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US公交委员会“上双站”

2015-06-02 13:21
艺术汇 2015年2期
关键词:当代艺术艺术家创作

初冬寒夜,第十届上海双年展如约开幕。算起来,这场艺术盛宴已与这座城“结缘”近二十年。目下将近年关,展期也已过半,此刻回顾展览,恰似酒过三巡,既了却了开场的热络,也未有散场的留恋,反倒适合畅言。本辑为大家带来的是“上双”城市馆单元的“BUS公交委员会”专访。作为一个参展艺术项目,同时又是沪杭地区较为活跃的文化艺术非营利组织,BUS有着多重面孔。正如BUS的主要发起人卢涛所说,BUS成立的初衷旨在“打破隔阂或圈子,营造一个亚文化的小生态。”有意思的是,“BUS公交委员会”的上海站“选择”设置在K11 购物艺术中心。于是,艺术与商业间牵绊、文化消费与艺术创作间的辨诘都将在此“景观社会”的宏旨下一一上演,这究竟意味着一种挑战,还是一种暗结连理的合谋,这一系列问题都将引人思考。文章将从“发起人”、“乘客”以及“观者”等三个视角力图呈现一个清晰、立体的“BUS公交委员会”。

在当代文化艺术日趋多元化的今天,BUS公交委员会更像是一个连接艺术、文化与社会的工具箱。它的构想和实践也许意寓了当代艺术介入日常生活的一种可能,也许在一定程度上标注了当代艺术自身的某种新范式。诚然,艺术家头脑中的那些奇思异想,或反叛、或荒诞,或许从一开始就意味着最终的结局,但,正因有了这些想法及其深层的动因,才构成我们所说的一般社会,还有那个最真切的现实。

BUS主要发起人之一:王婧(声音艺术策划人,研究者)

I ART:看BUS以往的一些活动,发现好多都是以“声音”为主题的,声音艺术可以说是BUS的主线?

王婧:的确声音和音乐的活动占据大多数,大概占据百分之八十多的比重。起初是我自己在做这方面的研究和尝试。因为我之前读博士的时候做的是亚洲声音艺术、实验音乐以及音乐人类学方面的研究,所以那时候也结识了很多这方面的同道。后来我回到杭州,他们不少人找到我谈关于演出的事情,所以我就在杭州来帮他们组织。毕竟只要有人在地组织,以后有国内国外的朋友过来,这个事情就慢慢可以做起来。但杭州本身没有像上海那么多元化的场地可以支持爵士、摇滚、民谣之外的一些音乐形式,也缺乏相应的空间。所以我做的第一场活动是在2012年“密集”的全国巡演杭州站,这场演出比较大型,它也汇集了声音艺术界的一些知名艺术家,比如北京的严俊、上海的卖卖、香港的黄仲辉、韩国的Ryu Hankil等。同时,当时也做了一个相关的声音论坛——“声音和德勒兹”。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比较艰难,那时我只能借浙大这个仅有的平台来做这个事情。

I ART:那么为什么起“BUS公交委员会”这个名字呢?而且它是一个非营利组织。

王婧:当时是吴珏辉、方宏章、邓悦君、卢涛和我一共五个人,大家都有一些想法,想碰在一起做一点事情,这样可能力量也更大点。“BUS公交委员会”这个名字实际上基于这样几点考虑。首先,我们打算做一个让艺术和文化事件发生的平台。这个平台不同于一般的美术馆、画廊等艺术空间。它是一个流动的空间,像公交车一样。BUS的“乘客”并不是经过刻意挑选的,在哪站上、哪站下都由他们自己。再则,这样一个游牧的状态也可以说是我们还有同道中人生存状态的写照。另外也可以说是凑巧吧!因为我们聚会讨论的那天刚好是8月4号,和BUS很搭。

I ART:流动、游牧,也寓于城市空间。

王婧:对,这几个词可以很准确地形容。其实我自己后来也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名字,大家也是如此。因为北京、上海、杭州这些城市的规划在我们国家的意识形态还有城市规划体系的作用下,就像一个个鸽子笼一样,它们只有很小的流动性及变化的自由度。所以BUS这个概念你可以把它想成一个公交车在不同的城市空间中穿行,或者也可以视作一条漂浮于大海的船,在可以停靠的地方停驻。然后继续飘游。

I ART:BUS +声音艺术,可以让人想起一辆开着车载音响的机车从面前驶过的生活情景。因为声音艺术似乎与我们熟悉的音乐形式不同,比如流行音乐、古典音乐等,很多时候它是与不和谐音、噪音或是被我们习惯的音乐过滤掉的那些部分联系在一起的,你们为什么要选择这种比较异质的东西作为BUS的一条主线呢?

