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县域经济承接产业转移的演化博弈分析

王秀兰 赵妍

内容提要：通过构建演化博弈模型，分析了我国医药产业区际转移中政策激励对转移方和承接方行为选择的影响，并以甘肃陇西县承接中医药产业为例进行实证研究。该研究揭示了西部县域经济在经济社会远远落后的硬约束下，立足特色优势资源开发、出台优惠政策弥补先天不足，出台强有力政策组合，形成吸引产业转移的强大合力，增加了企业的转移信心？研究结果表明，承接地政府既要审时度势，把握政策机遇，形成政策落差梯度，适时引进能带动当地医药产业和有良好发展前途的企业和环节，叉要高瞻远瞩，严格把关，防范产业链的低端锁定效应和依附型增长。

关键词：县域经济；演化博弈；产业转移；政策合力

中图分类号：F127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4161（2015）01-0018-04

DOI：10.13483/j.cnki.kfyj.2015.01.004

随着区域经济一体化和信息化的快速发展，经济主体跨越时空在更大的范围内配置资源和开拓市场，以充分发挥规模经济效应。西部欠发达地区县域经济，作为连接农村和城市的中间地带，在承接产业转移的过程中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机遇和挑战。近年来，甘肃省陇西县依托当地的中药材资源优势，在强有力的政府支持下，大力承接广东一方等国内上百家医药企业转移，形成了国内著名的中医药产业集群。陇西县自身是国家级贫困县，周围又被国家级贫困县包围。在这样的发展环境下，在承接产业转移的初期，地方政府支持不仅是必需的而且是必要的。本文以甘肃陇西县和沿海任意医药企业合作为例，构建2x2演化博弈模型，分析地方政府扶持对承接医药产业转移的重要性，解读任意配对两决策主体如何寻求均衡博弈策略的“黑箱”。

一、承接产业转移的背景

（一）国内医药企业的战略西移

国内在加大药品质量监督和提高医药行业集中度的宏观政策引导下，我国医药行业迎来了新一轮的并购重组调整期。为了保证药品原材料质量，东部医药寡头借此机会将产业链西移，将部分生产环节转移到西部原材料产区。原材料作为医药企业的首轮投人物，其质量对医药企业生死存亡起决定性作用。三鹿奶粉、毒胶囊事件都是原材料引发的企业危机等。东部医药企业希望通过产业转移，加强对西部医药原材料的争夺和控制，并加紧开发潜力巨大的西部医药市场。西部我国动物性、植物性医药原料的主要产地。许多品质独特的中药材只有在西部高寒，阴湿、强辐射、温差大的特殊环境下才具有特殊的药理性能。

（二）甘肃药材产区承接产业转移的战略机遇

甘肃是我国中药材大省。就药材种植面积来看.2012年全省中药材种植面积达到了316万市，产量75万吨，占全国药材总产量的20%，种植面积位居全国第一。其中大宗道地药材当归、党参、黄（红）芪、大黄、甘草分别占到全国同类品种产量的85%，60%，50%，60%，25%，这五种药材的出口量在全国均占较大份额。但甘肃又是中医药产业小省。2012年3月在甘肃陇药产业协会成立之际，中国中药协会饮片专业委员会秘书长李磊指出，甘肃中医药产业的资源优势比江苏、贵州等地好，但是江西、贵州的产业规模做得相当大，达到几百个亿，而甘肃只有几十个亿。在资源优势的背后，由于医药工业落后，长期以来，甘肃成为原材料和半成品的输出省，国内外许多知名医药企业在甘肃建立生产基地，为他们提供优质原料。中药工业、中药商业、中药服务业等增值较高部分主要南省外医药企业承担，中药农业中风险大、利润薄等环节主要由省内承担，并形成了“路径依赖”。国内医药企业的原材料指向型的战略西移，为甘肃中医药产业转移升级提供了难得的机遇。甘肃陇西县在政府强有力支持下，依托医药原材料优势资源，形成了国内知名的医药产业集群。

