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伟华
一个人的夜晚,独坐清秋,我的思绪常常从村庄开始。
我已很久不曾亲近我的村庄了,但村庄作为一个词,一直温暖着我的生活和写诗的桌面,它永远是一个瑰丽的梦。还有村庄上空那轮蓝月亮,它只能在诗歌里出现,只能在多年前的村庄夜晚的上方出现,只能在我闪光的灵感霎时产生时出现。它属于童年和梦,属于心灵和灵魂。村庄是什么?多年后我才知道,它是我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是我的精神乐园!
平静的时候,觉得那些被称为村庄的人类居住地,仅是我人生的一个驿站而已。因为我对村庄的认识仅仅限囿于童年,短短的三年时间。从那以后,我离开了村庄,一直居住在城市。有时只是坐夜行汽车偶尔路过,远远地观望。或者在万籁俱寂的深夜,对一些村庄进行想象,但大多数所想象的村庄,都是在月光下,犹如一幅静止的画,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然而却不然,奇怪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村庄的形象依旧鲜活地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月光光,照地堂,快乐童年时光,每刻也在回响我心窝。月光光,照地堂,我在回味着旧时状况,如何返到昨日再看。记挂每个挚友,有数个不知所往,已不再见……”童年时的我,无忧无虑,喜欢听这首歌谣,还喜欢穿母亲精心缝制的花裙子、土布鞋,在村庄的芦花地上不停地舞蹈。
村庄还是那个叫“羽村”叫了几代人的村庄,在江南小城台州,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甚至在地图上,找不到它的位置,而我年少时就幸福地生活在那儿。我记忆里的村庄,就那么无拘无束地随意躺卧在浩渺的天穹下,平坦空旷的田野上。一排一排的房舍错落分布,青砖青瓦、红砖青瓦和土坯房,构成了一个又一个的院落。不知何时,瓦檐上泛起了新绿的苔藓,它们疯狂地在瓦顶上泛滥开来。炊烟袅袅,从枝梢升起,忽被一阵煦风吹得歪歪斜斜,然后逐渐分散开……
芭蕉、锄头、雪鸟和屋檐,一叶瓦,半块砖,数缕轻薄的寒烟,不停转动的风车,那儿栖息着我心灵的诗意。住在祖祖辈辈生活过的地方,日子在简单和清贫中度过。在村庄的柴房外,一次次倾听着民谣、音乐,沐浴着阳光和雨露,自由自在地生长。
老家屋后有一条小河,水不是很深。它总是静静地流淌,给我的童年带来几许欢乐,也给我稚嫩的心灵添了几分憧憬。我喜欢涉水而过,追逐水里飘浮着的花朵和泡沫,它们满河床都是。更多的时候,与小伙伴们玩“打水仗”的游戏。我们生疏地制作了“水枪”,它是由一节长度为二三十厘米,直径为三四厘米的竹筒,外加一根竹筷组合而成的。小时候,我们常用它来“打水仗”,笑个不停地向对方身上胡乱喷水。游戏总是常玩常新,有时还会多邀上几个伙伴玩“打仗”。随手扯一根棕榈树的叶子作腰带,里面插上一把小水枪,头戴一顶军帽,当然,红五角星是不能少的。双方都埋伏好,尔后就开始搜索和攻击,只要对方一冒头,就瞄准将水花喷射出去……每回看到我们玩得开心,父母亲就会不约而同地露出灿烂的笑脸。
而那时,父母亲总是闲不住的,不管农忙和农闲,他们一样忙。父亲每天单位下班后,从城市匆忙赶回家,然后就一心一意地扑在地里,忙于种庄稼。红薯、甘蔗、西红柿、黄瓜……一年四季,餐桌上新鲜瓜果蔬菜不断,笑声不绝。母亲放学后,送走了最后一名学生,就爱待在家里用碎布纳鞋底。因为她的鞋底纳得好,我们小时候的布鞋,都是母亲做的,既美观又实用,穿在脚上很柔软、很舒服。
多年后,当我在城市秋天的黄昏,独倚栏杆眺望村庄方向的时候,我竟然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停止对它的思念。即使今天,我背上背篼,拿起镰刀,戴上草笠,再穿上一件农家的蓑衣,也俨然是地道的庄稼人。然而,我很清楚,我与村庄有着距离。这时,我就更急着要去认识和了解久违的村庄,匆匆忙忙是不行的,像阅读一本书一样,一页一页急急地翻过,我只能看到它的表象,而要深刻地去感受它、读懂它,有所顿悟,那就需要切切实实地深入村庄,投入它的怀抱,然后怀着一种感恩的心情与它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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