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位”与“回归”

2015-05-30 22:00芦亚波
学理论·下 2015年1期
关键词:蝴蝶梦回归形象

芦亚波

摘 要:达芙妮·杜穆里埃的成名作《蝴蝶梦》以第一人称“我”作为小说的叙述主体,借“我”──这个无名女主人公之口,呈现了多个人物的生活故事。女主人公的生活故事游离其中,看似无关紧要,却蕴含深刻意义。以女主人公身份、地位的变更为主线,通过分析女主人公的心理历程及生活变迁,对女主人公的形象进行系统分析。

关键词:《蝴蝶梦》;失位;回归;女主人公;形象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2589(2015)03-0111-02

一、“失位”的女主人公

《蝴蝶梦》是英国女作家达芙妮·杜穆里埃的成名作。小说原名《吕蓓卡》,着重要突出的是吕蓓卡的形象,女主人公则像个被随意支配的丑角,还未出场,就已被作者摆到以她之“实有”来陪衬吕蓓卡之“虚无”的配角位置。她虽然实实在在地存在着,但全文中一次也没有出现过她的名字。她享有身份地位,却总是被架空了權力。她顺从的听话的性格,使她更像是一个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傀儡。她的身份、地位几经变化,但她却很难正确处于自己应处的位次。她的行为、语言,总是与她的身份、地位不相符合,甚至背道而驰。

(一)侍女身份的“失位”

小说的女主人公一开始是以范·霍柏夫人的侍女的身份出现的。身为范·霍柏夫人的侍女,她不曾融进范·霍柏夫人的圈子。她和范·霍柏夫人几乎没有共同的兴趣、爱好,她讨厌范·霍柏夫人的蹩脚搭讪,讨厌那些“香粉口红”。她总是桥牌场边的围观者,对排球的学习也不上心,画画是她的一项专长,却又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女裁缝布莱兹的事件,更是让她惊慌不已。年轻女学生的教育已经不足以让她应付这样的生活,她没有与人相处的手段,也缺少交际的技巧,更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她的懦弱、敏感甚至让她加倍苦恼、不安。就连刚和她见面不久的迈克西姆也直言不讳说她不是干这一行的材料。她表面懦弱,内心却渴望平等,这样的平等意识,显然无法正确适应下人的身份。

(二)妻子身份的“失位”

身为迈克西姆的妻子,婚姻一开始,她就是个附庸者,处于下位。迈克西姆对她的求婚,更像是宣布,在匆忙吃早饭的工夫,三言两语,就将她死心塌地地牵走了。她的婚姻没有教堂、妆奁,甚至没有礼服、钟声,仅有的蜜月,也不过是迈克西姆“奔逃”旅行的延续。当婚姻达成,迈克西姆曾简单地言明:“你的职责几乎同以前完全一样”[1]52。

在她的婚姻中,她一直是无条件的妥协者。迈克西姆需要她的爱,却从不回应她的爱。迈克西姆无法体会到她初来曼陀丽时的局促不安,对她的发型、衣着也漠不关心,迈克西姆甚至乐意她成为人们谈论的乐趣、话题。她被迈克西姆强迫进行回拜,而当她终于决定不要再拜会任何人的时候,却在后一次她与迈克西姆的争吵中完全妥协。“他喜欢我与我喜欢杰斯珀真是一模一样”[1]98──她不止一次依偎着迈克西姆坐在地板上,就像杰斯珀依偎着她一样。迈克西姆没有给她选择生活的机会,她自己显然也不知选择。她不仅无力改变迈克西姆以往的有条不紊的刻板生活,反而要处处适应他的生活方式。

(三)女主人身份的“失位”

作为曼陀丽庄园的新女主人,她的出场无疑是有失身份的。她穿着身为范·霍柏夫人伴侣时的衣着出现,言谈拘谨,状况百出。她对曼陀丽的了解如同她对迈克西姆的了解一样少得可怜,以至于初次行走在曼陀丽庄园里的她,倒更像是外来参观的陌生游客。她在曼陀丽庄园不止一次进错房间,像个外人一样东碰西撞。在她的家里,她不仅不知该去何处,更不知该做何事。可以说,身为曼陀丽庄园的女主人,她更像是曼陀丽庄园的擅入者。