陇西县中药材种植历史悠久，药材品质独特，具有“千年药乡”“西北药都”之美称。2012年定西被评为我国首个国家级中药原料生产供应保障基地。2014年陇西文峰成为全国第二大中药材专业批发市场。

二、转一承双方合作的机理

我们以有转移意向和承接意向的东西部任意两医药为例，分析相隔千里的两医药企业从素不相识到建立合作联盟的影响力量。从根本上讲，逐利推动力、产业转型升级是实现医药产业转承的正向力量，机会主义、风险增加和价值链低端锁定效应是阻止医药产业转承的反向力量。只有当正向力量大于反向力量时，产业转移才能实现。

（一）东部待转移医药企业

1.逐利推动力一转出推动力（+）

产业集群是介于企业和市场的一种空问经济组織形式。在一定程度内的集群可以充分分享规模经济、范围经济和社会分工效应，为企业成长提供动力。但产业集群超越临界点后，面临着同行更加激烈而残酷的竞争，部分企业被迫逃逸。由于东部发达地区工资、地价、燃料、电力等费用不断上涨和医药原料供给的小稳定，医药企业被迫将部分生产环节对外迁移。近年来，张江医药谷、广州医药城等集群内的企业纷纷到内地投资建厂，扩展发展空问、

2.合作成本和风险增加一转出阻止力（一）

发展环境的不确定性和风险概率的成倍增加是阻止东部医药企业转出的力量。企业转入陌生的环境，意味着原有社会关系的中断，也意味着新社会关系的重新建构。承接地薄弱的基础设施、中问产品供应商的缺失、要素市场的不健全、熟练劳动）J缺失、科技力量薄弱、区域文化排斥，转移企业面临着“水土不服”而中途折夭的风险。

（二）西部有承接意向的医药企业或园区

1.原材料基地的转型升级一承接的拉引力（+）

西部地区医药企业数量众多，但规模小影响力有限。长期以来，西部医药企业主要从事原材料的粗加工，利润十分有限。但仅靠自身力量无力改变现状。例如，中药材中的甘草，从药农手中收购价仅13元/kg左右，将其初加工成甘草饮片达24元/kg左右，将其加工成中成药一复方甘草片的价格是甘草原料的10倍以上。如果将其精制成提取物“生胃酮”，其价格是甘草原料的120倍。承接产业转移面临着技术水平升级、市场占有率扩大、品牌知名度提高等诸多机遇，形成巨大的诱惑力，西部医药企业会表现出强烈的合作愿望。

2.价值链低端锁定效应一承接的摩擦力（一）

东强势企业的加入，西部医药企业面临着管理决策权的弱化、被控制程度加深、医药廉价原材料供应地角色强化的挑战，这意味西部医药企业原材料输出型发展路径的固化。再者，不同合作主体的管理方式、价值理念不同，在合作过程中要协调为一个目标一致的利益共同体，不可避免地发生巨大管理成本和组织成本。西部医药企业由于专业知识缺乏面临着道德风险和监控危机，这些成为将阻止合作的力量。

（三）承接地政府的支持行为

承接地政府的支持行为是影响企业层面产业转移的重要因素。转移企业从承接区地方政府获得财政政策、金融政策、产业政策、土地政策、商贸政策、科技政策、人才政策方面获得了极大的支持。政府通过各种组织交易会搭建交易平台，可以使转移企业的成本下降，获得更大的发展空间。政府在风险投资和担保体系建设中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为企业信贷提供r一定基础。承接地地方政府的支持，为有转移意向但摇摆小定的企业提供了转移信心和心理支持，大大提升了转移概率，，总之，转一承双方中既有超额利润的诱惑，又有无法掌控的风险。具有不同信任程度的双方有时会表现出不同的信任度、互惠度和机会主义。这样的合作系统属于一个典型的利益博弈系统。

三、转一承双方合作的演化博弈理论分析

（一）市场条件下转一承双方合作的演化博弈分析

我们以东西部任意两转承企业的合作为例，进行演化博弈分析。假定转承两企业均不合作，各自的收益为均为l；如果两企业均合作，各自的收益增加到2；如果一方企业主动合作而另一方不合作，主动合作企业会支付一定的成本，所以其收益为-1，另一方独立生产收益仍为。下面分两种情况进行分析：

