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国华
淡淡的白云像一条宽阔的玉带,在天际上悠悠地闲荡着,一弯素洁、高雅、静美的鹅毛月儿在慢慢地向上爬着,江水停息了白天的喧闹,悄悄地向东游逛着,晚风从江面上爬起来,偷偷地伸开那宽大的翅膀,向江畔的小街一路窜去……
这条江从源头涓涓汇聚到滚滚喧嚣东下入海,趟过皖地八百里。八百里皖江是当地当官们这么说的,坊间没那么小气,才不问什么区域呀属地呀,反正是俺们中国的,管它叫:扬子江。当江水流经池州梅龙之后,扬子江开始分汊,靠扬子江南侧的航道上冲积形成了和悦洲、铁板洲这两个沙洲。当地人习惯把汊外的江叫扬子江,把汊内的这段江叫鹊江。
鹊江南岸坐落个“一”字街的古镇叫大通镇,这条街就是人们所喊的澜溪街。之所以叫澜溪街或许缘于古镇素有“澜溪八景”之美誉吧!大通镇由“一河两岸”构成。一河是指青铜河,两岸是指鹊江两岸。澜溪街是条沿鹊江排列筑就的,两旁一色的吊脚楼毗连相接。门楣上都题写着各种名号的铁匠铺、糕饼坊、白铁店和杂货铺等。街面铺的全是麻石方砖,光滑发亮。街道五六米宽。古镇大通是扬子江畔有名的“水码头”。得益于扬子江的宠爱,古镇“镇史”近千年了。明代洪武年间,大通镇就被朝廷设为“水驿”,是明朝一千六百多处水陆邮驿中的一处。“水运”发达形成旧时大通独有的不可复制的资源。山区古徽州的茶叶、竹木、木炭和临近的青阳、石台的山货源源不断地从青铜河运销大通,加上佛教圣地九华山入口处的“头天门”,即坐落鹊江岸边的“大士阁”,下江一带乃至东南亚回国朝圣香客们,都要一一途经大通。过往行人、商贾、香客多了,古镇大通的名头自然就响了。相传乾隆皇帝六下江南微服私访途中下榻此镇时乃它起噪之始。
鹊江北岸是荷叶洲。自清廷在荷叶洲建立“盐务招商局”,这个漂浮在鹊江和扬子江之间的荒凉沙洲开始发热。一时间,荷叶洲上下来去的大批盐船、盐商,频频出入验照纳税,整个鹊江港内船桅如林。别小看这个弹丸之地的荷叶洲,仿佛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刹那间就沿江筑起呈“三”字形排列的“三街十三巷”。“三街”时称:头道街、二道街、三道街。“十三巷”是指:江、汉、澄、清、浩等十三条巷子。据说是彭玉麟来大通水师营检巡查时,改“荷叶洲”为“和悦洲”,意在生意人应和颜悦色做生意,军民也要和颜悦色相处。同时对十三巷重新题字更巷名,意为以水克火。可谁能想到“三街十三巷”最后还是毁之一炬,这是后话。
鼎盛之极的大通一河两岸,拥有“二高三教四酒戏,五和春堂六杠枪,七赌八帮九钱庄,坊铺过百十大缸”。即一河两岸有高级旅馆万花楼、潇湘馆两家,佛教、天主教、基督教三大教设有多处庙、庵、教堂,四大酒楼四大戏院,五和春堂六大烟馆,七大赌场八大帮会九大银楼九大钱庄,各种作坊、商铺几百家。仅管吃管喝的酒楼、茶社、客栈就有一百多家。二道街大关口蜡烛坊就有三四十家之多。流传民间的歌谣“早晨是云雾洲,中午是酒洲,晚上是烟花洲”,以及和悦洲洄字巷流传到鹊江两岸的歌谣“洄字巷,两头翘,中间夹着女伴俏,黑缎子鞋,白袜套,油头粉面迎人笑,头梳二搭毛,身穿长旗袍。乡里佬,吓一跳,生怕进来走不掉”,足以窥视和佐证大通古镇繁荣与应有尽有的程度了。
清字巷口曾家理发店
