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琤(武汉大学 艺术学系,湖北 武汉 430072)
民间艺术在电影《美姐》中的叙事性表达
陈琤
(武汉大学 艺术学系,湖北 武汉 430072)
影片《美姐》是导演郝杰献给二人台艺术的一曲挽歌。关于二人台的影像是郝杰最真切的儿时回忆,他让观众看到了异样、陌生的乡土世界,领略了民间艺术的独特魅力。
《美姐》;二人台;乡土;叙事;互文
在标记着青春、怀旧等关键词的2013年荧幕上,电影《美姐》讲述乡土故事,代言黄土后生,在商业喧嚣中认真发声,以文艺片的姿态倔强挤入院线,最终与观众见面。《美姐》以民间艺术“二人台”为线索,以文革前后的大西北为背景,讲述了二人台艺人铁蛋儿和美姐一家两代女性的爱情纠葛。
“二人台是一种流传于晋北、冀西北、陕北、内蒙古中西部区的地方戏曲”。①二人台以笛子、四胡、扬琴、梆子伴奏,以两人对唱对舞的形式演出。影片《美姐》赋予艺人迷人的魅力,二人台让人物形象丰盈。主人公铁蛋的人生历程和二人台艺术的命运交相呼应,二人台由盛及衰,成为串联情节的叙事线索。
电影的原名为《铁蛋的情歌》,铁蛋是绝对的主角。因为父亲和美姐,铁蛋在二人台的熏陶中长大,二人台成为他表达情感的特殊方式。铁蛋和大女子第一次见面后,两人来到黄土坡上,儿时的“臭女子”、“臭铁蛋”的童稚对话,变成了铁蛋嘹亮的唱腔:“山也挡不住风,雪也挡不住春,山神也挡不住人想人……”歌声回响在黄土高坡,也响彻在大女子的心间。铁蛋倾其所有要拥有大女子,在他得知大女子将要嫁给了更加富有的蒙古族青年时,他冲到定情的餐桌旁,端起酒杯唱起《敬酒歌》。结果没有改变,铁蛋的初恋无疾而终。在大女儿外嫁内蒙古之后,铁蛋心痛欲绝,恰逢县剧团来村里演出,铁蛋拎着酒瓶上台唱了曲“妹妹不要走西口”,喷薄而出的悲痛感染了同台的演员,县剧团的到来成为一个契机,铁蛋决定成为一名正式的二人台演员。至此,二人台已经成为铁蛋个体生命的一部分,这种表达方式甚至超越了语言,成为他呐喊发声的主要途径。由于乡村文艺生活的贫乏,县剧团所到之处,人们夹道欢迎,台下总是摩肩接踵。二人台替铁蛋发声,为他代言,感动着自己也感动着别人。因为出色的表演,铁蛋升为副团长。二人台艺术在铁蛋的歌声里遇到了自己最好的时代。
故事到这里,已经是二十世纪末,铁蛋的人生基本完满,但三女儿郝燕的出现打破了平静。这个短发版的美姐,凭借一首流行歌曲进入剧团,她的到来像是一个可怕的预言。二人台面对流行文化逐渐式微。二人台的营生无法再维持生活,铁蛋和小姨子的情感纠葛也让他精疲力尽,最终,他选择回到家园,和父辈们一样做真正的农民,延续着属于这片黄土的沉寂却也踏实的生活。
从美姐的精致扮相到铁蛋的声嘶力竭,从铁蛋的深情呐喊到郝燕的洋气时髦,二人台艺术在他们身上得到传承,也走向了穷途。《美姐》的主要人物都和二人台艺术有关联,他们是乡村黑夜里闪耀的星辰。铁蛋的悲喜人生,也映照出二人台艺术由盛及衰的历史命运,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我们早已分辨不清。
一丑一旦的二人台是铁蛋宣泄感情的天然出口,其中的唱词也和铁蛋自身的情感经历相呼应,此外,影片中还出现了许多二人台的演出场景,和剧情发展几乎吻合,两者构成了互文性对照,使故事的展开方式独具民间特色。
二人台中最著名的唱段是《走西口》,美姐在电影中唱了三次。第一次是在农家院里练嗓;第二次,父亲和美姐的演唱被红卫兵打断,随后“文化大革命”开始,为生活所逼,美姐不得不“走西口”,“他们自然依恋着贫脊的故乡,那贴心的姑娘,所以他们在西口路上唱出他们的思念、希望,也唱出他们的理想,虽然理想的实现十分渺茫,但他们并不绝望,于是,便出现了自娱自乐的“二人台””。②“文化大革命”结束,美姐回乡,在铁蛋家的院子里,第三次唱起《走西口》,还是同样的小院,还是同样的曲调,漂泊的生活磨去了美姐的光芒,这支属于美姐的歌谣,唱出了生活的辛酸无奈,饱含着黄土儿女顽强抗争的生命力量。
大女儿和铁蛋从小就青梅竹马,见面后,两个年轻人立刻投入到炽热的恋情中。两人在小树林里约会,背景音乐响起,这是段《十七八的大闺女》,其中的唱词表达了男欢女爱的性隐喻,随后的情节中,两人就在草房屋里被抓了个现行。在大女儿外嫁内蒙古之后,铁蛋心痛欲绝,上台就是一曲《光棍哭妻》,铁蛋将自我的感情伤痛移植到二人台演唱中,唱得台下听众声泪俱下,他越是戏我两忘,听者就越能被这份看似真实的感情所打动,舞台上的丑角和现实中的铁蛋已经是二位一体的存在了。进入县剧团后,铁蛋和虎虎和演了一出《害娃娃》,曲中唱到“奴家害喜想吃酸”,接下来就是铁蛋回家探亲,得知了妻子怀孕的消息,母亲说媳妇喜欢吃酸,正是应对了前面的戏文。
三女子进入剧团后,首次亮相,就和铁蛋搭档了一曲《公鸡踏蛋》,两人将公鸡母鸡拟人化,演的是两只鸡踏窝的戏,其中的性暗示很明显。在两人的情感随时都会变质的节点上,铁蛋和郝燕演了一出《姐夫和小姨》,戏里的人物身份和两人的现实身份相吻合。戏中,姐夫和小姨因两情相悦而私奔,隐含在戏里的暧昧关系直指两人的现实状态。铁蛋和郝燕在舞台上一遍遍地演绎着欲望达成后的彼此,在现实中那是一步都不能逾越的伦理雷池。
二人台在电影中给予观众的暗示,不仅是情节上的,更是心理层次的。赤裸着原始欲望和生命力的二人台唱词,给人物关系、故事情节以文艺化的类比、暗喻或转述,为影片的叙事创造了独特的修辞手法。
2006年,二人台艺术被列为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昔日遍布西北的乡间唱调,变成了今天被保护的民间艺术。《美姐》不仅是铁蛋的情歌,更是导演郝杰献给二人台艺术的一曲挽歌,他让观众看到了异样、陌生的乡土世界,领略了民间艺术的独特魅力。《美姐》发声于黄土乡间,为乡土电影的当下生存给予了证明,它至少让我们看到,在快速发展、物质繁华的背后,乡土影像依然以自有的方式存在着。
注释:
①萧薇.《美姐》:一曲乡间骑士的“告别”情歌[J].电影批评,2013(4).
②任新宁.河曲“二人台”的审美与赏析[J].黄河之声,2011(8).
陈琤,武汉大学艺术学系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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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7-0125(2015)05-0146-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