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陈玉圃
修养
文 陈玉圃
黄宾虹《简笔山水图》
黄氏作画非独得诗书之助,尤其得率意之真,其画虽笔笔精到,而如出无心,随意挥写,而妙造自然,真如蓬头垢面,散僧入圣者流,非妙悟画理之精微者,谁能至此境界,此亦修养之功也。
当代著名书画家王学仲先生说:“西洋美术重技术,并重个性,而与哲理和人的意念去之甚远,与中国文人画的重学问、重人品亦大逆其旨。从某些方面看,中国文人画是重道而轻器,西洋画是重器而轻道。因之,文人画把人品和学问放到了第一位置。虽是一幅草草不拘的文人画作品,亦能一定程度地体现出中国文化的精神,囊括着道德学问的经纶。”
相传明朝山水画家周臣,其绘画功力方面和他的学生唐寅相比并不见得差,但整体艺术水平和艺术品位却不及唐寅。当有人问他为什么画得反不如学生好时,周臣回答说:“惟少唐生胸中万卷书耳。”可见提高修养的主要手段,便是读书。清唐岱《绘事发微》认为:“画学高深广大,变化幽微,天时、人事、地理、物态,无不备焉,古人天资颖悟,识见宏远,于书无所不读,于理无所不通,斯得画中三昧……胸中具上下千古之思,腕下具纵横万里之势,立身画外,存心画中,泼墨挥毫,皆成天趣。读书之功,焉可少哉!”当然,读书也不是万金油,一擦就灵,读书的目的是为了明理,不然读书何用。所以聪明人用心去读书,善于思考,因为读书的目的不仅在于增长知识,更重要的是通过对知识的归类和分析,从中找出规律性的东西,然后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清张庚《浦山论画》说:“古人画好,不过理明而气顺……天下之物,何非一理,何非一气?一举目间莫非佳画,要在能取其意耳。”这里所说的理、气、意,就是通达之画理所在。苟能会此,自然具只慧眼,然后,视诸多之画诀、画说皆同戏论,就可以“障不在目,而画可随心了”。传唐张旭观公孙大娘舞西河剑器而得其神,也正是悟到了用笔之理。可见,艺术之修养,又岂是仅仅在于读书!
元 倪云林《安处斋图》局部
倪氏人品高洁,不慕荣利,避世高隐,以书画自娱,故期画冲澹平和,饶宁静之气。其诗书亦冷逸、清隽,皆堪入仙品。后之仿倪氏画者,徒劳效颦,非其画不可学,其人品不可学也!此即修养之功。
清代王概《学画浅说》认为:“墨间宁可有霸气,勿有市气,市气多俗,俗尤不可侵染,去俗无他法,多读书则书卷气上升,市俗之气下降。”这实在是“退而求其次”的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其实,霸气强梁,亦俗气也!而真正的高雅之气,是画家气质和学问修养显现之平和安详之气,是脱离物欲牵引的纯洁的心态之迹化,是以德服人的王道之气。而霸道气多暴戾,不可取也。
读书固然是提高画家修养、气质的重要途径之一。所谓“三日不读书,面目可憎”,即是说读书对人的气质升华所起的潜移默化的妙用,乃至可以化愚顽,启聪慧,消暴戾,致祥和。饱学之画家,其画自然可以平添几分文气。但亦多有读书之士,作奸犯科,乃至为害世界者,岂有不饱学之画家,卖弄聪明,以技巧炫世,而失其真与善者?所以,欲求修养之提高,素质之升华,读书及生活阅历固不可少,而其关键却在去欲,所谓“无欲则刚”。既然无名缰利索,那么其艺术创造当可驰骋自在之境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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