她缺少女主人应有的许多素养。面对比阿特丽斯的初次拜访,她竟然只能慌不择路地逃窜。她的待客之道,近乎是不可理喻的躲藏,“躲”得可笑,“逃”得荒唐。她不仅无法正确处理仆人们之间的争持,还做着只有女仆、小丫头们才会做的事情。面对自己打碎的爱神瓷塑,她习惯性地藏起了碎片,直到事发,都不敢当着仆人们的面澄清真相。诚如迈克西姆所言“你的举动哪像个女主人,倒像家里的丫头呢”[1]140。

在她看来,待在曼陀丽并不比待在小宾馆更让她舒服、自然。化装舞会之后,她承认“吕蓓卡依然是曼陀丽的女主人”[1]232,她的存在,不仅没能让曼陀丽有任何的改变,反而她还得为违反了曼陀丽的日常惯例而经常认错。可以说,无论是她的行为、语言,还是她的心理、神态,都远离她这个地位应有的教养。

(四)自身的迷失

女主人公实际上并没有与吕蓓卡直接接触过,关于吕蓓卡的事情她也知之甚少,但她却不由自主地做了吕蓓卡的影子,处在与吕蓓卡的对比之中,甚至一度迷失了自我。吕蓓卡的美貌、仪态、自信、才识、机智,都让她自愧不如。“她跟吕蓓卡多么不一样”[1]118,这句话时常出现在她的脑海中,不时折磨着她。

她对吕蓓卡曾一度恐惧甚至敬仰。她总在重复做已故吕蓓卡习惯做的事情,她像吕蓓卡的影子,生活在吕蓓卡一手制定的规则之下。当丹弗斯太太第一次打进内线电话,询问调味汁口味的时候,她也自然地说“德温特夫人喜欢什么,你们就看着办好了”[1]83。

二、“回归”的女主人公

诚如她自己所说——“当然在这一生中,我的自信心来得未免太晚一点”[1]9。她总是处于不自信的“失位”之中,很晚才寻着那么点自信,渐渐回归了自我。

(一)身份、地位的“回归”

迈克西姆的并未出走,让她开始意识到,她确实是“做了一场噩梦,一场有失身份的颠三倒四的噩梦”[1]252,尽管其含义即使在此刻她还不十分明白,但她已然快速成长。以往的把一切都交给丹弗斯太太全权处理的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身为女主人的她,是真正有所行动的她。正如黑格尔所说:“仅仅认知的自我还是被受的自我,还不能够说出我,只有有生命力的,创造性的,行动的自我才是真正的我”[2]。

所以,不同于之前的退缩、逃避,她开始践行女主人的权力。她自然地交代仆人们要做的事情,制定自己意愿下的菜单,女主人的威严开始在她的身上闪现。她终于摆脱了对丹弗斯太太的恐惧,当着丹弗斯太太的面表明了她此时的地位──是眼下的德温特夫人。此时的她,虽然行动上仍略显青涩,但已脱离了以往的幻想,切实地走进了实践。她确实跨进了生活里的一个新阶段、是个经历了蜕变的新人。

吕蓓卡的沉船的发现,让绝望的迈克西姆终于向她吐露了心声,使她比以往更了解自己的丈夫。而随着迈克西姆与吕蓓卡婚姻真相的揭开,她的灵魂也终于从吕蓓卡的阴影下得以解脱。她不再疑心迈克西姆的爱了,因为迈克西姆毕竟依靠她了,她不再是迈克西姆的工具。她终于告别了她“像个孩子那样,像条狗那样,病态地、屈辱地、不顾一切地愛着他,但这无济于事”[1]232的生活,她与迈克西姆历经种种,俨然成了共患难的夫妻,她终于在迈克西姆的心中有了一席之地。

(二)自我的“回归”

