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互联网+”下的媒体生态：创新、融合与变革

【摘要】2015年，国家从政策到行动十分重视互联网的发展和治理。年初，李克强提出“互联网+”国家计划；年底，中国政府主持召开第二届世界互联网大会。在“互联网+”政策的推动下，媒体生态呈加速融合状态，但也同时伴有传统媒体急剧下滑等媒体格局的变化。新的技术形态不断参与新闻生产，机器人写作新闻、无人机航拍新闻等，这些新的新闻生产方式都在昭示着未来新闻形态的更多改变。本文分别从国家的媒体政策、媒体格局以及媒体内部的新闻生产的角度，对2015年的媒体生态从宏观到微观进行考察。

【关键词】“互联网+” ；媒体生态；媒体政策；媒体融合

【作者单位】朱小妮，清华大学新闻传播学院，沈阳师范大学。

所谓“互联网+”行动计划，是指依托互联网科技、大数据计算、云存储和物联网等技术手段，在传统行业之上进行产业升级的国家战略。“互联网+”行动计划，不仅强调新技术的应用，也强调互联网思维模式的更新。

1968年，尼尔·波兹曼在演讲中首提媒体生态（media ecology），即媒体的生存环境。媒体生态包括宏观生态和微观生态，也就是外部环境和内部环境。宏观生态包括媒体与社会的关系、媒体与人的关系、媒体与政策的关系、媒体与媒体之间的关系等。微观生态即媒体的内部情况，它包括媒体的内部信息生产情况和媒体的经营管理情况等。外部生态的关系表现为共生与竞争、管理与服从等，内部生态的关系表现为变革与稳定等。本文分别从国家的媒体政策、媒体格局以及媒体内部的新闻生产角度，对2015年的媒体生态进行从宏观到微观的考察。最后，本文因循2015年的媒体发展规律，对中国媒体今后的发展做以简单展望。

一、国家政策：“互联网+”驱动创新精神

1.创新：“互联网+”计划中的国家政策

2015年3月，李克强于第十二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三次会议上提出制定“互联网+”行动计划。“互联网+”计划被写入政府工作报告，用以推动移动互联网、云计算、大数据、物联网等与现代制造业结合，促进电子商务、工业互联网和互联网金融健康发展，引导互联网企业拓展国际市场。

在此基础上，2015年4月，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联合财政部出台了《关于推动传统出版和新兴出版融合发展的指导意见》，指导新闻出版业开展融合发展。基于数字出版的“互联网+”受到政府的强大推动，并将受益于政策战略性扶持。2015年7月4日，国务院印发《关于积极推进“互联网+”行动的指导意见》。2015年，工信部数次发声要运营商提速降资，12月，《工业和信息化部关于贯彻落实<国务院关于积极推进“互联网+”行动的指导意见>的行动计划（2015—2018年）》出台，该政策为“互联网+”行动计划提供了宽带网络运行的基本保障。

陆续出台的国家政策有助于加速新闻出版产业的融合发展，为“互联网+”行动计划的顺利实施提供了政策上的保障。

2.共享共治：“互联网+”的全球视野

习近平自上任以来，十分重视互联网在全球范围内的共享与共治。2014年，他在“8·18”讲话中明确提出了“遵循新闻传播规律”，“强化互联网思维”，“坚持传统媒体和新兴媒体的融合发展，形成立体多样、融合发展的现代传播体系”等一系列主张。2015年12月16日，以“互联互通、共享共治——构建网络空间命运共同体”为主题的第二届世界互联网大会在浙江乌镇召开，习近平出席了大会，并做了重要发言。世界互联网大会从国家层面体现了中国政府对互联网的高度重视。在此次大会举行的“互联网+”论坛上，中国互联网发展基金会联合百度、阿里巴巴、腾讯共同发起倡议，成立了“中国互联网+联盟”。

习近平在互联网大会上的发言表达了他一贯“共享共治”的互联网主张。他谈到，“十三五”时期，中国将大力实施网络强国战略、国家大数据战略、“互联网+”行动计划，拓展网络经济空间，促进互联网和经济社会融合发展。习近平认为，互联网作为创新驱动的发展力量，有助于解决世界经济和中国经济的下行难题。中国正在实施“互联网+”行动计划，推进“数字中国”建设，发展分享经济，支持基于互联网的各类创新，提高发展质量和效益。同时，习近平也非常重视网络治理，他认为网络安全和信息化是一体之两翼、驱动之双轮，必须统一谋划、统一实施。世界各国应紧密配合，尊重他国的互联网主权，共同维护世界互联网安全。