我们先分析承接方西部某医药企业的收益情况：

可能发生情况一：如果在东部某医药企业转移的前提下，西部某医药企业承接，那么它得到的收益为2，西部某医药企业不承接它得到的收益为I。因为2>1，所以我们在矩阵中第一行第一列2下划线。可能发生情况二：如果在东部某医药企业不转移的前提下，西部某医药企业承接，那么它得到的收益为一l，西部某医药企业不承接它得到的收益为l。因为1>-l，所以我们在矩阵中第二行第三列1下划线。

同理我们再来分析转移方东部某医药企业的收益情况。

可能发生情况一：如果在西部某医药企业承接的提下，东部某医药企业转移，那么它得到的收益为2；东部某医药企业不转移它得到的收益为l。因为2>1，所以我们在矩阵巾第一行第二列2下划线。可能发生情况二：如果在西部某医药企业不承接的提下，东部某医药企业转移，那么它得到的收益为-l；东部某医药企业不转移它得到的收益为l。因为I>-I，所以我们在矩阵中第二行第四列l下划线。

决策双方博弈的最终结果为（2，2）和（1，1），即（承接，转移）和（不承接，不转移）两组策略组合均为纳什均衡策略组合。如图l所示。

（二）地方政府支持下转一承双方合作的演化博弈分析

假定承接地政府加大扶持力度，出台系列优惠政策，加大软硬环建设，那么转承双方合作的概率大大增加。假定承接地政府给予任意转移和承接行为3单位的利益支持，那么支付矩阵如表2：

通过以上分析发现，在市场条件下，西部县域经济仅靠转承企业双方的力量很难达成合作均衡。在地方政府扶持条件下，承接地政府系列优惠政策和对软硬件的投入，降低了合作成本，直接或间接增加了合作收益，转承双方合作的概率增加。

四、陇西县承接广东一方产业转移的个案分析

（一）陇西县中医药产业发展概况

陇西县位于甘肃省东南部，多年来一直是国家扶贫开发重点县和国家六盘山连片特困地区扶贫开发重点县之一。过去在“以量为纲”思想的指导下，中药材种植几乎消亡，当地大面种植的是小麦，但却年年歉收，因此陇西县成了国家级贫困县。

近年来，陇西县委、县政府抢抓政策机遇，全力支持陇西中医药产业园发展，出台了税收减免、金融支持、土地转让、科技支撑、知识产权保护等优惠政策大力承接国内外医药企业转移，形成了具有鲜明中医药特色的企业集群。目前陇西是西北最大的中药材集散地和全国最大的天然药仓，其交易量占全国药市10%以上的份额，是我国药材价格变化的“晴雨表”。我们以广东一方与陇西县合作为例进行分析。

广东一方制药有限公司成立于1993年，是中国以现代植物提取技术改革中医中药传统汤剂的先行者，是第一个国家级中药配方颗粒试点生产企业，第一个国家级中药饮片剂型改革生产基地。但21世纪以来，珠三角能源短缺，劳动力成本上升，环境承載力下降，尤其是医药原材供给质量、数量和价格的频繁波动，大大限制了公司的发展。为了生产出中国最好的中药配方颗粒，广东一方制药决定将其产业链向原材料产区延伸。甘肃陇西是全国道地药材的重要产区之一，中药材种植历史悠久，品质优良。黄芪、党参等道地药材有上千年的种植历史。在各级地方政府的支持下，广东一方顺利实现转移。

（二）政策激励与广东一方的产业链转移

从表3中可以看出，在甘肃省、定西市、陇西县地方强有力的支持下，广东一方实现了产业转移。并在地方政策的引导下，陇西一方不断转型升级，扩大生产规模，发展成为国内知名中医药企业。广东一方与陇西县合作双方均获得了较好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实现了合作双赢。

