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杨格 ●图/郭宁
致命横财
●文/杨格 ●图/郭宁
一个贫困的家庭,一对相濡以沫的夫妻,一对望子成龙的爸妈,却因为忽然多了300万人民币变成相互折磨。神秘的300万背后,隐藏着多少秘密……
春眠不觉晓,最恨起得早。
虽然困意比睡觉前更浓,但白云松还是果断地从床上爬起来,他得保证,八点半之前骑着摩托车上路巡逻。
白云松是一个片警,负责这片城中村的治安工作,早出晚归就是他的工作状态。白云松的早餐固定在一个没有名字的小摊点里吃,如此选择,白云松是带有“阶级感情”的。
小摊点设在一个名叫许家庙城中村的出入口处,老板是对中年夫妻,男的叫舒志强,女的叫马红云,他们还有个正在上职院的儿子,叫舒展。一家三口来自农村,在平原市生活,不容易!
吃早餐的时候,白云松常和夫妻俩聊天,得知他们在老家的土地很久以前被廉价征收,他们来平原市谋生,主要是为了和儿子在一起。
“我们这辈子是完啦!可我们不能让舒展一辈子过我们这样的日子。”舒志强把手放在围裙上擦着面粉,老气横秋地说,“只要儿子大学毕业后能找个好工作,最好是进政府当官,在城里买个房,娶个媳妇,安个家,我们老两口死也瞑目了。”
白云松一阵心酸,他不忍心刺破这对勤劳夫妻的希望,其实,就凭他们夫妻俩这样的小本生意,凭舒展上的职院,想进政府当公务员,在城里安家,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几个月前,小摊点只剩下舒志强一个人打点,马红云退出了。白云松一打听得知,小摊点一天的纯利润不足百元,马红云只好另寻他路,去做了保姆。
这天早上,白云松骑着摩托车来到舒志强摊点前,意外发现,舒志强没有出摊,这可是白云松第一次遇到的情况。舒志强怎么了?白云松决定,进到城中村里看个究竟。
舒志强一家三口住在二楼一间不足30平方米的小黑屋中。白云松到了楼下,忽然从小黑屋里传来舒志强声嘶力竭的怒吼:“你他妈的去死!老子掐死你!”
白云松很诧异,在他的印象中,舒志强虽然有点大男子主义,但夫妻俩还算相敬如宾,尤其是马红云,胆小怕事,和善温顺,今天怎么啦?马红云惹了什么祸让老公逼她去死?
白云松一口气跑到2楼,大力敲门。
屋里忽然安静下来,两个人都不吱声了。
白云松喊道:“舒志强,马红云,我知道你们在里面,开门!”
过了一会儿,屋里有了动静,门开了,舒志强掩饰着脸上的怒气,点头哈腰地说:“白警官啊!你好你好!我正准备出门呢。”说着,出了门,作势要走。
“少耍滑头!”白云松嗔怒道,“你不是要让你老婆去死吗?你不是要掐死她吗?我来看看现场。”
舒志强傻眼了,侧过身子,让白云松进了屋。
白云松还是第一次进他们的家里,整个房间分成卧室客厅厨房卫生间。客厅里摆放着一张双人床,大概是舒志强和马红云的卧室,唯一真正意义上的卧室应该是他们宝贝儿子舒展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
马红云趴在床上,头发凌乱,想必是舒志强揪扯的,她的身体抽搐着,可想而知她刚才受到丈夫怎样的攻击!
“怎么回事?”白云松怒视着舒志强问。
舒志强小声地说:“没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白云松刚要叱呵,没想到马红云抬起头来,眼泪汪汪地看着白云松说:“白警官,我们闹着玩呢!”
“是是是!我们闹着玩,在玩老鹰捉小鸡呢!”舒志强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应和着说。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白云松没辙了,他观察了马红云一会儿,见她虽然头发散乱,但眼睛没有红肿,似乎没流过眼泪,身上也没什么血迹伤痕。既然如此,自己不能再深入下去,便草草地警告了舒志强几句,就离开了。
第二天早上,白云松照常出现在舒志强的摊位前,但早餐店还是没开张。
白云松联想到舒志强和马红云昨天打了架,预感不正常,又跑到舒志强家的小黑屋门前。
屋里传来闷响,间或有马红云压抑的哭声,白云松来不及多想,一脚踹开门,果真看到舒志强正骑在马红云的身上抽她呢。
白云松扑过去将舒志强拽起来,喝道:“老鹰捉小鸡的游戏还没玩够?”