2015年12月，习近平在解放军报社视察时再次提到，当下中国的媒体格局、舆论生态、受众对象、传播技术都在发生深刻变化，党报的宣传工作要以读者为中心。要顺应互联网发展大势，勇于创新、勇于变革，利用互联网特点和优势，推进理念、内容、手段、体制机制等全方位创新。要研究把握现代新闻传播规律和新兴媒体发展规律，强化互联网思维和一体化发展理念，推动各种媒体资源、生产要素有效整合，推动信息内容、技术应用、平台终端、人才队伍共享融通。

二、媒体格局：“互联网+”加剧媒体融合

互联网弥合了地域的疆界，形成了“地球村”，将距离遥远的人与事带到人们的身边。互联网也消弭了属性的差别，形成了物联网，用极简方式满足了人们多种需求。2015年，物联网、智能硬件、“互联网+”行动计划、“数字中国”、“宽带中国”、网络基础设施“最后一公里”，都在缩短物与物的距离，在人们之间建立起更为直接的通道，加速了世界的融合。

1.媒体格局的变化

2015年，随着互联网及移动互联网的发展，手机、PC等新媒体成为人们主要的信息渠道来源。移动互联网和智能终端带来的自媒体数量急剧膨胀，“两微一端”传播力加大，传统媒体传播力式微。根据艾瑞的统计数据，2015年用户信息接触的首选媒体是手机，占全部媒体份额的30%，PC位列第二，占比29%。而传统媒体电视、报纸与广播总和比例为29%。2015年8月，手机端App使用时长达255亿小时，超过PC端使用时长的2倍。

就手机产品中的新闻品类而言，Trustdata信诺数据调查显示，2015年1—6月，腾讯新闻是用户月度覆盖率最高的新闻资讯App，今日头条位居第二，网易新闻位居第三，远超老牌新闻霸主。三甲中，今日头条日均使用时长位居第一。截至2015年12月，今日头条用户日均使用时长为53分钟。

传统媒体尽管仍然把持权威的采访资源和专业的制作水准，也在努力进行“互联网+”的尝试，但仍无法阻止自身的下行趋势。2015年传统纸媒规模呈现“断崖式”下滑，部分报纸停刊，众多报纸大幅裁员。根据CTR媒体智讯2015年11月发布的消息，2015年1—9月中国传统广告市场（电视、电台、报纸、杂志、传统户外）的降速为7.3%，报纸跌幅最大，为34.5%，电视广告与往年相比减少4.9%。

时下用以描述报纸行业的一句哀叹是——“纸死了，新闻还活着”。这句话非常生动地表达了媒体生态的变化：新闻的存在并未因传统介质的改变而发生变化，然而承载新闻的传播介质则面临生死存亡的危难。2015年，无论是老牌传统媒体产业，还是新兴网络媒体，均无一例外地裹挟于BAT三巨头所领军的中国互联网产业之中。在互联网浪潮之下，媒体结束了彼此孤立、“各自为王”的时代，开启了互通互联的融合时代。

2.媒体融合的趋势

2015年，媒体加速了融合的趋势，就新闻传播界而言，跨界融合、跨媒体融合的案例层出不穷。

第一，跨界融合。跨界融合有效地实现了开放与共通，打破了原有的产业结构、经济结构、地缘结构，有助于生产关系的重构，实现产业整体升级。2015年6月，阿里巴巴参股SMG旗下的“第一财经”，并陆续投资12亿元，双方将发挥各自在传媒与大数据领域的资源优势，共同将“第一财经”打造成具有全球影响力的新型数字化财经媒体与信息服务集团。此外，阿里巴巴自身还成立了影视公司，投资3亿元布局动漫产业，其用意在于长远的IP（Intellectual Property）收益。

2015年6月，郑州日报报业集团联手北京东方笑脸科技有限公司，共同打造了社区智能化管理平台“笑脸社区”，集成移动App、社区网站、多媒体终端一体机等多种智能终端，统筹物业、公交、社保等各类服务资源。

跨界融合的好处在于传统的新闻媒体不再局限于新闻供应商的角色，进一步扩大了可传递信息的范围，将消费购物、信息查询、二手信息发布等角色融于一身，这将有助于信息资源的优化与整合。

第二，跨媒体融合。跨媒体融合有助于媒体打造开放聚合的信息共享平台，壮大媒体实力，推动传统媒体的产业升级和资源重组。目前集中于新闻媒体产业中的跨媒体融合，多为传统媒体与互联网媒体和移动物联网媒体之间的融合。中央电视台发展研究中心产业与新媒体研究部主任黎斌认为，传统媒体与互联网的结合，要打造出开放、聚合的互联网平台，而不是自家新闻产品的专卖店。

