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勇
南京的明代城墙是中国古代军事防御设施、城墙建造技术集大成之作。其历史价值、观赏价值、考古价值及实用价值都是国内外城墙其他无法与之比拟的,是我国继秦长城之后的又一历史奇观。
《明史》记载,公元1356年,朱元璋召见隐居老儒朱升,朱升提出“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建议,朱元璋欣然采纳并实施。1366年朱元璋攻入南京后,开始建造南京古城,下令江西、湖南、湖北、安徽、江苏5省、180多个州县烧制城墙砖。从1366年到1386年,历时二十年大规模的建设,南京古城最终建成。城池从内到外由宫城、皇城、京城、外廓四重城墙构成。据初步估算,建造城墙共耗费城砖约3亿5千万块。这些砖的产地全都位于水运发达的长江、鄱阳湖和洞庭湖地区,而产地的三分之一又在江西,这是由江西的地理位置所决定的。中国最大的淡水湖鄱阳湖与万里长江在江西省湖口县交汇贯通,构成了古代江南发达的内河运输网络体系,江西烧造的每一块城墙砖都是装船后由支流进入鄱阳湖,再从鄱阳湖口进入长江运抵南京。湖口县地处江湖交汇要塞,水陆交通极为便利,无疑也是烧造城墙砖的必选之地。
2009年5月29日,湖口县金砂湾工业园建设工地发现神秘古砖,文物管理所工作人员随即驱车前往。经过了解,当地叫瞿家堰,位于长江岸边,古砖是在地表下约2米处发现的,现场出土有10余块比较完整的铭文砖,同时还出土了一些烧过的焦土。这是湖口县首次发现此类古砖,考古人员随即将古砖带回。通过查阅资料和认真研究,古砖的神秘面纱被揭开,它不是一般的墓砖或房屋建筑用砖,而是大名鼎鼎的南京古城墙砖,焦土则是窑口坍塌的残块。所有砖长约40厘米,宽约20厘米,厚约10厘米,每块砖上都有凸起的铭文,如:“九江府提调官同知陈渊司吏杨亨、湖口县提调官主簿袁士恭司吏徐文彬”,砖的另一侧为:“总甲周实甲首周尊小甲马庭、窑匠□清一造砖人叶隆”,通过规格和形制对比,与南京城墙砖同出一脉。铭文中的“提调官”是当时各府、州、县“烧砖领导小组负责人”,而“司吏”则相当于“烧砖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这些临时职务都由相应各级行政机构的主管官员兼任。从城墙上的砖铭文来看,上至府级官员,下至农村下层组织负责人和窑、砖匠无不榜上有名。据传当时对城墙砖的检验十分严格,检验时,由两名强健的军士抱砖相击,不破不裂方为合格,不合格者打回重烧,如若二度检验仍不合格,相关责任人就要被处以死刑。
湖口县此次城墙砖出土的地点位于长江岸边,距长江航道不足1千米。巧合的是600年后湖口县在此创办县砖瓦厂,古人与今人不谋而合选择同一烧造砖瓦地点,是由该地便利的交通条件和优良的制砖土质所决定的,更加充分证明了这里就是当年烧造城墙砖的地点之一。可能由于某种原因,这些城砖遗漏未能运走,埋藏地下600余年后重见天日,尽管它当年未能去南京古城上展现它的绚丽风采,如今却可以静静地躺在博物馆的展柜里,向人们诉说着南京古城墙与湖口先民结下的深厚情缘,释放湖口先民无私奉献的高尚情怀。
此后,在湖口县双钟镇的史家湾等地相继发现古城砖,另外通过查阅资料得知,现在南京的古城墙上还保留有湖口其他窑口烧制的城砖,铭文为“九江府湖口县提调官主簿袁士恭司吏徐文彬、总甲周□甲首胡宁小甲周福四本名□□”,虽然落款方式不尽相同,但大同小异。据此我们可以得出两个基本结论:①湖口当年烧造城墙砖的窑口不止一处;②烧造城墙砖的窑口基本位于长江沿岸。从城墙砖上的铭文我们获得一个信息,这些窑口的基层负责人和工匠以周姓为主。周姓是湖口较古老的姓氏之一,始于南唐,发自今天的湖口县大垅乡。大垅乡与流泗、凰村两乡镇依次相连,同为湖口下片区,所以当时从大垅分流到流泗、凰村的周姓村庄应该较多。由于流泗、凰村紧靠长江岸边,占据长江岸线20余千米,从便于运输的角度来讲,是烧造城墙砖的最佳选地,所以铭文砖上的周姓人名较多,也就不足为怪了。
南京明城墙虽然历经600余年沧桑,依旧巍然无恙,这是与合理的设计、坚固的材料、扎实的施工分不开的,它是中国古代劳动人民智慧和汗水的结晶。今天,当我们登临雄都壮城欣赏锦绣江山时,不能忘记以造砖人叶隆为代表的那些当年在窑口上栉风沐雨、胼手胝足的窑工砖匠们,他们是南京古城的真正建造者,是湖口先民顾全大局、忠于国家的朴素代表,是湖口与南京古城600年血脉情缘的亲手缔结者。
(作者单位:江西省湖口县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