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浙江乌镇4000多年前就开始栽桑养蚕,光绪年间,乌镇手工织锦的织造技术达到鼎盛,它吸纳了中国最原始的锦缎编织工艺,又融合了乌镇本地的提花丝绸织造工艺,织成的锦缎质地坚实、明亮华贵,被称为“乌锦”,伴随着社会经济文化的发展继承了传统又不断创新,课题论证将针对“乌锦”的历史、工艺特点以及不同时期装饰图案的艺术特点进行梳理,将乌锦发展过程中所蕴含的人文艺术特色和创新发展做进一步的阐释。
关键词:手工织锦;艺术特色;创新
1 乌锦在传统丝织品中的地位
浙江嘉兴的乌镇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桑蚕产地之一,据《乌青镇志》记载,唐代乌镇育蚕取丝渐兴,丝业发展迅速。明代至万历年间,蚕桑业进入兴盛时期。之后一直为乌镇农民的一项主要产业。悠久的栽桑养蚕历史,持续发展的桑蚕业,不仅构建了“桑苗之乡”、“丝绸之府”的物质文明,也充实了江南水乡“文化之邦”的精神文明内涵。
乌镇织锦源于乌镇民间的织造业,光绪初年(1875年)乌镇商人沈永昌创立益大丝号。在这里织成的锦缎坚实厚重、清雅大方,当地人称这种吸纳了汉族经典织锦工艺又结合了当地传统手工特色的提花丝织锦缎为“乌锦”。明清时期乌锦是被称为“寸锦寸金”的贡品,只织造应用于皇帝龙袍及达官贵人官服上的补子图案。今天,益大丝号依然位于乌镇西栅的织锦坊内,在原有丝号的基础上进行了抢救性修复,恢复了其全部功能,并有专业的手工艺人在作坊从事蚕丝产品以及乌锦的织造。纯手工生产的乌锦除了包括中国皇室文武一品至九品官服补子、富贵牡丹、团龙、仕女图等精品,还包括领带、五福捧寿靠垫等生活用品,并且现在的乌锦结合时尚审美,还可以单独定制图案、花型,是浙北地区有名的丝织艺术品。
2 乌锦的原材料和加工流程研究
乌锦的织造工艺极为繁复精细。大规模机器织成的缎面织物经线和纬线编织的原理是通经通纬,即纬线穿通织物的整个幅面;而乌锦则是通经断纬,指纬线的方向是由操作者搭配控制的,两个人一上一下,上面的人控制图案结构,下面的人控制颜色的搭配,所以织出来的花纹不论纹理还是层次感都远远高于机器织出来的效果。乌锦的织造流程十分复杂,要经过栽桑、养蚕、缫丝、染色、织造、整理等多道工序。乌锦所用丝线用料也是极其考究的,只有毫无瑕疵的上等蚕茧才能用来做丝线,成为乌锦的原料,通常一根乌锦的丝线是由25缕左右的上等蚕茧经由工人采用抽丝机抽丝捻合而成。
我们现在可以见到质地坚实、色泽明亮的乌锦不仅仅因为采用了上等蚕丝织造而成,还因为乌锦制作工艺中染色这个环节所选用的染料都是纯天然材料。因此,乌锦的色泽明亮且不易褪色,织造过程中还可辅以金线、银线编织成嵌金色彩,也叫做“状金敷彩”。乌锦所采用的染料以及形成的丝线色彩详见表1。
乌锦这种独特的民间工艺,需用4米高、5米长,用有近两千个部件组成的大花楼织机,经由两位师傅共同操作完成,上面的一位师傅称为“提花”,下方的一位叫做“织手”,由于编织时声响较大,所以两人只能脚踩竹竿互相传达讯号,提花织线之时须全神贯注、配合默契,不能有丝毫分心,由于是纯手工编织,所以编织速度异常慢,状金敷彩,分区挖花,一天仅能织出5~6厘米,它的独特工艺至今尚不能为现代化的机械和技术所取代,这也正是乌锦的珍贵之处。
3 乌锦的装饰艺术分类特点研究
装饰纹样在乌锦中的塑造以及骨式构成上不同时期有明显不同的方法和技巧:变形、组合、移植、求全、象征等等。色彩运用上也各有特点,除了极具地域特点的配色方法之外,还凸显了不同社会时期的色彩审美特点。
3.1 乌锦传统图案的等级观