“没!”舒志强没说话,马红云却说话了,看来她是被舒志强揍怕了,死到临头了还帮凶手打掩护呢。
白云松把手铐抖得哗哗响,恐吓道:“舒志强,你看你老婆被你家暴成什么样了?成老鼠了。我告诉你,你这不是家暴了,是刑事犯罪,我要拘了你。”
舒志强惊恐地看着白云松,马红云更害怕了,一下子扑过来,拉着白云松的手说:“白警官,你别逮捕我老公,都怪我都怪我,他把我打死都不怪他。我坦白从宽,把什么都告诉你!”
“臭婆娘!你还不觉得丢脸?我看你敢说!”舒志强怒目圆睁,粗暴地吼道。
马红云又被吓到,低着头不敢说话。白云松知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得把舒志强镇住,马红云才敢说真相。于是,他故意怒喝道:“舒志强,把手伸出来,戴手铐!”
这招果然有效,舒志强的嚣张气焰歇了,而马红云更害怕老公被拘了,再次说要坦白从宽。
白云松将马红云带到路边保安值班岗亭里,支走了保安,马红云开始说起来。
几个月前,马红云受保姆公司指派,去了一户人家当保姆。有一天,她外出买菜时,发现背后有个气度不凡的老者一直在跟踪她。起先,马红云没当回事,但随后几天,这个人一直跟踪她,马红云忽然站定了,怒视着问:“你想干什么?再跟着我,我就报警了。”
老者不慌不忙,笑吟吟地说:“这位女士,我没有恶意,我想和你谈谈。”
马红云戒备地说:“我又不认识你,谈什么?”老者说:“你不认识我,我可是注意你很久了。”
马红云冷笑一声,说:“那是!我身后一直有条尾巴呢。有什么事情快说吧,我还要去买菜呢。”
老者似乎有些难以开口,憋了半天说:“好吧,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直说了,你能不能陪我一次,我付钱给你。”
马红云没弄清陪的含义,问陪什么。老者鼓足勇气说:“就是——那个——亲热。”赶紧又说,“我给钱!”
马红云又气又恼,骂了一声神经病,迈步就走,老者跟着补上一句:“每次一万块好不好?”
马红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停下脚步,也许是那一万块钱的天文数字刺激到了她,她转过脸来。老者欣喜若狂,从包里掏出一万块钱,说:“你可以先拿着。”
马红云一下子被击中了,这是一万块啊!这是她和老公辛辛苦苦一年才能攒下的钱啊,一家三口那么需要钱,这个诱惑太大了!
但马红云也知道,如果接下那一万块钱,那就是背叛了老公,让他知道了,那还得了!
老者看出了马红云的心思,说:“我保证,我不会纠缠你,什么时候你不乐意了,我就安静地离开你。我知道,你们家需要钱,不就是一次亲热吗?我说句难听的话吧,大街上酒店里那些十八九岁的姑娘也拿不到这个数。这个机会千载难逢。”
老者的话说到了马红云的心坎里,她不吱声了,不表态,也不走开。老者知道妥了,拉着半推半就的马红云进了一家酒店……
事后,马红云问老者,为什么看上她。老者说,他年轻的时候插过队下过乡,在乡下最无聊痛苦的日子里,是村里的一个大嫂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而他也喜欢她。但大嫂是有家庭的人,他不能对她有非分之举,只能把对大嫂疯狂的爱压在心里。多年以后,他回到城里,进了机关,下了海,成了家,生了儿女,日子越过越好。年前,老伴和儿女都去了美国,只留下他一个人在平原市处理财产,还有一个多月,他也要去美国了。离开中国前,他有很多愁绪,但最忘不了的,还是当年的那个大嫂。前几天,他偶然间看到马红云,欣喜若狂,马红云就是几十年前大嫂的翻版,老者被压抑的情感又爆发了,一直跟踪着她。
马红云不想再纠缠下去,她要走了,老者可怜巴巴地约马红云下次见面的时间,马红云坚定地摇摇头说:“不,我再也不能做对不起老公和儿子的事情了。”
老者急了,大声说:“那我给十万好不?一次,我说的是一次。”
马红云又站住了,她实在拒绝不了这样的诱惑,她默认了。好半天,她问老者:“你哪来这么多钱?”老者说:“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最不值钱的就是钱,在这个投机的社会里,你只要踩对节奏,钱就像洪水一样流过来,躲都躲不了。只要你陪我,钱不是问题。”
就这样,几天后,马红云有了第二次,老者真的给了十万。于是第三次……第十次……第N次,老者最多的一次给了30万。老者在去美国和家人团聚前的那次,给了马红云100万!仅仅一个月,马红云的手上有了300万!!!
