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芳
摘 要:库切小说结构巧妙,对话含蓄,观点鲜明。《彼得堡的大师》以主人公陀思妥耶夫斯基调查继子巴维尔之死为线索,经过库切鬼斧神工般的裁剪和微调,呈现得扑朔迷离、亦真亦幻,形成了多层次的互文,折射出丰富的寓意。
关键词:陀思妥耶夫斯基;彼得堡的大师;库切小说
任何读过《彼得堡的大师》的人都知道, 这一小说没有提供坚定的政治或道德据点。从时间和地理角度看, 该事件已被牢牢地固定了(事实上小说的头三个字已表明): 故事发生在1896年圣彼得堡的十月及后来的十一月。小说采用第三人称现在时叙述,紧紧靠近主人公的意识,并列入一些内心独白,这种叙述形式对库切来说并不少见。
一、寻找线索
继子巴维尔神秘之死促使虚构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从他和妻子、孩子生活着的德累斯顿秘密返回, 因为躲避债务不能公开进入俄国。巴维尔是他第一任妻子之子,他在彼得堡一直抚养着她。陀思妥耶夫斯基很快就住在巴维尔的公寓里,试图忍受丧子之痛。与此同时叙述围绕着两条主线:他和女房东及其年轻女儿马特廖娜的亲密关系;他和涅恰耶夫同样紧密的关系。涅恰耶夫是一个年轻的革命分子,躲离该市当局,对巴维尔一直影响重大。 事实上陀思妥耶夫斯基确实有一个叫巴维尔的继子在彼得堡,而他在国外。涅恰耶夫也是一个历史人物, 这个时候在俄国,因参与谋杀属于他的革命团体的一个学生,很快变得臭名昭著。众所周知陀思妥也夫斯基小说中的传记特征, 如赌博和他的癫痫症已被众人所知。占据主人公精神世界的自我怀疑、自我诋毁、自我辩解的螺旋式的折磨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和信件中可以熟悉地看到。
在加强小说和历史联系的同时,库切却使得小说的主人公和历史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之间的差别非常明显, 至少对了解或略知陀思妥耶夫斯基生活的读者来说如此——这一点阻止人们把阅读小说当成对真正作者和其作品的评论。除了缺乏证据表明陀思妥耶夫斯基偷偷访问过圣彼得堡(小说中没有提到陀思妥耶夫斯基仅仅一个月大的女儿Lyubov),库切作品的基本前提——陀思妥耶夫斯基痛苦地设法忍受巴维尔之死——已经建立,因为真正的巴维尔比真正的陀思妥耶夫斯基活得长久,这一前提显然违背事实。
二、等待期盼之物
我们可以从小说对读者提出的不同寻常的要求开始。我们期盼小说的发展势头、方向感、故事发展遵循的原则、主人公的困境及抉择、瞥见解决的方法解释暂时的谜团和明显离题。库切小说《彼得堡的大师》并不是十分慷慨地满足了这些需要,但是足以让乐意的读者产生兴趣——比如柯伦太太在《铁器时代》中经受了越来越多的精神上的分裂,精神上的分裂伴随着希望在死亡前获得南非冲突的某种新认识。但是, 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圣彼得堡的任务是什么,他真正的选择是什么,小说把我们带到哪里,这些目前尚不清楚。他哀悼他的继子帕维尔,当然他没有必要因此留在圣彼得堡;他在等待什么,或者设法带来什么,但似乎不能准确地知道是什么。他说希望找到巴维尔的去路或者让巴维尔来到他身边,但这意味着什么尚不清楚,如何实现也不清楚。他住在帕维尔的房间,有时甚至穿着巴维尔的衣服,试图与死去的继子形成同盟,这一点将胜过生活中的一切。(这本小说提供了非常不同于陀思妥耶夫斯基传纪中记录过去关系的线索:孩子怨恨他母亲的第二次婚姻,怨恨母亲去世后继父同一个和自己同年的女孩的第二次婚姻。继父作为男孩父母去世后唯一的监护人承认负全部责任,却发现他们的关系存在很多障碍。)
这是一部等待的小说,什么是梦寐以求的东西,没有任何明显的感觉。如《马克思的幽灵》中所言,库切的大部分小说出现在“到来者”出现之前。小说中陀思妥耶夫斯基知道他是在等待某种鬼魂、归来者、巴维尔的幽灵。陀思妥耶夫斯基很早就问自己“为何追赶幽灵的谣言,谣言的幽灵”?很久以后这一问题重现“他能继续等待鬼魂多久”?他尝试唤回儿子形象(代替涅恰耶夫),一度被描述为“魔术”。等待、期盼、好客,沉迷于未来以及迷恋他人,这些棘手的问题在题为“伊万诺夫”一章中进行了最全面最有力的表达----然而(或因此)是最令人费解的一章,因为故事情节不大清楚。一天晚上陀思妥耶夫斯基在睡梦中听到有声音在叫他,可是当他完全醒来时却发现原来是狗在嚎叫。如果知道某人在等待什么,这只可能是熟悉的东西。但即使知道某人在等待不熟悉的东西,人们已根据熟悉的事物通过假想限定了不熟悉的东西——如夜里的賊已解释为不同于预期的意外。然而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狗的叫声不是意外,狗的叫声打断了熟悉和不熟悉之物绝对异质性顺序,源于道德责任外任何体系的其他东西的吸引。这一切没有任何保证,也不适合任何安排,也不带有任何特别的意义。