知道吕蓓卡死亡真相的她,突然变得老成持重。她可以在迈克西姆不在家的时候主动接待客人。即便是费弗尔这样的人,也不能再让她逃避、退缩。不同于第一次见面时的窘迫,她与费弗尔第二次见面时表现出来的“老练”,更是让费弗尔都诧异不已。费弗尔说她在“埋头走自己的路”,她确实开始走自己的路了,但却是埋着头。她还缺少那么点勇气,她紧张时依旧喜欢咬她那难看的指甲,但她已能独立思考。她的自我意识开始觉醒,她为迈克西姆揍了费弗尔而觉得恶心,有失身份。她陪同迈克西姆参加他的传讯,虽然她紧张到晕倒,但她已有一起面对质问的勇气,她甚至和迈克西姆一同寻找贝克,见证残酷的现实。

总之,她的“回归”伴随着吕蓓卡死亡真相的揭开,伴随着丹弗斯太太的消失,伴随着曼陀丽庄园的毁灭。“回归”了的她,终于离开了她十分厌恶的上流社会,告别了那些空洞乏味的日子。她终于可以自由地呼吸,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虽然她还深深留恋着英国的空气,但她也有了面对异国耀眼天空的勇气。她的离开造就了她的另一种“回归”──“回归”了她所喜爱的农舍般平淡的生活,“回归”了她的充满希望的人生。

三、形成原因

小说中女主人公的形象不是一成不变的,其形象随着情节的发展变化,逐渐丰满,并在不同的发展阶段,呈现出不同的特点。有女主人公自身遭际、性格的影响,也是这个时代、社会下的产物。

(一)自身原因

女主人公出身贫寒,父母早逝,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这样的生活经历,让她习惯了下层圈子里的默默承受,习惯了一个人的封闭生活,导致了她懦弱、敏感而又不自信的性格。她的性格无疑是导致她一次次“失位”的重要因素。她的自卑心理,让她习惯于“磨指甲”“咬手指”的小动作,很难做出落落大方的姿态;她的不自信,让她处于吕蓓卡的阴影下,迷失自己,质疑婚姻;她的敏感,让她畏惧闲言,总是在胡乱的猜测,产生了许多不必要的误会。可以说,她的性格,让她很少能正视到自己的自我意识,所以她总是被别人制约着、影响着,无法做到自我,更是无法超越自我。

(二)社会原因

女主人公所处的英国社会,是一个真实的男权社会。而“在男权文化世界里,女人是男人的审美对象,欲望客体,是缺席的,失语的,被叙述和书写的符号”[3]。所以女主人公即便是掌握了文本的话语权,也是以迈克西姆的代言人的形象出现的。从小说中女主人公的种种表现来看,集谦卑、顺从、忘我于一身的她实际上正符合了父权制标准中“天使”的形象,是男权社会中理想的女性角色。随着女权主义运动,妇女们的意识也随之觉醒,虽然在社会金钱和世俗观念的影响下,妇女们依然难以“直立行走”,但她们已经不满足于“家中天使”的形象,只得更努力地挣脱束缚,追求自身身份、地位的平等。女主人公的前后形象的转变正是社会发展下的阶段性的印证。

四、结语

达芙妮·杜穆里埃笔下的女主人公虽然没有吕蓓卡那般激烈、决绝的斗争行为,但她已然是一位改变了自我卑微地位的“超越者”。她真实地存在于当时的现实社会中,并一步步从幕后走向台前,从敏感、幼稚走向坚定、成熟。她的形象既具有普遍性,又具有典型性。可以说,她作为18世纪到20世纪英国的女性作家们在社会发展的激流中义无反顾地与父权制进行抗争下的传统女性,具有永恒的艺术魅力。

参考文献:

[1]达夫妮·杜穆里埃.蝴蝶梦[M].时代文艺出版社,2004.

[2]刘双喜.三重因素下的自我迷失——评《蝴蝶梦》中的主人公[J].衡阳师范学院学报,2012,33(1):77-79.

[3]黄驰.妖魔化的失语前夫人[J].外国语文报,2012:3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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