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豆腐炸”

2015-05-30 10:48:04吴冲
散文选刊·下半月 2015年11期
关键词:平山石磨计量单位

吴冲

“豆腐炸”,是豆腐深加工的产品,又叫“豆腐泡”,是我们广东各地常见的豆制品,做法是把豆腐切成小块状,在烧开的油锅里油炸,然后把变得金黄金黄的方块豆腐捞起,产品正式名称就叫“豆腐炸”了,我们乡下通常叫“豆炸”。这“豆炸”是我们最喜欢的一种当菜食用的豆制品,不是厨师的人们,也都会利用各种食材搭配“豆炸”而弄出色香味俱全的菜式,好像有猪腩玉“豆炸”、白菜“豆炸”、梅菜“豆炸”等等不下几十种。

我小时候,因爸爸回农村务农了,我也就常回农村老家玩,见过炸“豆炸”的整个流程。奶奶唐宝珍通常在白天的上午把黄豆浸泡好,下午把黄豆磨成豆浆。磨豆浆的过程颇为有趣,喜欢看奶奶干这工作,只见奶奶弓着身子,端着一柄悬在屋梁上的石磨拉杆来回往复地推拉着,然后停下在石磨旁,舀上浸泡好的黄豆往石磨孔里塞,再重复地推拉着石磨。少顷,圆圆的石磨缝就会有被碾压出来的豆浆汩汩而出,待那些被浸泡过的黄豆磨完之后,奶奶又会马不停蹄地开始继续进行制作豆腐,这是不能怠慢的,必须在上半夜做好豆腐,才能不耽误下半夜的驳接工作。看来在农村做事的人是辛苦的,特别是父辈或之上的人更辛苦。由于长年累月都是弯腰工作,奶奶的腰背我打记事开始,就没见过她伸直过腰,想起来真叫人心痛,听父辈说奶奶嫁入我们吴家时,是一个身高超过1.65米的美丽的、挺拔的姑娘,是全村最高的女人。

通常这种要油炸的豆腐面积要比普通豆腐小得多,厚薄也有讲究,一切都是为了把豆腐便于切割成小方块,这种豆腐我们习惯成自然地称为豆饼。到了下半夜,约莫在凌晨四点钟之后,我的爷爷吴柏芳就会起床炸“豆炸”了。记得我小时候,特别嘴馋,一听到炸“豆炸”的“刷刷”响声,就会闻声而起床,走到爷爷的眼前,看他炸“豆炸”,这时爷爷就会说:“龟蛋,这么早起床干吗?”然后会拿一两个“豆炸”给我,我就会很乖顺地依偎在爷爷的身边,一边吃着“豆炸”,一边看着爷爷工作。爷爷的工作有点儿意思,他把已切割好的豆腐一股脑儿放进油锅里,待那些“豆炸”浮起并且翻滚地变成金黄色之际,他拿着一把长把大笊篱把“豆炸”捞起,“一锅”“豆炸”便大功告成。何谓“一锅”,在我们家是一个计算单位,通常是根据每处销售的情况作安排。大抵是这样安排的,平山墟每个墟期可以销售“五锅”,大仁庙墟期可销售“六锅”,长坡墟期可销售“十锅”,逢年过节时这个数量是不够的,毕竟我们高州人对过年过节还是很重视的。

爷爷制作好“豆炸”后,会立即把“豆炸”装在两个大箩筐里,趁天还没有泛亮,摸黑挑起大箩筐就去赶墟期。我爷爷没有单车,也不会骑车,更不舍得花钱搭班车,唯有走路了。我爷爷是跛足,走路慢,所以都要根据墟市的路程设定出门的时问,远一些的墟市,那就要早一点起床、早一点起程。他去的最远的墟市有“六唐路”上下,什么叫“六唐路”?这是我们乡下对里程计量单位的习惯讲法,“一唐路”相当于现在的5公里,那么我们离高州就有40公里了。我常猜测,这个计量单位应该是唐朝的公路计量单位。我爷爷常常去的有差不多“一唐路”的平山墟、“二唐路”的大仁庙墟、“三唐路”的长坡墟、“六唐路”的古丁墟、东岸墟、云炉墟等墟市,他走一步,跛一下,跛一下,走一下,很有节奏感似的高低起伏着忙于生计,沿着公路步行去赶墟期。我最怕步行,觉得步行是又辛苦又枯燥无味的过程,但我爷爷却挑着不会很轻的生活重担,穿行于各个墟期的路上,用残疾的身躯,撑起了我们家生存的希望。爷爷每行一步,都是家庭责任的践行。路程很远,担子很重,一个跛子,为了家庭的生存,几乎每天顶着酷暑严寒、风雨兼程上路,用脚丈量着周边墟市的距离,用肩膀挑着我们家的未来。即使在现在,我脑海还常常浮现着爷爷挑着“豆炸”在公路上竞走的身影……

每当爷爷在平山墟上摆摊时,我总会蹲在爷爷的身边,向爷爷讨“豆炸”吃,因为我儿时的味觉坚定地认为:爷爷的“豆炸”是天下最好吃的食品。爷爷基本上都会满足我的要求,但从来都不会多给,最多时才两个,说真的,我真怀念他。

责任编辑:黄艳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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