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科夫曾写过一篇叫《宝贝》的小说来讽刺一个盲目的女人,并希望托尔斯泰为其提提意见,托尔斯泰读后热泪盈眶,声称在这篇小说里找到了世界上最完美的女人,由此可见即使是文学大师也会误读别人的作品,而对契科夫来说即使得到了托尔斯泰的夸奖也只使他感到尴尬。对于一个作家,对其作品的误读尚且使其不能接受,那么书稿被任意处置则更加的扭曲了。活人尚且要跳出来争辩几句,但是死去的作家怎么办呢?
在许许多多被扭曲的作家中,有一位作家,美国诗人奥登曾这样评价他:“如果要举出一个作家,生于我们的时代,但却可以与但丁、莎士比亚和歌德媲美,那么人们首先想到的就应该是卡夫卡。”在米兰·昆德拉的《被背叛的遗嘱》中曾写道:在一九六三年于利布里斯召开的学术讨论会上,罗曼·卡斯特以这样一句两人难忘的夸张话结束了他的报告:“弗兰茨·卡夫卡为我们而生活,为我们而受苦!”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圣徒传记:有宗教的;世俗的:卡夫卡,他孤独的牺牲;有左派的:卡夫卡“经常参加无府主义者的会议”并且“十分关注一九一七年的革命”。由此我们不幸的发现卡夫卡死后遭到了世界对他的扭曲,而造成这一切的恰恰是卡夫卡的密友马克斯·布洛德。
卡夫卡在一九二四年六月三号因肺痨逝世,此前曾以遗嘱的方式告诉过布洛德在他死后如何处理他的作品。其内容如下:“最亲爱的马克斯,我最后的请求是:我遗留的一切(在书箱里、五斗柜中、写字台内、在家里或办公室里,或被弄到其他什么地方并引起你注意的)日记、手稿、书信、别人的和自己的、图画及其他,毫无保留地、不加阅读地予以焚毁,还有你或其他人手头上一切写的和画的,在别人手头的你应以我的名义索回。人们不愿意交给你的信,至少要他们保证自己烧掉。”然而在卡夫卡死后,他忠实的朋友布洛德非但没有遵循卡夫卡的意愿,相反的,布洛德已经开始在心中构想如何推出卡夫卡和他的作品了。米兰·昆德拉在《被背叛的遗嘱》中写道:“在他的朋友卡夫卡死后,布洛德立即就出版了他的三部小说。没有任何的反响。于是他懂得了,要想推出卡夫卡,他就得打一场真正的持久战。推出卡夫卡,就是指出版他,介绍他。从布洛德这方面来说,他发动了连珠炮式的进攻。”此后卡夫卡开始成为一种名词,来形容那些如同卡夫卡一般,个人意愿不被遵从,个人作品处置意愿不被尊重,却在法律上合法化,在道德上合情化的怪现象。这种被人为制造的现象即“Kafkaesque”。
美国学者朱迪斯·巴特勒曾提出过这样一个问题“谁拥有卡夫卡?”面对这个问题,似乎很容易回答“他属于全人类。”许多人都这样高呼着,包括以此为借口占据道德制高点的布洛德。但是我们不禁要问卡夫卡真的属于全人类吗?或者属于某一个人?我想我们有充分理由大声的对以上种种疑问回答说不!
卡夫卡的创作是一种私人化的创作。
一、走进卡夫卡
(一)“多余”的卡夫卡
卡夫卡是一个犹太人,这个上千年来奔波流离的民族从失去家园的那一刻起就忍受着殴打,歧视以及排挤。犹太民族的沉痛历史使这个民族带有一种“多余人”的色彩,而对于作为犹太人的卡夫卡这种色彩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德国的巩特尔·安德尔斯曾分析过他的处境:“作为犹太人,他在基督徒当中不是自己人。作为不介入犹太人,他在犹太人当中不是自己人。作为操德语的人,他在捷克人当中不是自己人……”
卡夫卡在家庭中也是一个自我认知上的“多余人”。他曾这样写道:“现在我在我的家庭里,在那些最好的,最亲爱的人们中间,比一个陌生人还要陌生……”
正是这样的“多余人”的身份,使他更加依恋文学。
(二)“不安”的卡夫卡
卡夫卡的不安是刻画在民族血液中的,在《致密伦娜书简》中,卡夫卡写道:“你是犹太人啊,你知道什么叫恐惧。”
另一方面,卡夫卡的不安来自于家庭的阴影。在卡夫卡的世界里,父亲对于他来说就像是一道挥之不去的阴影。
正是这两种不安,使卡夫卡选择把自己藏起来。卡夫卡曾这样写道:“我内心有个庞大的世界,不通过文学途径把他引发出来,我就要撕裂了。”从这里我们能够看出,卡夫卡选择将自己藏在文学的世界里是出于他相信只有文学能够使他获得某种认同感和精神满足,忘掉自己的不能够和被否定,压抑的做一把主人。
二、阅读卡夫卡
(一)阴影的投射
这种隐喻在《判决》中表现的尤其明显,格奥尔格作为一名商人,生意蒸蒸日上,并且即将结婚,写信给在俄国的朋友告知这个消息,然而当他满怀着对未来生活的憧憬时,来自父亲的判决使他失去了一切,父亲否定了格奥尔格作为商人的成果,讥讽他对远在俄国的友人的友谊,否定了格奥尔格的婚姻,声称自己永远是这个家的主人。最后儿子在父亲冷酷无情的判决之下,投河自尽。这不可谓不是父亲噩梦的阴影在卡夫卡作品上的投射。
(二)迷雾
卡夫卡的作品里体现了卡夫卡精神世界的不安和无归属感,就像是一个人永远身处迷雾一般。在卡夫卡未完成的作品《城堡》中,主人公仅以K为代号,这首先便体现了一种虚无感。K为了进入城堡,需要来自城堡的许可,在等待的过程中,K先后经历了从住在客店到被赶走,到在学校任职又差点被解雇,再到情人与之分手这几个阶段,最后,K失去了和城堡的一切联系。整个故事都弥漫着一层迷雾,一切都那么不确定。这种迷雾般的无归属感正是卡夫卡的心里写照。
三、类似卡夫卡
以卡夫卡为名词的“卡夫卡现象”在历史上有很多相似的案例,这种现象似乎并不孤立。
众所周知的进化论的创始者达尔文崇尚科学,达尔文生前曾留下遗嘱,希望在自己死后能够葬入唐恩村的家族墓地中。然而一群自以为是的人要求将达尔文葬入先贤祠——威斯敏斯特大教堂。这其中无疑有种种意图和目的,但显而易见达尔文的意愿被忽略了。
米兰昆德拉在《被背叛的遗嘱》中写道:“不论将死者当成无用的废物来处理,或是当成珍贵的象征来崇拜,显现的都是同样的,对死者独立人格的污蔑。” “卡夫卡现象”的压抑噩梦结束了吗?我想没有,仍将有无数的凡人在狂热的圣徒的鞭挞下迈向布满鲜花的绞刑架,来接受死后的瞻仰与膜拜。
作者简介:林天祎(1995-),女,黑龙江大庆人,就读于黑龙江大学2013级汉语言文学拔尖人才实验班 ,研究方向:外国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