这些地区相比有着它的独特性,它是多元化人群的集散地,在其中有着做坯,做模具的作坊,有着销售传统雕塑瓷的商家,也有销售创意瓷器的陶艺机构,还有着本地学生,亦有着国外的艺术家。从各方面来说,该地是特殊而复杂的集合体,所以笔者旨在通过对这只“麻雀”的解剖,来获得对该地区认识。因此笔者假设景德镇的制瓷技术为该地区结构与社会组织模式产生的条件,将其作为此次考察的切入点,说明由该技术如何将不同人群之间,人群与地域之间串连成线,以此来获得对雕塑瓷厂内不同人群与地域间,不同人群间融合与互动关系,结构与制度的认识。

从时间的角度出发,笔者关注“当代”。大多数学者采用的方法都是类似于历史学的方法,从对历史发展的研究中来衡量和评价当今社会的各个构成成分之间的相互关系,而从将“现状作为活的历史,来追溯过去”的研究并不多见。对当代的关注实则是对历史的关注,正如列维斯特劳斯所认为的那样“因为一切都是历史:昨天所讲的是历史,一分钟之前所讲的也是历史。”所以对雕塑瓷厂现在情况准确的认识,记录和把握,其实是对将来历史的记录。另如马林诺夫斯基讲到的一样:“研究历史可以把过去的考古遗迹和最早的记载作为起点,推向后世,同样也可以把现状作为活的历史,来追溯过去。这两种方法互为补充……”这样的方法在方李莉对景德镇现状的考察和对樊家井地区的深入细致的记录中得到了具体的体现,如同她所说的那样“通过过去来理解现实,通过现实来理解过去,这正是我在自己研究中试图寻找的一条路径。”这也是笔者想要探索的路径。

笔者考察下的“雕塑瓷厂”,其生长并发展在计划经济时期,而于改革开放后走向衰微,却又于新纪元初期拉开了新的发展篇章,其性质随着时代的变迁发生着转变,从集体所有制工厂到“名存实亡”的各种承包体共存的创业产业园区,从实质上的社区到习惯性的概念上的社区。这一转变过程,表面上看来是内部结构实现了从解构到重构的过程,深层次的则是外部大系统与微观区域间实现了交换,这样的交换借助于“市场”的手段,而交换的内容却是全方位的,究其原因,部分地根源社会无意识对个体意识的塑造与影响,以及个体意识对客观现实的反作用力上。

三、田野后的反思

此次田野考察从2013年7月持续到了次年7月,中途由于诸多的原因而导致了真正的田野时间只有6个月左右,在此次田野之前笔者做了大量的文案准备,但由于进入田野后主题的变更,致使之前的文案工作在很大的程度上付诸东流。在田野考察的过程中,笔者一度困扰于以下两大问题:

第一,田野实践与理论建构的先后问题。笔者曾一度困扰与先有理论,即先有一种基于文献资料基础上形成的假设性判断,以及用理论指导田野,并在田野的过程中证明,检验,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发展理论;还是先有田野,在大量感性认知的基础上,并结合已有理论体系,从感性的认知中抽离与提炼出理性,客观并具有一定的普遍意义的结论。笔者更倾向与第一种方法,且需要考察者在已有文献系统性的了解,归纳的基础上,在多样的学科化理论体系中提出某种假设,并制定较完整的田野方案,随后进入田野,在田野考察的过程中不仅要围绕该假设进行系统的资料搜集,还要完成扎实的田野笔记,在此基础上进一步调整与完善田野方案。田野考察的时间设置上应根据考察社区的具体生产周期,以及生活方式的特殊性。在完成一个阶段的田野作业后需从中抽离,梳理整理获得的第一手资料,后再次进入田野进行完善,或许一次不够,需要多次,这样才能在一定程度上保证数据,事实的客观性,真实性,以及结论的相对有效性。

第二,在此次田野的过程中,笔者还关注了另外一个问题——进入田野的方法。在田野考察过程中,笔者曾采用了直接访谈与参与式考察相结合的方式,各有其利弊。直接访谈的方法,其优势在于考察者可以直击自己所关注的重点,但受访对象会针对采访问题与自身利弊关系,会进行一定的主观加工与选择,极有可能屏蔽掉一些对考察者有益的信息。而且受访对象易对事实进行夸大或者缩小,并且由于时间的长度而造成受访对象记忆的模糊和混乱,这便为考察结果的客观性和真实性造成了阻碍。另外如何与陌生的受访对象建立起合作以及信任关系,特别是在没有联络人的基础上,这也是值得从心理学方面进行思索的问题。笔者在田野作业起家曾一度践行参与式的考察方法,不仅在取得受访人信任的基础上,进行了跟踪考察,还深入其生活,与其同此,参与到了他们日常的生产与生活之中,这样的方法使得笔者能对受访对象的方方面面都有较清晰的完整的认知,而且还能从其细微处对其行事“法则”的背后心理动机有所直观的了解,然而从认识到熟悉,再到信任的建立需要消耗较长的时间。如何在有限的田野考察中将这样的时间进行合理的控制,这是需要进行思考的问题。在此次田野考察过程中,笔者曾以一种特殊的身份进入到对考察区域之中,是基于最大限度弱化“考察对象”对自己的主观认识的考虑,与他们进行交流,记录和考察,因为笔者认为这样的“考察对象”才能做到“真情流露”,却不想这样的方式为后来造成一定的麻烦,因此如何做到真正的“参与”,真正的“融入”,而不仅仅是一旁的观察者,这是笔者在此次田野考察中最想进行反思的地方。

不管怎样,此次的田野考察只能算笔者的“初试牛刀”,并非是一次“成人礼”,笔者希望借这样的机会对田野考察,以及自身的理论建构进行进一步的思考与探寻。路漫漫其修远,吾将上下而求索。

[1]黄剑波.何处是田野?——人类学田野工作的若干反思[J].广西民族研究,2007(3).

[2]裴迪南·滕尼斯.共同体与社会[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

[3]方李莉.传统与变迁——景德镇新旧民窑业田野考察[M].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00.

[4]费孝通.云南三村[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6.

[5]费孝通.江村经济[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3.

白雪,中国艺术研究院2012级硕士,专业是艺术人类学,师从方李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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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1007-0125(2015)05-026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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