马红云不敢让舒志强看到这些钱,更不敢把自己出轨的事情告诉舒志强。她绞尽脑汁地把钱藏在一个米袋里,米袋一天天长大,像个临产的孕妇。
马红云那个高兴啊!钱多了,一家三口就可以留在这个城市了,老公不要那么拼了,儿子将来也可以有房有车了,多好啊!可马红云也纠结,怎么样才能把钱给老公,又不让他知道自己出轨的事情呢?如果老公知道这些钱是老婆背叛得来的,一定不会放过她。
马红云在这样的煎熬中左右为难,可是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那天,舒志强无意中看到米袋,疑惑什么时候买的米没吃,会不会生虫子,得晾晒一下。这一下不要紧,红彤彤的老人头堆在面前。
舒志强逼问马红云,马红云不忍心再欺骗老公,一五一十地坦白从宽。舒志强知道真相后,像被割了卵子,这几天,想着法子折磨马红云呢……
白云松听罢,感慨良多,他问马红云:“可以满足我的好奇心吗?那个老者是谁?”马红云摇摇头,说:“白警官,我可以不告诉你吗?”
白云松耸耸肩说当然可以。
马红云说了谢谢,哀求道:“白警官,我有两件事情想求你,一是替我们保密,二是求你劝劝志强,我真的不是想背叛他,我和老头那个的时候,心里都是愧疚的,我就想着给家里挣点钱,想着老公不要那么累,想着儿子有个好前程。老公要是不要我,这个家就散了,我就自杀!”
“我相信你说的话。”白云松真诚地说。
马红云又问:“我这是卖淫吗?我挣了这么多钱这犯法吗?”
白云松沉默了一会儿,他很矛盾,如果从肉体交易这个角度看,老者和马红云的行为属于卖淫。但整个事件中,老者的感情因素占了大头,不能简单地以满足肉体的欲望来定性这件事。过了一会儿,白云松说:“老者给你那么多钱,也可以说这是你感情上的赠与,不算违法吧。”
马红云如释重负。
白云松决定好事做到底,他找到舒志强,一番游说,舒志强的愤怒渐渐地弱了下去,最终,这个大汉抱头蹲了下去,呜呜地哭了起来。
白云松知道这事成了,舒志强憋屈已久的愤怒随着这哭声稀释了。
白云松又告诫一番,说:“有了这笔钱,你们可以买房子做生意,过上好日子了,多好啊!关键是你儿子能够在城市扎根了。”
舒志强抬起泪眼,对白云松说:“白警官,你说的道理我都懂,其实我知道马红云也是为了我和儿子,我就是一时顺不过这口气来。我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你放心,我会好好爱护我老婆的。”
“这不就成了!”白云松开着玩笑说,“祝贺你升级为大老板级别的人物。”
随后的日子里,白云松巡逻时,依旧不自觉地经过小摊点前,但那里再也没有舒志强和马红云的身影。有一次,白云松拜访小黑屋,开门的是个陌生人。想必舒志强一家三口远离这里,买了房子,过上安逸的日子了吧。
白云松又想到自己,还得为还房贷苦恼,苦笑一声,自嘲道:“白云松啊白云松,你怎么就没有遇到那样的好运呢?”
夏暑知了叫,大汗往下掉。
这天上午,白云松巡逻到小黑屋前时,意外地看见舒志强和马红云的儿子舒展。
此时的舒展,已然鸟枪换炮,一身名牌,他挎着一个漂亮的女孩。女孩如依人小鸟,黏糊着舒展。
舒展指着小黑屋对女孩忆苦思甜——有钱和成功人士都好这一口。舒展炫耀地说:“叶绿,你知道吗?我们家以前就住这里,饭都吃不饱。”
叫叶绿的女孩问:“那你家怎么能在枫林园买房子呢?”