三、不可预料之物
陀思妥耶夫斯基不知道也无法知道他以巴维尔的名义在等待什么。为了和他关系不和的继子——他的哀悼似乎有些多余。(然而他们血缘关系的丢失使得很多方面很难应对得失,并且不断地提醒着他对巴维尔的记忆是间接的。)虽然不完全信任他们中的任何一位,但是他允许自己的行动受到冲动、吸引力和模糊愿望的决定。小说要求读者愿意等待,留有选择的余地,并严格关注细节。仅仅只在最后一章中隐含在这些要求中的承诺得到了兑现:等待即将结束, 让人困惑的时刻即将挽回。读者和小说中的人物,或许还有作者最后都能欢迎“到来者”,即使此时的路径依然模糊不清。
小说中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巴维尔房间多处摆放了写作用具,但什么也没写。就在学生揭示涅恰耶夫运动野蛮力量,马特廖娜看到她的母亲和房客在一起睡觉的第二天,他再次打开了他的文具盒。他渐渐明白他的任务有了新的理解,为此他再次使用了癫痫的形象,和巴维尔的致命摔倒联系在一起。这一过程中陀思妥耶夫斯基以不同的理解方式来看待他和巴维尔的关系,以及他在彼得堡的任务。人们放弃对伦理道德的承诺,不再追问对待巴维尔、安娜、涅恰耶夫、马特廖娜和他的妻子正确的方式是什么。
“他不能想也不能写,甚至不能哀悼除了对自己。直到巴维尔, 真正的巴维尔来拜访,他才出于意愿成为心里的俘虏。巴维尔夜里没有来过,人们也这样说过,但对此不确定”。恰好就是相信这不可能开了通往其他的道路:“因此他听的是巴维尔的第二字,他绝对相信他不应该得到第二个字,也不会能会说这是必然的),这种想法可能并不良善,甚至可能是恶魔。”(《作家与魔鬼》)
不久陀思妥耶夫斯基开始写作并沉浸于写作中。他对公寓进行了描写,勾勒出一个巴维尔版本(也是他自己的版本)以激起女孩的性好奇。他的写作是对彼得堡熟悉的人和物的一種背叛;他使用、滥用、揭露和扭曲一切。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但没有什么是如实相告。随着小说接近尾声,他记住了马特廖娜引用巴维尔话语的那一刻:“马特廖娜说,他们付钱给他写书以重述死去的孩子。作为回报他必须放弃他的灵魂这一点没有提及。背叛不只是页面上的事情和对理论、纸张的背叛;本章中陀思妥耶夫斯基发现自己故意把马特廖娜对巴维尔的记忆这一部分进行了简略地叙述——或许是她最珍贵的财产。因此,他实际上通过斯塔罗夫造成对马特廖娜的侵害成为《群魔》中虚构的核心。因为了解小说或者小说被排斥的核心,我们应邀在库切小说的末尾策划了一个更加可能的剧情:马特廖娜自杀。
较库切的早期小说而言,这部小说不太明显关注南非过去和现在的冲突和矛盾,但上演了一部据说不可能和国家迫切需要和问题不相关的剧本,因为该剧进入了超出种族隔离及其结束的快感之外未知的领域。如果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彼得堡的大师》中最终成功地表达对俄国的观点或者至少致力于其中之一或部分观点的表达,不是通过有意记笔记而是通过放弃自己的位置和时间,难道库切不是在做同样的事情吗?让他的小说超出人们熟知的东西?他不是通过模仿和口技来试图表达其他观点,他已让陌生人代替自己的声音,有时是令人沮丧的话语方式。它不会对我们谈论南非,只会谈在南非这样一个国家文学和艺术的作用。南非是一个挣扎着要重生的国家,这不是一个令人安心的理由。
但库切小说带来的不适感正是它受人欢迎之处,因为它毫不畏惧地对假设进行验证。毫无疑问,我们的文化机构都在忙着改编小说,使小说更具吸引力,但削弱了原著中凶险的要素。一旦我们尝试对新来者进行分类,冠以“好”、“坏”、“受欢迎”或“不受欢迎”这样的标签,我们就不可避免地进行先入为主的判断——我们从不停止对他人的主观判断。
参考文献:
[1] J.M.库切, 王永年, 匡咏梅. 彼得堡的大师[M].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 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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