清字巷是和悦洲三街十三巷中一条最吵闹的巷子。北方人习惯把南方人叫巷子的称为胡同,南方人喜欢讲北方人称胡同的叫巷子。叫胡同叫巷子只是发音不同,没多大区别,都一个意思。说最吵闹是因为清字巷是和悦洲唯一的一条进出“渡口”的巷子,和悦洲的人要去大通镇,或从大通镇到和悦洲的人,都得要从这个渡口乘划子船才能过去。所以一河两岸的人都习惯把清字巷叫渡口巷。于是等划子船过江的人总是喜欢在过划子船的闲空时当,走进曾家理发店,天空海阔地吹牛谈天说地,只要一河两岸今天发生了什么新鲜事,或哪家今天在做什么红白喜事,第二天便准有那些喜欢乐道的人在曾家理发店津津有味、绘声绘色地聊开了。长期以来,曾家理发店简直就是一河两岸的“新闻发布中心”。曾老五理发店坐落在头道街拐弯通向“渡口”的街口,别小瞧曾老五理发店门面不大,可它和头道街上所有的店铺一样,都有着近百年的历史了。只是街上店铺在不时地更变着营生品种而已。今天是卖糕点,或许明天就卖别的什么,唯曾老五家的理发店百年不变其营生的手艺。一河两岸的人都说这得感谢“曾剃头”。一河两岸的人说的“曾剃头”,可不是指的曾家理发店的曾老五,而是指当时听到“曾剃头”三个字就令人心惊肉跳的两江水师提督曾国藩呀!话说咸丰十年前后,曾国藩为就地消灭太平军,他四处奔走部署调集指挥长江水师,今天上午在安庆,下午到池州,说不定第二天就在大通了。据说曾国藩就是在这样的忙碌中,近两个月的时光没时间理个发。就在这天下午的时候,曾国藩巡查结束回营途经曾老五理发店,突然吩咐手下,稍作歇息,他要理发。随即曾老五理发店大门两边马上各站立了三四个兵丁,手下跨进曾老五理发店的大门就要清场。正当曾老五吓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曾国藩迈进门来对手下训斥道,不许无理,这是曾家理发店,难道没长眼吗?曾老五猫着腰,满脸堆笑着说,无烦、无烦!曾国藩马上又说,本家,你可要给我剃好啰!接着又吩咐手下说,退下。据说曾国藩对这次本家曾老五理发特别满意,并对曾老五说了许多话,还告诉曾老五说,坊间也叫我是曾剃头,可我剃的是人头。同样是剃头的,我就没有福分享受本家那样的名声了。最后还对曾老五说,理发这行当好,是专门替人去污清垢成人之美的。应该说是我们曾家人为百姓做了一件大好事,好、好、好!千万不要弄丢了。
曾老五认为曾国藩说得对,他把曾国藩说的话奉为祖训,他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手艺传给了自己的儿子,并告诉儿子说,不管世道怎么变,男人女人、大人小孩,哪个不剃头剪发?这种专门替人去污清垢成人之美的手艺,比什么手艺都好、都强。并要作为曾家理发店的祖训,一代一代传下去。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曾家理发店一代传一代,现在传到曾老五孙子的孙子手里,叫曾清。曾清可比他爹爹的爹爹强多了,不仅把曾家理发店门面扩大了几倍,而且将理发的门类理得更清更细,什么烫发室、染发室、做发室、掏耳室,还配套敲背房、按摩室等应有尽有。别看曾清只是个理发的,面子可风光了。用他口边经常说的一句话,予人方便冇亏吃。他就是在跟他爸学徒时,听蒋老夫子在理发店说他爹爹的爹爹给两江水师提督曾国藩理发的故事的。那时的曾清,听到他爹爹的爹爹给两江水师提督曾国藩理发,得到曾国藩好评与点拔,他激动得几个晚上睡不着觉。他偷偷地拜访老街上的蒋老夫子,请他多讲讲他爹爹的爹爹和两江水师提督曾国藩的事。可惜蒋老夫子不久作古,曾清再也听不到了。但他把理发店打理得比他爹爹的爹爹更好。现在,曾清经常出门走动,他走到那里,只要那地方有他的徒弟在,他的那些徒弟总是把他考虑得十分周全,十天半个月的也舍不得师傅曾清花一分钱。尽管徒弟们都单飞了,都混得有模有样的,可曾清对他的徒弟们仍像当初跟自个学徒时一样不薄,他每年春节前都要开着车子给他十八个徒弟的小鬼们包上个千把块钱压岁钱,同时又很正规地问徒弟们,一年一度的十二张免费卡发完了没有?只要听徒弟说发完了,别看曾清快五十岁年纪了,他会马上满脸笑颜,兴奋得像小孩似地说好、好、好,没亏我曾清收你这个徒弟。如果有哪个徒弟说不发了,哪怕是差一二张,曾清会马上黑下脸来说,把为师说过的话当狗屁放?说完曾清他就愤然转身驾车而去。徒弟们都晓得师傅曾清的性格,再也不能说一句挽留的话,只能抓紧时间在春节前把卡送出去,正月十五元宵节团圆聚会算账时再说。