“眼界!”舒展斩钉截铁地说,“眼界决定境界!当初我看好一只股票,让我爸我妈把家里所有的积蓄两万块钱拿出来,买了这只股票,一个多月,就赚了300万。”
“舒展你太牛了!啵一个!”叶绿猩红的嘴唇印在舒展稚嫩的脸蛋上,舒展顺势搂紧了叶绿。
白云松苦笑着,一对无知的孩子啊!什么样的股票在一个月的时间能从两万变成300万呢?
白云松走到舒展面前,问:“舒展,你怎么不读书呢?今天不是双休日啊!”
舒展满不在乎地说:“白叔叔,不是双休日就不能出来耍吗?我不能逃课吗?”
白云松惊讶地说:“你怎么能逃课呢?这叫不学无术你知道不?”
舒展咧了一下嘴说:“学了有术又怎么样?大叔,这不是你们的时代了,现在是有钱就有一切的时代,读大学也是为了钱。既然这样,我有了钱,读书干什么呢?”
“你——”白云松被气得说不出话。
“警察叔叔再见,我们得去亲热亲热了。”叫叶绿的女子奔放地搂着舒展,妩媚地说。
没想到舒展勃然变色,一掌推开叶绿,鄙夷地说:“臭婊子,滚一边去!”
叶绿愣了,白云松也傻了,舒展这小子怎么啦?
舒展嘲讽地看着叶绿说:“你以为我会喜欢你?呸!臭婊子!我不过就是玩你。我为什么要玩你?你自己知道。我们家穷得叮当响时,我曾追求过你,你问我有没有钱给你买土豪金版的苹果手机,我说没有。你就让我滚一边去。你还把我写给你的情书挂到你的微博上,旁边还配了一只癞蛤蟆的照片。你知道同学们从此叫我什么吗?叫蛤蟆舒!现在我有钱了,你对我犯贱了,可老子不稀罕!我玩你一把报复你,算便宜你!”
叶绿仇恨地盯着舒展道:“你等着!”说罢,头一回,迈开两条大长腿,噔噔噔地跑开了。
白云松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此时,舒展也走开了。白云松想到舒志强和马红云,想到他们忍辱负重地弄来那笔钱,就是为了孩子。可是现在,他们的儿子变成这样,这是他们要的结果吗?
白云松决定找舒志强和马红云谈谈。
白云松拨打了两人的手机,都停机了。想想也是,穷人暴富起来,第一件事情就是隔断与过往的联系吧。
白云松记起舒展说他们家在枫林园买了房子,便骑上摩托车,直奔本市有名的高端小区——枫林园。
在管理处,白云松从工作人员小周的口里问到了舒志强家的楼层和房号,又打听舒志强一家的情况,小周说:“这家人很奇怪,住这么好的房子,女业主还去商场打工,男主人好像没事,隔三岔五带年轻女人回家,刚才还带一个女人回家呢。”
白云松听罢,拔腿就走,直捣龙门,来到A栋36楼第二单元房门前,敲响了门。
过了一会儿,舒志强打开了门,一脸警觉地看着白云松,他的身后有个年轻的女子,这个女子不是马红云!
白云松恼怒地看着舒志强,板着脸问:“我可以进去吗?”
舒志强识趣地让开身子,让白云松进屋,女子乘势说:“表哥,你有客人我就不打搅你了,我走了,改天见!”说完,匆匆离开了。
舒志强没有办法,只好看着女子走开,白云松愤怒地说:“舒志强,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舒志强嘿嘿地笑了,递给白云松一根“软中华”,道:“白警官,请你理解我,我戴了绿帽子,我憋屈啊!我要补偿一下自己。”
白云松愤怒地说:“舒志强,你太自私了!你这样对得起你老婆吗?”
舒志强反问道:“她对得起我吗?是她背叛在先,她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难道就因为她挣了钱,就可以出轨?我没挣钱就不可以?”
