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白日焰火》的叙事猜想

2015-06-11 00:27重庆邮电大学传媒艺术学院重庆400065
戏剧之家 2015年9期
关键词:自力志军焰火

于 爽(重庆邮电大学 传媒艺术学院,重庆 400065)

电影《白日焰火》的叙事猜想

于爽
(重庆邮电大学 传媒艺术学院,重庆 400065)

本文通过一系列物化符号对电影《白日焰火》进行叙事分析,进而提出案件“真相”的猜想文本,解析导演刁亦男关于人性的灰色寓言。

叙事;猜想;人性

一、叙事:断手、脚印、红唇

满是煤渣的传送带上,一只断手渐渐显露,洗煤厂高速运作的机器停止了轰鸣,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刺耳的警报声。镜头随即切换到白床单上的一双纤纤素手,喘息声中男人苍白的欲望充盈了整个房间。性欲式告别和站台侵犯将病态粗野的张自力呈现在我们面前。这段婚姻最后仅留给他短暂的欢愉和一张离婚证书。两个场景交织,不难察觉二者微妙的联系。在随后调查碎尸案的过程中,两名同事意外被杀,自己也受了伤。感情和事业的双重打击让张自力跌下人生的悬崖,成了一名意志消沉的工厂保安。偶遇王队长得知又发生了两起与1998年作案手法相同的碎尸案,且都与一个名叫吴志贞的女人有关。也许是着迷于缠绕吴志贞身上的死亡诅咒,不断膨胀的欲望促使张自力展开跟踪。可是他不会料到,黑暗中另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雪地上出现的离奇脚印,瞬间引入另一条线索。像极了阿加莎·克里斯蒂式侦探故事的开篇,疑云密布,让人心生强烈的迷惑与好奇。1998年抢劫杀人后,为了逃脱法律制裁,梁志军成了见不得光的“活死人”。利用自己隐身人的身份,肩扛冰刀,鬼魅一般出现在黑夜,监视自己所爱的人。天网恢恢,杀人凶手梁志军最终命丧警方的诱捕圈套。

梁志军被成功击毙,吴志贞终于摆脱了束缚她的恶魔,涂抹红唇准备迎接新生活。故事发展到这里,吴志贞终于可以回归正常的生活了。然而随着案件侦破,结局超乎意料,“我赔不起他的衣服,他就要我陪他去旅馆开房一次还不够。那天我骗他到家里拿钱,先给了他两千,他数钱的时候,我去厨房找了把刀,把他杀了。”案情大白于天下,焰火在晴空绽放,寂寞堪比烟花的女子终将在牢狱中了此残生。

二、猜想:酒瓶、冰刀、皮氅

吴志贞最后讲述的“真相”仅仅可用于破案时的参考,因为已经死无对证。她的两次证词,满是似非而是的矛盾。为什么吴志贞的第一次证词是梁志军抢劫杀人?究竟是谁杀了李连庆?为什么柳氏兄弟突然袭警?吴志贞为什么要把李连庆的骨灰埋在树下?比影片中碎尸案更复杂的是“罗生门式的猜想”,是虚实相生的真相。

“激励事件首先要打破主人公的生活平衡,然后在他心中激起恢复这一平衡的欲望。激励事件不仅激发出一个自觉的欲望,还会激发出一个不自觉的欲望。”[1]“激励事件”出现在张自力颓废不堪的生活,激发出“自觉的欲望”是调查案件的真相,实现自我救赎。“不自觉的欲望”是不断接近吴志贞,展开他原始粗野近似于动物性的追逐。吴志贞之于张自力,是碎尸案的突破口,释放性欲的对象,炙热的追求源于原始的欲望。在张自力赶走洗毛衫青年一场戏中,他返回干洗店时露出一脸狡黠,说不定这个青年是他事先安排的拖,关心和仗义只是阴谋的前戏。

那么,张自力到底有没有爱过吴志贞?在刁亦男眼里,男女主人公的感情关系并非爱情,而更近似于一种冒险,是“冰冷荒原上的两只动物,在接触的瞬间,突然发现了除了求生之外的另一种本能。”[2]对于张自力,吴志贞只能算得上一件工具,以爱之名,在她身上榨取到性的满足和事业的逆转。法斯宾德说:“爱情只是一种最精良、最狡猾、最有效的社会压迫工具。”张自力用身份和身体压迫吴志贞,追逐游戏和肉体交易完成后便一把将她推开。他有许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但真正的动机多半是卑贱的。如同吴志贞被警察带走时,何明荣给她送围巾,而张自力躲在暗处瑟瑟发抖,猥琐,软弱。最终,背叛让张自力付出了代价。庆功宴上尴尬癫狂的陪笑、跳舞时畸形抽搐的肢体,成为张自力病态扭曲内心的外化。张自力在“爱情”面前,成了一个赤条条的机会主义者。