王婧:我部分同意这种看法吧。应该说这也是国内的现实给大家的一个错觉,好像提起声音艺术或实验音乐就是吵闹的、不好听的。但其实不是这样。就像我们做的很多活动,虽然也有很多没有按照主流音乐形式的声音,包括一些microsound、氛围音乐现场,它们非常好听、也很安静。

而且就功能而言,BUS做的这些声音的活动并不是要去扮演一种抵抗主流的角色,也不是要去修正、否定主流。事实上,它更像是在扮演一个分支,一个不一样的东西,在不同地方存在、流动。现在小众的东西总是会被一些机构或商家保护、甚至包装,于是获得一种安全感。但BUS这种流动的状态,它是没有被保护的,时刻都有危机感。

I ART:比方说风潮音乐在2000年前后推出的《森林狂想曲》、《树蛙之歌》等专辑,他们采用的是大自然的声音,比如鸟叫、虫鸣,也是一种非主流音乐组织形式的创作,在你看来,这种形式也属于声音艺术么?

王婧:呵呵,你在这里实际上又在追问声音艺术的定义了。我当然是有自己的定义和解释,也写过不少这方面的文章,同时我们还在高密度地做相关的活动,大概一个月一场、甚至两三场的频次。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是声音改变了某种关系,听者和演奏者之间、听者和空间之间、听者和听者之间的关系。

不过,很可惜的是,到目前为止,在杭州做的声音方面的活动几乎没有一场达到了我们预期的声响效果。因为没有足够的经费和支持,条件也比较有限,合格的声响设备也是最令我们发愁的,但我们一直在做。

I ART:杭州也有一些声音艺术家,像姚大钧以及中国美院一些年轻声音艺术创作者等,比较而言,BUS的声音创作又有哪些异同呢?

王婧:应该说大家都是在做声音,但是强调不同的面向吧。有些会更侧重技术,或者在网络空间中探索声音的革新,像姚大钧老师,包括沈立功老师都是我们非常熟悉和尊重的声音艺术家。就我个人来说,我会更加侧重去创造一个聆听和声音发生的现场。

I ART:在BUS以往的活动中,“冷线”系列比较突出,可以结合起来介绍一下“冷线”么?

王婧:“冷线”其实是对声音艺术的一种概括。在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当时也正好在上传播学的课程,正好讲到麦克卢汉。麦克卢汉认为“冷”的东西它对受众有着更多的参与诉求,它自身作为一个信息源发出的信息不多,需要受众参与创造才能融入,相比民谣、摇滚这种音乐形式而言呢,我认为声音艺术的性向是“冷”的。所以冷声音、冷线描绘的不是坐在很舒适的沙发上、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听音乐的那种状态,而是一个很需要听众参与一个声音的现场,甚至需要调动自己的身体进入到这样一个情境中来。

I ART:结合这次在K11的现场来谈,像这样一个商业空间,它会否影响到你们的声音创作或表演?不仅如此,BUS在这次活动中还设置了一个橱窗,这又是一个颇有消费意味的空间,等于你们的声音表演至少处于这样一个两重的语境之中,对此,你们当时又是如何考虑的呢?

王婧:这个问题也是我们在准备的时候多番讨论的。开幕的时候我们做了一个表演。这是我这学期带的一个欧洲班同学一起完成的。这个班有20来个同学,平时上课我们会讲到很多中国学的课程,比如中国的音乐文化和青年文化等。当时我和他们说起这次计划时候,也包括表演之后,他们也会质疑。其中一个意大利的研究生反问说:“当代艺术不是应该首先反对的是K11这样一个代表商业、消费的空间?而且这些同学很多都是来自意大利、欧洲等国,他们发现商场里有很多的橱窗和展柜都陈列的是一些国际奢侈品牌的东西,那么为什么还要在这样一个空间中进行艺术展示?事实上,这就形成了一种博弈关系——如果你的作品不够强大,你的作品就很容易被K11这样一个强势的“消费盒子”给吞噬掉,很容易沦为一种被观看的对象。当然,你既可以选择顺应、也可以去挑战、质疑。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作品我们选取了行为艺术或表演的形式。

当然也有很无奈的地方。本来我们的橱窗计划会持续到三月份,但后来接到通知,因为圣诞节、元旦这些节日正好是消费高峰,所以原本许诺给我们的展示区,他们决定要改租给商铺。所以你看,无论你是多么反抗或反思消费社会,商场说改租就改租,在消费语境下,很多事情都变得很无力。这本身也很讽刺。

I ART:看到这次在BUS“橱窗”里的“节目单”,大多都是在表现一些非常态、甚至异化,好像现在的当代艺术习惯于把一些“病症”展示给大家看,这些是你们有意为之的么?你又如何看待当代艺术的这些现象?