白云松一下子被问住了,他憋了半天,怒吼道:“舒志强我警告你,这次你嫖娼我没有抓到铁证,下次我要抓到铁证,我送你进拘留所你信不信!还有,我告诉你,你们的宝贝儿子现在变成一个卑鄙的混混了!”接着,一五一十地说了刚才的事情。
“什么?舒展他会这样?”舒志强惊讶地问。
白云松不理睬他,又吼出一句:“有你这样的父亲,舒展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都不为怪!”说完,甩门而出。
晚上的时候,白云松接到舒志强的电话,说他把儿子狠狠揍了一通,保证一分钱也不给他,看他怎么去浪骚。
白云松恼怒地说:“你先把自己的骚浪给压下去。”说罢,狠狠地挂断电话。
秋天爽意浓,不日将严冬。
晚上十一点半,白云松准备关机睡觉,手机叮咚一声响了,是舒志强打来的,白云松刚接通电话,就传来舒志强痛彻心扉的哭喊:“白警官,救命!舒展出事了!”
白云松忙说:“别着急,你在哪里?”
舒志强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在省立医院的太平间里。”
白云松大惊失色,飞身下楼,骑上摩托车,风驰电掣般地赶到省立医院的太平间,看见舒志强木头人似的站在舒展的遗体前,周围是几个面色凝重的护工和医生。
白云松表明了身份,把医生叫到一旁询问,医生说:“死者脑部受到重击,送到医院时人已经死亡了,我们无力回天。”
白云松打了一通电话,联系上了刑侦中队的吴队长,又来到舒志强身边,搂着他的肩膀说:“舒志强,你得坚强起来,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抓到杀害你儿子的凶手。”
这句话刺激到了舒志强,他再次号啕起来:“白警官,你一定要帮我找到杀人凶手啊!”
白云松说:“所以你要振作起来,告诉我们具体情况啊!”
舒志强点着头,泪珠刷刷飞溅。
白云松将他从太平间里拉出来,来到医护办公室坐下,此时,吴队长也赶到了现场,两人诱导着舒志强,讲出了事发当时的情况。
今天是周六,舒展没上课,但一整天都不在家里,说是和一个叫花花的女孩去逛街,晚上10点还没有回来。舒志强大怒,打电话给舒展喝令他立刻滚回来,舒展不敢违抗,答应10点半准时回到家里。可舒志强等到11点,还不见舒展回家,他又怒火中烧,打舒展的电话,但舒展的手机已经打不通了。舒志强有些疑惑,出门去寻找儿子,没想到,刚走到小区外一个僻静处,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舒展……
“我知道的就这些!谁杀了我的孩子?白警官,你可要为我做主啊!”舒志强又撕心裂肺地哭起来。
白云松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问:“你老婆去哪里了?她为什么不在这里?”
舒志强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支支吾吾了一番说:“她回娘家了。”
白云松心里一惊,他猜到马红云回娘家的原因了,故意问:“你老婆为什么回娘家?”
舒志强低下头,好半天才说:“我们吵架了!”
“为什么吵架?是不是你和别的女人鬼混被她抓住了?”白云松逼问。
舒志强羞愧地低下头,默认了。
“你啊!叫我说你什么好呢!”白云松还想骂下去,想到舒志强的丧子之痛,不忍心骂下去了,他沉重地说:“舒志强,以后别胡闹了,现在赶紧联系马红云回来——”白云松哽咽了,“让她看一眼舒展……”
案件移交给了刑侦队,白云松又回到自己的工作状态中,他时常会想起舒志强和马红云,想起舒展,心里就像堵了一块石头。
这天,白云松遇到王队长,问起案件的情况,王队长说:“通过我们初步侦查的情况看,舒展是被他的情敌误伤了。”
白云松其实也想到这点,舒展当初的嚣张,难免会招来仇家。
王队长接着说:“当天晚上,舒展从酒吧回家途中,被一个外号叫杜十娘的男生拦住了,杜十娘还带了五个兄弟姐妹做打手。杜十娘是叶绿的新男友,来为叶绿出气。杜十娘一伙对舒展一通乱打后跑了。当时舒展还没出状况,但脑部应该受到内伤,走到小区外时,内伤发作,他倒了下去。”
“那致命一击是谁干的?”白云松问。
王队长说:“现在还难以确定,那帮小子说他们没打舒展的头,因为当时他们约定好的,要袭击舒展的‘小鸡鸡’,好让舒展以后没办法作乱,当然这都是他们的一面之词,初步估计,致命一击还是他们乱中打出的。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不是蓄意谋杀,只能算过失犯罪。”
“死者的母亲回来了吗?状况怎么样?”白云松又问。
“回来了,状况很差!疯疯癫癫的。舒志强也不行了,快傻掉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白云松一声长叹,他能理解舒志强和马红云的状态,舒展是他们的希望,希望不在了,他们怎么能不倒下?况且,两个人还背负着另外一个包袱,马红云因为出轨卖身燃起了整个悲剧的导火索,而舒志强始终走不出戴绿帽子的心理阴影。这对夫妻往后怎么生活下去啊?