2015年，为了适应移动互联网的发展趋势，中央和地方纸媒积极推出新媒体产品，抢占客户端市场，同时辐射微博、微信等社交媒体平台。2015年9月，长江报业集团打造“九派新闻”，产品包括新闻App、微博、微信、PC端，以“原创新闻+新闻二次开发”为内容。2015年10月，四川日报报业集团华西都市报社与阿里巴巴集团联手，成立“封面传媒”，打造一个“个性化定制”的新型主流媒体。该媒体以新闻客户端为主打，涵盖网站、微博、微信、视频、数据、论坛、智库等多个垂直细分领域的产品矩阵。此外，云南报业集团、新华报业集团、重庆报业集团、南方报业集团都纷纷推出自己的移动新闻客户端，加入移动新媒体新闻产品序列。在出版行业中，出版人提出了基于“互联网+”的多个行动计划：“互联网+文学”“互联网+创作”“互联网+阅读”“互联网+出版”。2015年第五届北京国际电影节设立中国首个“电影+互联网”的官方电影单元，第一次将网民意见纳入影片评价体系，并运用全网大数据作为评价标准。

喻国明等人认为，“互联网+”模式下媒体的传播效能发生了转换，尽管当今互联网传媒产业的盈利模式并不凸显，但有5种新兴的商业模式将在未来出现：电商平台与视频网站结合的模式，在视频产品中植入广告产品，可直接点击的视链模式，为企业量身定做媒体内容的定制模式，衍生类产品模式和电视购物类产品模式。

三、新闻生产：“互联网+”推动新闻变革

1.视角的变革：互动与平等

互联网改变了媒体信息生产的方式，信息的生产、传播、接收都在改变，传播效果、传播时效也随之发生变化。在互联网时代，受众不再是被动的信息接受者，而成为主动的信息获取者与分享者。从根本上说，互联网赋权给普通用户，基于UGC机制，企业、政府、个人均可以通过媒体发布信息，政务信息、娱乐信息、个人评论等内容遍布互联网平台。这些新的信息生产方式产生了双向、交互的信息传递模式，改变了传统的单向信息传递模式。

知识社会的核心是信息技术，信息技术不断推动创新形态的产生：WEB3.0、开源软件、创客、维基、威客、众包、众筹等形式。这些创新形态融入新闻媒体之中，变革了新闻再现的形式，拉近了传者与受者的距离。2015年10月，南方都市报进行改版，推出众筹新闻版面，让普通市民参与新闻的生产过程并享受新闻分红。同时，南方都市报联手互联网企业、第三方专业机构，推出“南都指数”，用测评的数据“评估政府治理能力，追循移动互联网改变城市公共服务的轨迹，描摹用户数字生存状态和生活方式”[1]。2015年11月，沈阳晚报社也推出了众筹新闻：“您下新闻订单，沈阳晚报记者会帮助您揭露真相、寻物找人、跑腿办事、惩恶扬善——只要是您需要的，都有可能成为我们新闻纸上的内容。”[2]

“互联网+”背景下的信息传递的视角也在发生变化，过去主流媒体持有宣传的观念，重在“我说你听”，媒体自身是传道者，受众是聆讯者。而网络时代的信息传递更注重对话与沟通，主流媒体日渐放下身段，由宣传视角改为传播视角，采用“网言网语”“通俗易懂”的写作方法，贴近网民。

“第一大报”人民日报基于不同的媒体形式采用不同的报道方式，收效良好。其官方微信推出的健康专题、荐读专题等用“网言网语”发布服务民生的话题，如“冬吃萝卜赛人参，你会吃萝卜吗”“优秀员工和普通员工的差别，全都在这里了！”在报道时政要闻时，新闻的语言也很灵活，如“重磅！军委机关调整组建，15个新部门臂章曝光”“要涨工资啦，中国涨幅全球最高？是真的吗？”。方式的改变有助于效果的达成，新的话语姿态有助于弥合“两个舆论场”的界限，使主流价值观无声地融入人心。

2.技术的变革：机器、数据与无人机

互联网之上的新技术与传统媒体的结合将有助于新的新闻传递模式的产生，机器人、数据新闻应运而生。2015年9月10日，腾讯发布首篇由自动化新闻写作机器人写作的财经稿件——《8月CPI同比上涨2.% 创12个月新高》。腾讯称，机器人经计算，瞬时输出分析和研判，自动生成稿件，一分钟内将重要资讯和解读送达用户。

所谓机器人新闻，即人类使用计算机运用大数据计算和云存储技术，对具有新闻价值的数据进行抓取、汇总、分析，进而写作成的新闻稿件。机器人新闻在当下新闻实践中仍处于实验阶段，其本质是一种数据新闻。数据新闻有两种含义，一方面指新闻中作为支撑依据的数据，因具有更大的样本量和更科学的分析而更为准确；另一方面指新闻的产生是基于大数据分析的结果。

