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馥传
老家的小院,种花种了几十年,都是些普通的花种。菊、凤仙、水仙、鸡冠、牵牛、月季、芍药、海棠、一串红、美人蕉等,种类多达20余种,但恰恰没有栽种过兰。是兰娇贵,难以栽种吗?
曾问过父亲,为何不种兰,父亲半开玩笑地说:“家里明明有兰,一棵70岁的兰,你怎说没有兰呢?”我的心猛地一震,白愧自己的愚钝。是啊,母亲的名字恰为“茂兰”,她就是我们段家小院里的一株坚韧、茂盛的兰啊!
50年前,20岁的母亲嫁给了19岁的父亲。母亲一进段家大门,就和父亲共同挑起了养家的重担。几十年如一日,起早贪黑,农田、菜园里忙于农事;灶前、灶后烧火做饭;晚上,一家老小都进入梦乡,她还在灯下替家人缝衣做鞋。上世纪70年代前后,农村能吃饱肚子的人家并不多,因为父母的智慧和勤劳能干,我们兄妹四个不仅没有挨饿受冻,还都读完了初中,上了中专,各自有了稳定的工作,这是全村乃至全镇也少有的。
如果说,吃苦耐劳是庄稼人普遍的共性的话,那么贤惠善良就未必是人人能做到了。母亲的贤良是远近闻名的。一进段家大门既要孝敬太太、爷爷和奶奶三位老人,还要照顾8岁的二叔。尤其是奶奶,有慢性肾炎病,常年靠吃中药养护。每次为了一服中药,母亲新都要步行20余里去两至三家药店才能配齐。一年初冬,母亲去市里替奶奶买完药,为了赶时间回家做午饭和给才几个月大的弟弟喂奶,赶至渡口时,渡船已经启动,母亲纵身想跨上跳板,结果一下子掉进了河里,恰巧一小船经过,撑船的大叔救起了母亲,否则被大船卷进底部,后果不堪设想。清楚地记得,母亲全身是水走回家,我们兄妹几人围着母亲心疼地大哭的情景。那次的落水,母亲遭受惊吓不说,还受了风寒,至今还落下一身毛病。二叔成人后,父母替二叔操办成了家。二婶也非常能干,父母、二叔和二婶四人共同劳动,我们家渐渐好了起来。可是,好景不长,二婶过早病逝,留下了三个未成年的孩子。二叔是一个没有主心骨的人,失去了二婶,他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似的,什么也不知道做,什么也不会做,所有的负担全由父母承担了起来。无法想象,母亲是如何顾得过来的。太太瘫痪在床整整8年,我们若是在家还能替母亲搭把手,我们一个个进城读书后,端茶送饭、擦身子、洗尿布等,全是母亲一人。后来,奶奶和爷爷又先后卧床不起两年,像伺候太太一样,母亲从没有让老人受过一点委屈,在她的精心照顾下,三个老人都是将近90岁离世的。后来,我们都相继有了稳定的工作,在我们兄妹的共同帮助下,三个堂弟堂妹也都有了各自的工作,建立了自己的小家,母亲像完成了重大任务似的,才算轻松下来。
父亲说的没错,母亲确是一株普通的兰草,因母亲的滋养,段家小院乃至段氏家族永远都会兰薰桂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