冬日风雪暴,新春何时到。
晚上8点多,白云松对着双手哈着热气回到家门口,他被吓了一跳——楼道口坐着一个人,一个女人,细一看,竟然是马红云!
白云松赶紧扶起她,让她进屋,搀扶她坐在沙发上后,眼珠一直不转的马红云说话了:“白警官,我坦白从宽,我告诉你真相。”
“真相!什么真相?”白云松惊讶地问。
马红云喘了几口气,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了起来。
半年多前,马红云退出小摊点,入职一家保姆公司。简单地培训后,很快成了金牌保姆,不久,她被派往一个叫王林的家里做保姆。
王林是市规划局局长,他和老婆住在两百多平方米的豪宅里,他们的儿子出国留学了。
马红云勤快利索,人老实,话又不多,做事有分寸,深得东家的欢喜。
这天晚上,局长和夫人都没有出门,好像在等待客人登门拜访。
不一会儿,来了三个男人,马红云知趣地走开了。
过了一会儿,门口有了动静,马红云以为客人走了,便走了回来,她看见局长和夫人被那几个男人簇拥着走了出去,马红云以为,东家又被客人拖去吃饭喝茶了。
又过了一会儿,家里又来了一个男人,男人谦卑地说他和局长约好的。马红云说:“东家刚刚被客人请去吃饭喝茶了。”
男人哦了一声,说:“那我就不打扰了。给局长带了箱苹果,不成敬意,等局长回来后,烦你告诉他。”
马红云说好,送走了客人,有点小高兴。东家水果吃不完,经常把一箱箱水果送给马红云,也不抵扣工资,白送!挺仗义的。
马红云喜滋滋地把苹果搬到保姆房里,静等东家回来。
刚过了一会儿,刚才簇拥东家的人又杀了回马枪,他们威严地对马红云说,他们是纪委的,对局长夫妇“双规”。马红云知道“双规”的意思,吓傻了,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抄家”。不大会儿,他们聚在一起清点银行卡、字画、现金、烟酒之类的东西,还拍了照,签了字。随后走了。
马红云明白东家犯事了,她顿时悲哀起来,自己在这里干得挺开心也挺实惠的,好日子一下就没了。她叹息一声,收拾东西走人。临出门前,她看到那箱还没有拆封的苹果,心想反正这苹果是自己的,便抱起纸箱,离开了带给她美好回忆的东家。
马红云回到家里,看见丈夫还在为明天的早点做着准备,一阵心痛,拆开箱子,想拿一只苹果犒劳老公,手没碰到苹果,她被吓傻了。
箱子里整整齐齐地码着一叠叠红彤彤的百元大钞!
马红云一屁股坐在地上,舒志强闻听不对头,赶紧凑过来看个究竟,也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他们这辈子从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啊!过了许久,两人慢慢冷静下来,这才看到钱山的第一层放着一张便笺,署名是“地王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董事长林大可”。舒志强问清原委后,得出结论,林大可不知道局长出事了,这箱钱是来行贿的。“要不要把钱还给人家呢?”马红云紧张地问。
“不用!”舒志强老道地说,“行贿和受贿的人巴不得撇清和这笔钱的关系。再说了,他们也不知道这笔钱是咱们拿的啊!”“你的意思这钱咱们留着?”“当然留着!快数数多少钱!”
两人数了几遍,得出一个确定的数字,300万!