无人机进入新闻领域已经有两年的尝试，但是随着国产无人机技术的发展和无人机产品的增多，2015年新闻媒体采用无人机进行专业航拍的事例逐渐增多。2015年6月1日湖北监利发生沉船事件，湖北日报新媒体集团云图航拍中心携4架无人机进行现场航拍。2015年6月15日，新华网组建新闻网站首个无人机队，该团队能够实现全天候、多地形、全媒体的新闻航拍，是首个全国性无人机新闻项目。2015年12月，深圳光明长圳洪浪村山体滑坡事故的报道中，新华社、深圳新闻网等多家媒体运用无人机进行航拍。

新闻采访中应用无人机航拍有两点好处：第一，提供全景视角。无人机在百米高空拍摄的全景视界更完整地还原了新闻现场，其画面呈现能力远远超越人力的拍摄范围。第二，突破人力限制。在灾难报道中，无论是自然灾害还是人为战争，无人机能够到达人类所不必或不能到达的危险领域，减少人员伤亡。

四、对未来媒体生态的展望

2015年已经过去，媒体生态发生了深刻的变化，未来的媒体格局将在此之上呈现更为多元、更为激烈的变革。

1.物联网、泛媒体连接世界

“互联网+”的目标是连接一切。物联网、云存储、图片识别、LBS等互联网技术，以及传感器、投影仪、可穿戴设备等智能硬件，将把过去孤岛式的物体全部相连。媒体非媒体化和非媒体媒体化的过程正在同时发生且继续下去，媒体泛化的结果是难以分清什么是媒体，什么不是媒体。媒体的分工将日益明确，专业媒体生产精致内容，保护优质IP，获得收益；非专业媒体成为信息传递的平台与介质，连接OTO。今日头条总裁张一鸣认为，未来媒体的一大趋势是内容创作与发布平台的分离。

2.“浸入式新闻”延伸人的感官

虚拟现实技术（VR）和增强现实技术（AR）的配合，能够使观看者在屏幕上看到虚拟世界与现实世界的结合。采用增强现实技术的新闻视频，将为观众提供不同于虚拟视频的全景视频，观众进入可以感知的真实的新闻现场，使新闻视角由“记者在场”转变为“我的在场”。2015年，美国已经有三家媒体尝试使用了AR技术制作新闻，它们分别是纽约时报、VICE和BBC。纽约时报随纸质版发行免费赠送了130万个谷歌纸盒，让读者观看自己制作的虚拟现实短片The Displaced（《流离失所》）。参与制作过虚拟现实短片的制作者Mike说，“在现实中，你参与了事件却没有自我意识；但在虚拟现实体验中，你可以看到每一处表情里的细微差别、颤抖甚至呼吸。”[3]

除上述技术之外，作为小型航拍器，“无人机+新闻”的模式也将助力“浸入式新闻”。无人机技术的进一步应用将为新闻受众提供新的观看视角。受众佩戴虚拟眼镜，身穿“可穿戴的无人机”，能直接以第一视角看到无人机所“看”到的风景，就像是手臂的延伸，眼睛的延伸，真正地做到了麦克卢汉所说的“媒介是人的延伸”。

3.垂直媒体、数据新闻增多

未来的媒体生态，受众市场更为细分，朝着社群化方向发展。细分后的媒体市场，垂直媒体不断增多，产品日益定制化、窄众化，到达受众的速度更快。新闻客户端基于用户的地理位置和阅读喜好，进行有选择的新闻推送，这将提高新闻的阅读率，同时节约阅读者的时间。

随着信息抓取能力及数据分析能力的增强，基于大数据服务生成的新闻将日益增多，新闻产品将为行业趋势、消费习惯、顾客需求、投资研判提供更为准确的资讯。机器人智能算法将更多地参与数据类新闻、财经类新闻写作，机器人新闻最终将部分地解放记者，使记者从事更具挑战性和创造性的工作，改变传统媒体中劳动力的工作性质，推动媒体转型。

纵观2015年“互联网+”背景下的中国传媒发展之路，机遇与挑战并存。唯独坚持创新、寻求突破的媒体，才能迎接机遇、应对挑战。虚拟而又真实的世界，无边界而又个性化的资讯，这些已经在2015年开始，也许将在未来更加精彩。

[1]人民网. 南方都市报改版将推“众筹新闻”让市民参与新闻生产[EB/OL]. http：//media.people.com.cn/n/2015/101

2/c120837-27687834.html.

[2]沈阳晚报.如何参与沈阳晚报“众筹新闻”？[EB/OL].http：//epaper.syd.com.cn/sywb/html/2015-11/27/content_

1100257.htm.

[3]全媒派.VR开启体验式新闻新时代！[EB/OL].http：//news.qq.com/original/quanmeipai/vrxinwentiyan.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