王婧:这次的作品都是艺术家们自己选择的。另外我觉得你说的代表你所观察到的当代艺术在中国惯用的一种手法吧。其实也有很多优秀的当代艺术作品就是直接把一件日常物品从它自身的语境中抽离出来,放到美术馆中,经过这样的转换,包括感情在内的很多因素都会得到升华。所以现在当代艺术也呈现出一种“日常美学热”嘛!当然还有一些作品确实就像病毒一样,在表现异化的、病态的社会现象。

乘客甲——严可可(青年行为艺术家)

作为一名年轻的女性艺术家,严可可可以说是很独特的一位。这不仅是指她的奇思异想,还有她的创作方式。

I ART:这次作品的名字叫《兔女郎》,有什么讲究?

严可可:这次行为表演选择了鲜花、口红、香烟还有精液这几个素材。我将花瓣一片片剥落,再用口红和精液将它们粘合在一起。实际上,兔女郎这个名字是个批评家起的,我觉得这个名字也蛮好听的,所以就用了,并没有刻意想去表达什么意图。实际上我的理由很简单,就是想表达最强烈的东西。

I ART:那么观众又当如何理解这件作品?花瓣、口红还有精液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爱欲情缠,其中可能还有隐藏着男人和女人这两种不同的视角,你在创作时有着力去表现这些吗?

严可可:这里其实涉及到我的创作方法问题。就我而言,我并不是先确立一个理念目标,然后再去构思、创作并达成。我认为构思和创作不是分开的,他们是一件事情,更像是一个即兴的表演。另外,我更在意的是如何释放自己的天性,然后在过程中一点一点地去体验、接近。在对待观众这一点上也是如此。我不会在事前设想观众的反应,而是在现场体察观众的情绪生理变化来进行我下一刻想表达的东西。

I ART:这种创作方式是你一贯的?那这次的作品和你以往的行为作品相比有何异同呢?

严可可:是的,《兔女郎》是我创作《青烟》的后续。实际上,我做同性题材的创作大约有三四年了,而且以前做的作品大多是在户外,也包括学校。而这次是在K11,它是一个大卖场、一个公共场合,这种环境会让我觉得自己很异类、或者像动物园中被围观的动物,从而影响我下一刻的表演。另外,我还不能把一次表演算作一件作品,它更像是一段体验,一个去获得我未曾体验到的事物的途径。

I ART:所以你指的“释放自己”,好比“青烟”这个意象,是“化作一缕青烟”的意思对么?而你的“作品”实际上就是以自己的官能和环境的碰触而不断“修缮”的经验。

严可可:的确是这样。

乘客乙:三线电视台成员曹澍(青年艺术家)

I ART:“三线电视台”这个名字似乎有点耳熟?为什么取这个名字呢?

曹澍:三线电视台是一个开放的组织结构,我们有三个主要的组织人员,我、易连和张海深,还会有一些朋友在一起进行创作,把“雪球”滚起来。比如拍纪录片的罗兵,在荷兰做录像艺术的冯晨等等。随着活动的越来越丰富,还有很多比我们更加年轻的艺术创作者甚至前辈们加入。这个“三线电视台”是另一套“自己”,就像网络上的马甲,或是写小说用的笔名。在这个里面没有个人,所以很轻松,也很有趣。电视台这个名称主要是契合一个作品制作方式,有点像节目发布的终端的意思。所有的事件和节目主要都是利用手机终端发布的,包括主打的系列剧。如果说美术馆、博物馆是崇拜静止性和死亡的地方。那么流动中的信息就是“创造性空间”,手机终端或互联网世界就是“活”的地方。它的映射性不应该是许多作品和一个陈列空间这种类型的关系。三线TV可以做一些手榴弹式的信息,一些立刻被消耗掉的东西。如果“媒介”本身就是创造,这些东西直接就是社会媒介的一部分。

I ART:这次在K11中呈现的《卡拉永远OK》也是你们“三线电台”的一个节目?