说到免费卡,还得说说曾清收徒的规矩。曾清在十多年前,一位本家长辈受人之托上门叫他收徒,他就给自己立了一个铁的规矩,那就是徒弟出师后,每年必须向十八周岁以下孤儿寡女、六十周岁以上孤苦无依的老人发出十二张免费卡,不能答应者不收为徒。并要发毒誓,出师后背离者,全家死光光。曾清不光要求徒弟这么做,他自己也是这么做的,自他接手曾家理发店以来,他一共发出了五百二十八张免费理发卡。这也是他始终认为作为手艺人唯一能暗地里引以自豪的地方。
澜溪街豆腐人家
澜溪街豆腐人家在一河两岸,可谓户户知晓、人人皆知的。店主姓吴,也是落难逃荒来到澜溪街的。澜溪街的人看吴氏忠诚老实,就容纳了他。他为了谋生,就在澜溪街开了一家豆腐店。起初,只有澜溪街的人买点吃吃,谁知这一吃就离不得了。好吃的人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澜溪街吴家的豆腐就传开了,吴家再也不用为卖豆腐吆喝了。用晚清重臣彭玉麟将军对豆腐汤的评价说,打汤豆腐,白白如玉,一清二白,终身玉塑。话说吴家豆腐与和悦洲的发热一样,全仗于彭玉麟将军。如若没有彭玉麟将军对清朝廷的诠释,可能就不会再有一河两岸的鼎盛,更不会有大通镇澜溪街吴家豆腐了。说实在的,一河两岸的人没有哪个人没吃过澜溪街豆腐店的豆腐或豆腐干、水豆腐的,如若没澜溪街的豆腐店,一河两岸很多的人就没有今天。用老街活字典蒋老夫子的话说,五十年代末和六十年代初,澜溪街豆腐店那一勺勺鲜嫩的水豆腐,不知延续了多少一河两岸人的生命。蒋老夫子的孙子蒋中,就是靠吴家豆腐店那勺水豆腐给拯救回来的。他作主叫孙子蒋中做了上门入赘快婿。吴家豆腐店对这个上门快婿痛爱有加,认为大名鼎鼎的蒋老夫子,能如此爽快地准许孙子上门入赘,乃吴家最大的荣耀。豆腐店的吴掌柜十分高兴,他对自己的独女说,蒋中上门后,家里家外的事多担待着,让女婿跟他爹蒋老夫子多学点名堂。蒋中这小子也是个木讷的人,他和蒋老夫子简直是一个模子下来的,店里人手再忙再缺,他从不过问,照旧看自己的唐诗宋词,临自己的王、赵、欧、柳四帖,从不过问豆腐店一点儿的事。吴掌柜的独女吴桂芝迫于父亲的交代,从没指望蒋中做任何事。蒋中除了和老婆吴桂芝上床做点夫妻的事,从不问家里一丁点儿的事,更别说豆腐店的事了。他蒋中自从爹爹蒋老夫子仙去后,整天照旧读他的就是唐诗宋词,临他的王、赵、欧、柳四帖。吴桂芝或许也是习惯了,自她父亲去世后,也从没有指望蒋中做点什么,仿佛这个家、这个豆腐店全然是她自己一个人的,好像和他蒋中没有一点关系。不仅如此,蒋中还时不时地在睡觉前对老婆吴桂芝说,这年头不时这里做假,那里造假,厚道人家千万不做伤德害理的事。吴桂芝每听到蒋中说这种话时,总是恭敬有加地回蒋中说,说得太对了。你喜欢我不就是喜欢我漂亮吗?漂亮的人就得做漂亮的事,要不人漂亮做事不漂亮,还要做什么漂亮的人,配吗?听老婆吴桂芝这么一本正经的说,蒋中他也非常认真地对老婆说,我爹爹常对我说,做人要像吴家豆腐店的水豆腐一样,一清二白。还要讲究一个道义,接着他又听老婆也这么讲,他就放心了。说完蒋中他对老婆提要求又想快活一下。此刻的吴桂芝总是娇媚而又责怪蒋中说,蒋中啊蒋中,除了晓得快活,还能晓得做点儿什么事?此刻的蒋中也特别得能说会道,他就像小孩子撒娇一样地说,别急,这是大器晚成嘛!我最近写了一首诗,读给你听:
鹊江似带逐风流,
和悦如春映日幽。
街市繁荣如上海,
春楼美梦赛扬州。
如今街巷乡情结,
往日人文失意留。
不见放翁舟泊处,
羊山矶下水悠悠。
……
吴桂芝她听蒋中念诗给她听,她听不懂,也懂不了这么多,于是她就极不耐烦地对蒋中说,别说得那么文乎文乎的,写东西也要像水豆腐一样,清白点好。蒋中没有弄明白老婆吴桂芝说的话,发着愣,紧接着他又听到老婆吴桂芝极小声地说,好了,快点快活一下子吧!