夫妻俩呼哧呼哧地喘了一通气,马红云说:“老公,咱们有钱了,快买套房子吧。”
“不行!”舒志强断然道,“我们一下子买房,人家不怀疑我们哪来的钱?法律上有一条财产来历不明罪你懂不懂?人家一怀疑,警察一追究,一切都弄明白了,到时候钱要收回去不说,你还得蹲大狱!”
“那怎么办?”马红云急得快要哭了。
舒志强镇定地说:“我有办法,我们得把钱洗白。”随后又如此这番地解释了一通。
马红云听得半明半白,着急地问怎么洗。舒志强认真地看着马红云,说:“老婆,为了我们一家三口,需要你做出牺牲。”
马红云着急地说:“只要是为了我们一家好,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舒志强顿了顿,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了起来。
舒志强的策略是,编造一个马红云被一个古怪男人看上的故事,这样的话,钱的来源虽然不干净,但合法。然后,选择白云松作为知情人。白云松是警察,如果有人追查这笔钱的来源,有白云松作证,最有说服力。
马红云听罢,说:“老公,你这不是在我的头上扣屎盆子,在你的头上戴绿帽子吗?”
舒志强说:“老婆,这还不是为了我们一家三口好?这是改变命运的唯一一次机会。如果失去这次机会,我们会穷一辈子,儿子也会像我们一样。牺牲你一人,幸福几代人啊!”
马红云想了一会儿,盯着舒志强说:“好吧!”
就这样,夫妻俩选择好时机,等白云松到了楼下的时候,演出了几场戏,让白云松入戏了。
而随后事情的发展出乎马红云的意料,买了房有了钱后,舒志强变了,爱嫖女人,马红云和他闹过,但舒志强威胁她说,是她把钱搬回家的,那是犯罪。她要是惹他不高兴,他就去向警察报案。胆小怕事的马红云被吓倒了,只好吞下苦果。更可怕的是,舒展也变了。她和舒志强只好狠下心来,不给舒展钱,没想到,舒展偷偷地走上了另外一条更为可怕的路。
舒展是知道这笔钱的真实来历的,并且把林大可的便笺藏起来。父母对他用钱进行管制后,他拿着便笺找到了帝豪集团的老总林大可,说如果不给他钱,他就去告发林大可行贿,林大可屈服了,一次次地满足了舒展的胃口……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白云松问。
“我不想在自己的头上扣个屎盆子,我想让你们把那些钱收走,你拉我去蹲大狱,最好枪毙我,我好去找儿子。”
白云松无言以对。
“白警官,以前我们家没钱,人都好好的,可是有了钱,怎么都变了呢?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马红云哭丧着脸问。
“也许是他们的心里都藏着恶,没钱的时候,恶魔没有条件跑出来作乱了,有钱了,恶魔就有了作恶的土壤吧。”白云松说。
看马红云半懂不懂的样子,白云松又说:“也许是你们还没有做好有钱的准备。做个富人也是要有条件和素质的。”
马红云似乎听懂了,默默垂泪。
送别马红云时,白云松告诉她一句话:“马红云,我不知道你会面临怎样的惩罚,但我也许会送你一件礼物。”
马红云说:“你就是再送300万给我,我也没兴趣。”
白云松苦笑着不说话。
几个月后,舒志强和马红云都被关进了监狱,但在这之前,他们收到了白云松送来的大礼,杀害舒展的凶手和幕后指使者被抓到了,他们是林大可和他的马仔。
舒展讹诈林大可时,林大可就有了杀机,终于,他抓住了一个机会,杜十娘等人暴揍舒展后,一直跟踪舒展的林大可马仔在他的头上重重地砸了一砖头,杀人灭口。他们的如意算盘是,让杜十娘那群小子当冤大头吧。马红云的坦白,让白云松怀疑起林大可,他和王队长说了想法后,王队长深以为然,一番侦查,揪出了元凶……
除夕来临,春天降至,当爆竹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时,白云松出现在监狱里,他要看望一下舒志强和马红云,他不知道为什么放不下这对夫妻,也许,是他也有一对打工的哥嫂,哥嫂整天想着一夜暴富,并因为一直没有暴富,两人一直战火不断。
白云松决定,恰当的时候,把这个故事说给自己的哥嫂听……
(编辑:安格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