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镔芮
【摘要】汪曾祺的《受戒》用清新明快的曲调叙述了荸荠庵的和尚的独特的生活方式及作为生活在庵里的和尚之一的明海和小英子纯洁美丽的爱情故事,故事里的人物无论是生活方式、还是行为习惯都与我们世俗成见有着许多矛盾的地方,然而我们读来却不会觉得冲突,反而会不自觉地融入其中,欣赏他们,反思现实,仿佛作者书写的,是一曲浑然天成的人的赞歌。
【关键词】世俗 人性 自由 爱情 自然
一、《受戒》生命形态的“悖论”
《受戒》的主人公是一个住在“荸荠庵”的小和尚,故事也不乏有关于和尚的描述,我们可以借鉴传统意义上与佛教有关的内容,结合文中相应之处进行对比,其反差则会让人有一种较为直观的感觉冲突。
传统的佛教有着森严的清规戒律, 最基本的戒条便是“五戒”,“五戒”具体是:“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①但是,在这里,却“无所谓清规,连这两个字也没人提起”。
按照常规,“和尚庙,尼姑庵”,然而荸荠庵却住了几个大小和尚,因为这里的人认为“大者为庙,小者为庵”。可这里无论从外部条件,还是内部设施陈列看,都绝非小地方,这又有悖于文中的说法,庵赵庄的思维变得让人难以理解起来。滑稽的是,庵名也因“菩提”讹叫为“荸荠”而得名。想到荸荠,再想到寺庙,似乎就这样,一个印象中庄严、阴冷的寺庙便被涂上了一层随和、温暖的色调。
和尚杀生是大忌,可是这里的和尚“吃肉也不瞒人”,“年下也杀猪”,杀猪的地方就在大殿,不过多了一道仪式,要给猪神情庄重地念一道“往生咒”,于是“一刀子下去,鲜红的猪血就带着很多沫子喷出来。”
和尚们还经常打牌。“把大殿上吃饭的方桌往门口一搭,斜放着,就是牌桌”。牌有纸牌、麻将,牌客除了师兄弟三人,“常来的是一个收鸭毛的,一个打兔子兼偷鸡的”,作者汪曾祺还特别强调“都是正经人”。和尚用供桌当牌桌已让我们诧异,他们还称偷鸡的是正经人,可见文中价值观与我们世俗想法的抵牾。
此外,作者还大手笔描写了和尚的情欲。不同于传统的和尚不能淫邪的清规,这里,荸荠庵的和尚未婚的准备着资本等还俗娶亲,已婚的如二师父仁海,其老婆经常到寺庙来住,且一住就是一个月,连仁渡也有相好的,“而且不止一个”。当明海谈到全县第一大庙——善因寺的方丈石桥时,也是以羡慕的语气说道:“有一个小老婆”,“才十九岁”。不仅如此,和尚每次到庄户人家去放焰口,一场大焰口结束后都“会有一两个大姑娘、小媳妇失踪,——跟和尚跑了”。
和尚们行为也很古怪,教经文就像教唱戏一样;放焰口比的是人的嗓门大小;庵里管事的不叫方丈,也不叫住持,叫当家的,因为他“的的确确干的是当家的职务”,当家的“在庵里从不穿袈裟,连海清直裰也免了”,打牌还老输;明海每天敲三声磐就将早课晚课全部代替了……
荸荠庵的和尚所为似乎都与我们生活中广泛认同的佛教清规格格不入,而作者对此的看法却是“我认为和尚也是一种人,他们的生活也是一种生活,凡作为人的七情六欲,他们皆不缺少,只是表现方式不同而已。”②
依照我们传统观点,空门和世俗是截然对立的,《受戒》却用轻松、朴实的语调,用“佛”与“俗”合流的情形取代一般的对佛门描述的正统形式描述故事,并不是佛已不能称之为佛,实是因为宗教与信仰已经充分地融进当地的民俗风情、道德伦理的环境里,实现真正的“本土化、世俗化了”。
此外,作者还清新隽永地写出了明海和小英子朦胧的爱情,为我们描述了明海和英子的恋爱故事,烘托出人性中自由本真无所束缚及与自然相和谐的一面。
小英子这一少女的代表是自然的产物,她是在这一带山水环境养育熏陶下成长起来的女孩,性格淳朴、大方,在她身上,就像在那一片茂密而旺盛的芦苇荡子里,我们探不到它们里面的世界般,我们也看不到英子的忧愁和烦恼。她初次见到明海,就好不扭捏地把莲蓬剥给他吃,明海也经常出入英子的家,帮忙做家务。明海和英子一起劳作,少男少女间萌动的情愫也渐渐产生,他们没有传统的“男女授受不清”观念约束,有的只是一种自然生成的相互爱恋的情感。明海受戒后告诉英子自己可能当沙弥尾时,英子更是直接、大胆地问“我给你当老婆,你要不要”,当明海答“要”,他们的爱情也达到了高潮,作者又巧妙地略去不写,转而叙述芦苇荡优美的风景,他们间的爱情故事也如风景一般成了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受戒”和两情相悦的“情爱”这两个看似对立的命题也巧妙和谐地结合起来了。这既是对自然民风的赞美,也是对自然本真这一主题的升华。
二、总结
人的七情六欲,是作者大胆描述出来的地方,主要通过和尚的生活展现出来:和尚不忌食,不避性。习惯了世俗中佛门有众多繁琐严格的清规禁律的我们,或许会为赵庵庄的故事感到吃惊,可是回味起来,作者以和尚为着手点,揭示人的人性、弘扬人性和谐自然,却是最好的切入点。
“民以食为天”,人的生存离不开食物,人类代代繁衍发展更离不开性。而在文化进程中,这两种却成了普遍忌讳的东西,人们不愿意坦然面对,甚至开始回避它们,其实这是人类的自我欺骗和伪装,人们对日常所必须的东西都讳莫如深,那么,转而歌颂什么呢?是可以提高所谓“面子”的虚荣?还是翻云覆雨的权利?这些都属于精神需求范围,而精神需求是基于物质需求上的,一旦脱离基本的物质需求,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即是说,停止追求精神需求,人可以继续生存,虽然我们不否认精神追求的部分意义,但是过分追求外在累赘,人便失去了本性。失去对性、食等基本需求的肯定,而去压抑和克制它们就等同于想要去隐藏一些客观存在且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东西,人便不能正确认识自己,变得压抑、虚假起来了。于是,原本单纯的社会,也变得复杂了。
汪曾祺说:“ 我写的是美,是健康的人性。美,是任何时候都需要的。”他本人想看到的是自然健康的人性,是人与自然相和谐的生命形态。《受戒》也表露出对人的生活方式顺应自然本性、不受传统的清规戒律所约束这一生命形态的赞美。我们在现实生活中,也不要处处为自己设戒,约束规范自己的内心真实,最终丢失了本真,丧失真正的健康的人性。
【参考文献】
[1]《百科知识》魏道儒《中国佛教清规戒律》 2009.9 上期
[2]汪曾祺《关于“受戒”》 汪曾祺全集(第六卷) 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 19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