五、西部县域经济承接产业转移的思考

（一）出台系列优惠政策，形成政策落差，消除企业转移顾虑

根据产品的生命周期理论.同一医药产业在不同地区处于不同发展阶段。东部医药企业处于成熟期，而西部医药产业处于成长期。东部医药集群发展到一定阶段后，超越了临界点，由集聚经济到集聚不经济，转出地政府出于产业升级的目的，限制甚至禁止某些环节或企业的发展；相反，承接地该产业处于上升阶段，承接地政府为了满足不断扩张的需求，出台了鼓励性的产业政策，积极吸引该类型企业前来落户，形成了产业发展的落差。在这种情况下，两地政府对企业给出的政策差距不仅使进行生产转移的企业经营成本有所降低，还能给企业带来长远发展的预期收益。所以，西部承接地地方政府给予优惠和扶持，形成政策落差，可以消除转移企业的转移顾虑，增强企业转移的信心。

为了支持陇西县中医药产业发展，从中央到地方出台了相互衔接和相互呼应的政策体系，形成了强大的政策合力。在中央、地方政府强大政策合力作用下，那些摇摆不定、顾虑重重的待转移企业增加了转移信心。总之，在西部承接产业转移之初，由于当地资本、人才、技术等生产要素聚集有限，人气不足，政府给予必要的培育和扶持是降低产业转移阻力，实现其快速发展的重要条件。

（二）减少中间障碍因素，降低转移成本

顺利的企业转移与承接不仅取决于承接地的引力和移出地的推力，也取决于二者之间的中间障碍因素。双方的转移成本越大，双方合作的可能性就越小。良好的基础设施、便捷的金融服务、有效的技术市场、健全的产权制度、大量同类企业的竞争与合作、相关服务机构的空间集聚等，能大大降低企业的转移成本，利于吸引产业转移。反之，产业配套能力较差，转移企业常常难以在本地找到合适的配套企业，一些当地的产品或原料又常常达不到转移企业的要求，企业所需的零配件仍需要到东部地区或国外采购，这些必然会增加企业的负担。加强基础设施建设、发展产业园区、发展金融科技服务、健全物流仓储服务体系，大力培育本地民营企业、中小企业，降低转移企业的配套成本是西部地方政府今后需要努力的方向

（三）防止医药产业链的低端锁定和原材料的过度开发

医药原材料属于特定生产要素，特定生产要素具有不可转移性，随着开采数量增加，其价格具有不断攀升的特点。各地区之间的激烈竞争，降价了政府对转移企业的应有选择标准，导致了环境污染和可持续发展的隐患。我国西部地区承接的医药产业多属于价值链低端的原材料、半成品加工业。随着东部医药企业产业链西移，西部医药产业的低端锁定效应风险不断增加，面临着微笑曲线弧度越来越大，“底部”越来越深，往上攀登越来越困难的风险。目前我国医药产业正在形成东部研发，中部制造，西部提供原材料的垂直分工体系。因此，西部地区承接医药产业转移要防止低端锁定效应，把西部医药产业升级和承接医药产业转移联系起来，增加医药产业的自我发展能力。

再者西部地区生态环境脆弱，一旦破坏，自我修复能力差。所以西部地区在承接医药产业转移时，要制定详细的分类指导政策，对过度依赖濒临灭绝的动植物原材料企业，制定明确的限制转移政策。对于能够深度开发当地特色资源并具有较大带动作用的医药企业，出台更加优惠的政策，并给予适当补贴等鼓励发展。

六、结语

总之，医药产业区际转移是我国原材料指向型产业转移的缩影，也是在新的历史条件下西部县域经济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的伟大尝试。甘肃陇西县作为国家级贫困县代表，立足当地实际，不等不靠，积极通过政策与制度创新，用足用活国家政策，争取最大限度的国家和各级地方政府支持。联合财政、发改、卫生等地方政府部門，联合推出了推动医药产业发展的系列政策，形成了强大的合力，依靠强有力的地方政府推动承接产业转移，并取得了一定的成效。医药产业作为战略性新兴产业的代表，在西部县域经济的发展注定艰难而曲折，关于政府和市场的作用也值得讨论和商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