自唐朝中后期至明清的历史阶段,我国的丝绸业中心逐渐移至江南地区,丝绸工艺技术也发生了重大变化,织物图案风格趋于写实并富有吉祥寓意。乌锦在明清时期是有名的贡品,按照级别为文武官员的官服织造补子。清朝时期文武九品官员的补子图案是不同的,文官为飞禽,武官为走兽,分别是:文官一品仙鹤,二品锦鸡,三品孔雀,四品云雁,五品白鹇,六品鹭鸶,七品鸂鶒,八品鹌鹑,九品练雀;武官一品麒麟,二品狮子,三品豹,四品虎,五品熊,六品彪,七品、八品犀牛,九品海马。如图1所示的乌锦是清朝文官一品补服上的仙鹤,整个图案的构图设计是环绕式,周边的纹样选择了祥云、莲花、鲤鱼、蝙蝠、如意结等中国的传统吉祥元素,红、橙、蓝、绿、白相间,色彩丰富,中间的主体飞禽仙鹤则选用对比强烈的褐白两色,整个图案上元素虽然用了很多,但依然主体突出、端庄醒目。
乌锦产自江南浙北,整个锦缎的设计风貌、用色特点无不反映了江南一代含蓄、素雅的文化特征,所以传统时期的乌锦图案上是兼容并蓄的,和其他著名织锦最大的不同就是色彩的选用上不是一味地追求奢华、美艳,而是恰到好处、清新亮丽。图2和图3是乌锦为皇亲国戚的服装织造的团龙和飞龙纹样,从中可以看出皇家使用的锦缎色彩丰富却也沉稳大气,图2的团龙用了暗金色的丝线为主织成,再辅以红色、蓝色、橙色围绕在龙的周围,且纹样上还有白色的勾边设计,让图案本身在同色系的底料上也能清晰可辨、层次分明;图3的飞龙纹样乍看起来是一条腾飞的巨龙,但仔细看周围还有不同姿态不同角度不同色彩的五条小龙围绕,色彩的搭配主体龙是全色的,小龙纹样则有几条完全是勾线形成的,画面虚实相间、层次丰富,乌锦也是因为其独特的通经断纬工艺才可以形成这样的视觉审美效果。
统观传统风格时期的乌锦,作为贡品是专为皇族贵胄定做的,纹样上以皇家专用的龙、凤以及象征品级的飞禽走兽等为主,按照封建等级观念的要求和喜好定制。在色彩运用上已经独成体系,以恢宏大气为特点,凸显帝王贵族之气,却也不失端庄含蓄,因此成为红极一时的贡品。
3.2 乌锦近代图案的吉祥观
随着社会的发展和时代的更替,当乌锦不需要只为皇族生产贡品的时候,结合人民的审美和需要,近代的乌锦图案变得丰富了很多,有经典的莲花金宝地,也有国人最喜爱的牡丹花卉,传递着平安祥和的吉祥观。图4的金宝地是金地之上用彩色线织成形态各异、色彩不同的莲花,十分华贵,是织锦中最常见的纹样,也是难度最大的,在织造过程中会用到大量的金线来状金敷彩,乌锦织就的莲花金宝地在配色上采用各色的浅色系来和金色底子相搭配,所以整体上看起来清雅高贵,时尚大方。
中国的国花是牡丹,所以不仅仅织锦领域,在刺绣、染织领域中对于牡丹题材的创作和艺术表现也非常多,牡丹花作为富贵的象征,花朵外形饱满大方,所以很多带有吉祥含义的纹样中都会出现牡丹。图5的乌锦就是以单独一支牡丹为素材,图案的设计属于乌锦中为数不多的艳丽搭配,黄色、绿色、红色为主的丝线织成一朵怒放的牡丹,而且纹样的骨骼并非对称构图而是自由形,整体效果自然、舒展。图6的牡丹又是另外一种组合运用,织锦上是一簇多头的牡丹花,并且颜色各异、大小不同,中间主体花型较饱满,周围花型渐次变小,虽然织造在平面的织锦上,却是以花的不同大小形成了一个牡丹花球,不同的色彩象征着不同的季节,配以深蓝色端庄大气的底色,形成了截然不同的视觉效果,富贵如牡丹,浓妆素裹总相宜。
如果说图5、图6中的牡丹织锦依然是延续了比较传统的艺术风格,那么图7中的“富贵平安”纹样设计就很好的反映出了江南艺人的勤劳智慧和较高的艺术造诣,将牡丹、花瓶以及宝相花三个主体要素结合起来形成一个新的吉祥纹样,把大众耳熟能详的富贵牡丹又增加了平安如意的含义,宝相花的图形和花瓶的结合恰到好处,而且用白、蓝的素色呈现,从色彩效果上看起来和我们国家瓷器中著名的青花瓷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乌锦的艺术创造在近现代的织造中是有非常大胆的尝试和创新的,不拘泥于形式也能很好的传承吉祥观。“吉祥如意”观念向来是大众心中共同的愿望,乌锦的这种充满生活之美的图案设计不仅仅是吉祥观念的物化体现,也在自身的人文艺术发展中起到了承前启后的重要作用。
3.3 乌锦现代图案的和谐观