江南名臭与谢药
澜溪街上的小酒馆有八九家,最有名气的酒馆当数“江南名臭”了。“江南名臭”坐落在澜溪街口,只要进出澜溪街和往返和悦洲渡口,必经“江南名臭”小酒馆。小酒馆不仅地理位置好,菜新鲜又好,最好的还是小酒馆的招牌“江南名臭”这四个大字。这四个大字可是北宋大书法家米芾题写的。据说米芾在无为当县令的时候,北宋大书法家黄庭坚顺江而下避雨和悦洲。米芾得知后风雨兼程赶赴和悦洲谋面黄庭坚。两位大师相聚自然切磋书艺,把酒言欢。喝着喝着酒家就剩下几块臭干子没别的菜了。不曾想几块臭干子两位大师又喝了一壶。米芾和黄庭坚两人都夸奖臭干子好吃,尤其是黄庭坚更是着迷,信口说道“名为酒馆无大菜,实乃臭干惹人爱”。米芾会意,第二天买了二十筒臭干子,送十筒给黄庭坚,并欣然题写了“江南名臭”四个大字给酒家,嘱酒家用做招牌挂上,以便再来光顾。从那以后,小酒馆因臭干子名声响了,可臭干子名气虽大却没人知道是哪家做的。
和悦洲做豆腐的也有四五家,而只做臭干子不做豆腐的仅清字巷一家。一河两岸的人们只晓得清字巷谢家做臭干子,却很少有人晓得“江南名臭”小酒馆的臭干子就是清字巷臭干子谢氏做的。谢氏是个外乡人,为人忠厚老实,开豆腐店之前,和悦洲已有三四家在做了,考虑再做豆腐不好卖,又担心同行害,只好专做别人不做的臭干子,又考虑地方不大,人来人往不是很多,所以每天只能定量做那么多卖卖糊口。现在“江南名臭”小酒馆要谢氏放量多做点,谢氏豆腐店也做大了。小酒馆因“江南名臭”名声响,谢氏臭干子因小酒馆声名大噪。时至乾隆皇帝六下江南微服私访陵阳镇下榻大通镇谢氏臭干子店,谢氏臭干子店主谢药,见客人长相斯文,又很白净,加上晚上还要点上油灯看书,谢药内心对客人十分尊敬。在前后四天里,每天晚上,他都用麻油、花生米拌臭干子给客人夜里享用。就在客人离开的这天,客人付了银两后说谢药待人很好,客人叫谢药在自己布袋取一个东西留做纪念,谢药一再不要,客人叫仆人代取一个。仆人刚取出一个,客人对仆人说拿个大一点的,仆人随即取出一个大的出来。谢药看这个方形的东西,就说要这东西没有用,还是不要的好。客人说这东西是人人想要的东西,可以在你臭干子上盖印做记号用。谢药突然想到客人说得对,就说对、对、对,盖在臭干子上做记号真好!只是小一点就可以了,不要太大。客人对仆人说那就换个小一点的,刻好送给谢药!
客人走后,第二天谢药按照客人说的,在每块臭干子上盖一下做记号。可谁能想到,臭干子一到街市,迅即销售一空。从此谢药的臭干子根本不愁卖了。有好心人劝他每天多做点。可谢药他就不干,他说做多了味道就不一定能保证了。现在不仅臭干子好卖了,他还发现人人都变了,见到他都变得好客气,还有当地名望高的绅士们,几乎天天都主动上门和谢药寒暄聊天,可谢药就是没有弄明白怎么回事。蒋老夫子的爹爹蒋举人上门告诉他,有人告御状告到乾隆皇帝了。乾隆皇帝当即御批:“谢药无罪,孤的爱臣。小事巡府代理,大事面奏孤君。”谢药听到蒋举人这么说,当时吓得满脸发青又发白,原来那个白面书生模样的客人就是乾隆爷!谢药自听到蒋举人这么一说之后,再也不敢在臭干子上盖了,他烦透了,吃不好睡不着,整天为那个盖记号的东西犯愁,怎么搞呢?是甩到鹊江里,还是毁掉烧掉?他始终想不好。白天他不敢出门上街,天黑下他睡不着觉。一天,他实在是受不了了,他悄悄地推开蒋举人家的大门,蒋举人见是谢县令大驾光临,十分荣幸。并大声说县令大人驾到,有失……谢药用手遮住蒋举人的嘴,小声对蒋举人说千万不要这么说。于是谢药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蒋举人。只听蒋举人说,这是乾隆爷御赐的,接受了就不能甩掉,更不能毁掉烧掉,不然犯了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谢大人,你做的那臭干子可是名副其实的“闻臭食香清白身”呀!谢药在蒋举人那里并没得到他满意的答案,还是有气无力地回到了自己的家。
第二天之后,一河两岸的人们再也没有见到过谢药和他的家人。据说谢药从蒋举人家回来的当夜,全家老少乘划子船奔走了。
责任编辑 木 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