曹澍:是的。这件作品实际上是我们创作的网络剧《不撸成名》第二集的主题歌,也是应“K11”这个“景”,我们就决定做这样一个轻松有趣的作品。《不撸成名》讲述的是一个名叫“不撸”的装置艺术家为捍卫其艺术理想与“国际撤展人”展开的一场较量。当然这个角色名字是有双重意义的。这首歌名叫做《我的创作观念》。

I ART:《卡拉永远OK》实际上也是本次“BUS橱窗计划”的一个节目,而“橱窗计划”及“K11”本身都是带有一个语境的,那么这件作品和之前的那些相比会否有不同呢?

曹澍:当时卢涛找到我们提及K11这件事的时候,我们当时正在做卡拉OK这个片子。提到“橱窗”很自然地就会联系到商业环境,就像本雅明所描述的“巴黎拱廊街”一样,它凝聚了人们的消费欲望,并向周边的人以及环境释放一种消费信号。在这样的环境中,周围既有商品柜台又有售货员,一群人围绕着卡拉OK机器抢着麦唱流行歌,仿佛进入九十年代的消费情景。那个时候唱卡拉OK是两块钱嘛。

I ART:你们编写的歌词都是一些理论、理论家的名字,而这些东西又可说是当代艺术的必备参考书。大家唱这样的歌曲是不是有什么寓意呢?比如是揶揄那些叫人看得一头雾水的当代艺术?

曹澍:这一点和三线电视台之前创作历程有关。我们当初选择了一些与当代艺术相关的话题并做了这个系列剧的第一集。后来刚好有机会在清影艺术空间展出,那时我们就想,是否可以就策展、撤展这一主题进行发挥,于是就形成了第二集《艺术家拘留项目》的一些想法。第二集是关于第一集里面的主人公,这样一个虚拟人物在真实艺术空间里的展览。

这一集里,艺术家向记者介绍自己作品的时候提到了一大堆自己创作的理论根据和来源,其实有点揶揄的意思,片尾主题曲也是这一个桥段的放大版本——找了很多艺术家朋友来唱《我的作品观念》,有点像一个狂欢,也有点像一个泡沫性的时代症候,具体是表达什么也很难用确切的文字来表述。还有,其实看过第二集的细心观众可能会留意到剧中的主人公看到的那本秘笈叫做《古今艺术方案观止》,这本书里面确确实实有内容,里面我们写了很多,比如大型行为艺术“精卫填海”、“夸父逐日”等等。还有第一集里面的道具“撤展简史”、“国际撤展领域的七个案例”等等。其实不止是当代艺术和生活之间有这种断裂关系,我们的生活中每天都有“荒诞”在上演,或者说它本身就是荒诞的复现,我们只是尽力用一种方式去提示出来。

I ART:那是否能够把三线电视台视作现实艺术圈的反叙事呢?它刚好呈现了当代艺术圈中的被遮蔽的一些现实和规则,而你们是要用这种荒诞的方式把遮蔽的那一面给揭示出来?

曹澍:嗯,有这层面的意思吧。坚固和伟大(的意义)是暂时的、被建构的,这个世界荒诞和不合理才是常态。现在有很多探讨介入现实的当代艺术,往往去呈现一个反向的现实去比证艺术和生活之间的差异。但我们认为当代艺术就是寓于我们日常生活的,其中并没有“常”和“非常”之分,所以我们选取三线电视台就是直接对这些发生在我们生活中的艺术现场进行报道,就像之前我们做过一个“逢年过节”的栏目。

I ART:“逢年过节”?

曹澍:“逢年过节”实际上是我们在三线电视台“架设”的一个栏目。那时是中秋,我们组织了一批志愿者,为社区群众送去了一些当代艺术(品)。实际上,我们正在做的旅游频道、生活频道也是一样,最终会慢慢把这个电视台的形象给填满做实,变成一个一直在行进中的事情,包括我们之前提到的那些“伪书”,到时都会变成一本本实实在在的书。

I ART:那么三线电视台的未来图景你能为我们描绘下么?它将来会“长”成怎样?

曹澍:未来的话,三线电视台争取形成一个语境,或是一个发声场所。其他的部分也没有限定一个固定的方向,因为大的框架已经有了,具体的内容都是伴随着周遭环境的发展变化进行的,重点在于一些判断和应对的方法。当然也希望更多的人参与进来。(采访/撰文:吕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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