文化和艺术往往是交互式发展的,吉祥纹样从某种意义上讲是一种观念的艺术,它能折射出时代背景、社会心态和审美情趣,通过乌锦不同时期的图案艺术呈现,我们也一起经历了时代变迁,但不变的是传统文化艺术的兼容并蓄,乌锦在方寸之间,传承了中华民族的别样和谐美感。
至今为止,乌锦的织造工艺依然是机器无法替代的,但是乌锦的艺术传承并没有因此而停止,传统的手工艺结合现在全新的艺术表现形式为乌锦的发展焕发了新的活力,通过实地的调研走访,乌锦给我们呈现出来得早已不是大家印象里的传统织锦,它静默的观察人们生活的需求、理解人们的审美需要,所以也出现了很多充满现代美感的图案设计。从纹样的选择上做大胆的尝试、从吉祥含义的传递上找寻更为巧妙的方法、对传统文化的传承也用到更多的载体。乌锦的织造工人大多都是乌镇当地的居民,他们有些虽然没有经历过高等艺术的学习,但他们从小在种桑、养蚕、抽丝、织锦的过程中耳濡目染,他们对于乌锦的了解是深入骨髓的,他们对于图案的创新设计是潜移默化的。乌锦由于工艺上的特点,所以每个图案都要有单独的设计织造图谱,延长了织锦的时间,所以乌锦的产量不多,但物以稀为贵,这也恰恰是乌锦的珍贵之处。
图8的“凤栖杭白菊”图案就透出时尚的传统风貌,这里的凤在造型上已经简化了很多,保留了凤凰的基本造型特征,结合杭白菊的简洁形成了一幅非常有现代感的画面。图9的“万象更新”则是属于把吉祥含义用新颖的方法表现的经典案例,大象的背上頂着一盆万年青沉稳站立,象背上铺盖着华美的锦布,素材的选择和整合含蓄又得当、色彩的运用上绿色、黄色映衬着欣欣向荣的含义,难得的是同样黄色系的底色和主体图形结合的层次分明,这样的图案设计充满现代感,让人很容易产生共鸣而没有距离感。图10的一枝梅在画面构图上更像是一幅国画,疏密得当、虚实相间,梅枝充(下转第页)(上接第页)满风骨、梅花迎风绽放。关注美的传承,也关注民众心中的和谐观念,经典的传统织锦已然有了全新的风貌。
4 乌锦的艺术传承与发展
不同时期的经济文化发展对乌锦人文艺术特点的影响都较为显著,方寸之间的织锦以“形意结合”的艺术手法展现出中国人的等级观、吉祥观、艺术观,体现出人与自然、人和人以及人自身内心的和谐追求。经历了再设计的乌锦,也大大地拓宽了自身的应用领域,从古时皇家专用的贡品,到后来充满吉祥内涵的装饰品;从平民百姓只能高高仰望,到图案设计接近生活、接近大众;从传统的龙凤纹样,到全新演绎的简洁图形,乌锦变化的是图案的审美趋势,不变的是精湛神奇的织造技术传承,并且在这个过程中,乌锦扩充了装饰图案的内容、提升了图案表现的技法、升华了传统纹样的形式,乌锦在不同历史时期演绎了传统美、生活美、现代美,使得它能随着时代的变迁一直流传下来,且历久弥新。
在物质资源丰富的今天乌镇手工织锦也在不断提升自己的工艺技术和审美创造,探寻更广阔的创新发展前景,伴随着世界互联网大会定点在乌镇召开,乌镇已经作为一种符号的缩影向全世界展示中国的人文艺术特点,而乌锦也由此打开了更广阔的发展前景,在礼品、服装服饰、家庭软装等方面做更有东方艺术特色的功能开发,扩展自身的应用价值。相信随着手工艺技师们的技术研发,这种纯手工织造的织锦会焕发更闪耀的生命力,也会让更多人关注了解这种立足于中国文化艺术之根、产生于江南鱼米之乡、充满含蓄美感、做工精细的美丽织锦。乌锦也会承载着传统文化的精神内涵生生不息、代代相传。
(注:文中图片资料为浙江嘉兴乌镇乌锦博物馆的藏品拍摄而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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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包琳(1979—),女,山东青岛人,浙江嘉兴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艺术设计,传统地方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