梁志军的典型符号是挂在肩头的冰刀,夜色中银光闪着杀机。当发现吴志贞不堪忍受做一个“活死人”的妻子时,他盲目的爱变为控制欲。跟踪监视妻子的一切,用极度残忍的手法加害她生活中交往密切的男性,可是,面对这个极端疯狂的行动主义者,却很难判断他究竟是好是坏。不惜一切代价的隐忍,无疑让他成为影片中感情最纯粹的人。“烟买了么……我去”好似在说“为你我甘愿死第二次。”从旅馆出来,梁志军放下肩上的冰刀便是放下自己实施暴力的武器,他已准备缴械投降。那个夜晚,妻子的“出卖”,梁志军心知肚明。竭尽力气狂奔到妻子面前,只为在生命最后时刻向她展示爱的勇气。

《白日焰火》的灵感来自纳撒尼尔·霍桑的小说《威克菲尔德》,小说结尾这样写道:伤害人的感情很危险,倒不是伤口会咧得又长又宽——而是它会那么快就长拢来!说的就是吴志贞一样伤口自愈能力极强的人。全片最浪漫诗意的部分用来表现在她冰上滑行,暖黄的光线下享受片刻不受羁绊的自由。镜头定格在她木然的脸上,绝望而凄美。没有缘由她开始滑向偏僻,张自力狼狈跟随,画面由温暖过渡到黯淡。两人先后滑出冰场,滑向边缘地带,晃动的镜头让人深感不安,危险里透着诱惑,难道这一行为是发送给暗处监视者的信号?果然危险不期而至,王队惨遭毒手。就像吴志贞明知道和别的男人交往,会激怒梁志军

杀人分尸,仍放纵自己的情欲,白白断送了无辜男人的性命。

吴志贞对张自力一直若即若离,言语神情中夹杂着警惕和逃避。直到张自力开始调查皮氅的主人,她嗅到了危险的气息。第二天的红唇则表现她应对张自力策略的转变。在摩天轮里,张自力说“你要主动点”,吴志贞便用身体回应张自力的审讯。主动献身的第二天早晨,她问“晚上还见吗?”他回答“好啊,老地方”。其实,她是想问“知道真相后,你还会继续爱我吗?”吴志贞回到干洗店,怀着一丝得到宽恕的侥幸欣赏自己白皙的手指。可是她自以为可以信赖的爱情还是选择出卖她。张自力之于吴志贞,是被高估的安全感,虚无的信任。

在警方的审讯中,吴志贞供认了自己的罪行。可以断定,1998年被分尸的人就是皮氅的主人李连庆。可是,这与吴志贞之前的供述相矛盾。“他(梁志军)杀了追求我、我也喜欢的人”。这个人说的也是皮氅的主人李连庆。这个明显的伏笔为猜想文本打下基础——李连庆就是追求吴志贞,吴志贞也喜欢的人。影片中最纯洁的爱情,应该属于吴志贞和李连庆,可是在警方面前吴志贞却控诉李连庆。为了自保,不惜用谎言诬蔑曾经深爱的人,推卸责任,博取同情,将这最后的温存抛弃,整个故事绝望到底。这就是吴志贞的生存方式,当她感到危险临近,会出卖身边的男人去依靠另一个,秉承“实用主义”,利用一切手段谋求自保。

三、结语

电影《白日焰火》叙事上呈现反高潮的特点,一如危险神秘的凶手梁志军被轻而易举地击毙。雷蒙德·钱德勒式极简风格的结局,寥寥几笔,欲言又止,不动声色地给人心重重一击。在这个结局惨淡的故事里,没有谁能够真正逃脱,也没有谁能完成自我救赎。以整个社会的黑色为幕景,最终一切都融入无边无迹的黑暗。

跳脱出片中案情真相的困境,这些生活在社会底层小人物的命运真相究竟是什么,直到结局电影没有做出回答。“现代美学极力坚持这种完成了的作品的开放性和无限性。”[3]正如导演刁亦男揭示的人性寓言:人性一定不是黑白,会有很大的一片灰色地带,这种灰色地带是有张力的。留白开放的文本,暧昧不明的表达,在那灰色地带,模棱两可的真相便是对人性的猜想。

[1]罗伯特·麦基.故事:材质·结构·风格与银幕剧作的原理[M].周铁东译.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11.163.

[2]红鱼.专访《白日焰火》导演刁亦男,制片人文晏:电影是隧道里的黑暗[J].电影世界,2014,(03):22.

[3]安伯托·艾柯.开放的作品[M].刘儒庭译.北京:北京新星出版社,2005.27.

于爽,女,重庆邮电大学,传媒艺术学院,广播电视编导专业。

J905

A

1007-0125(2015)05-0158-02

猜你喜欢
自力志军焰火
邪恶的空中焰火:白磷弹
Students’ Feedback on Integrating Engineering Practice Cases into Lecture Task in Course of Built Environment
神奇的“魔力语”
《白日焰火》中英片名从虚到实的顺应
Coupled Faults Analysis and Evaluation Methods Based on Cellular Automata
Performance of Ni/Nano-ZrO2Catalysts for CO Preferential Methanation*
当好小记者
观察也要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