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临安作为南宋的都城,在南宋期间先后修编了三部方志,这三部方志为研究南宋时期的临安保存了珍贵的资料。南宋临安的学校有国家和地方两套体系,国家体系为宗学、太学、武学,地方体系为临安府学。从三志的记载可以看出,府学规模不断扩大,宗学的兴盛反映了南宋统治者对皇室教育的重视,武学规模小于太学,反映了南宋文士地位高于武职的状况。
关键词:临安三志 府学 太学 宗学 武学
一、南宋临安三志
靖康之变后,宋室南迁,于1138年定都杭州,取临时安顿之意,改杭州为临安,是为都城临安。到元至元十三年(1276)元军攻占临安,在这一百多年的时间里,先后编修了三部《临安志》,分别为周淙撰于乾道年间的《乾道临安志》,施谔撰于淳祐年间《淳祐临安志》和潜说友撰于咸淳年间的《咸淳临安志》,其中《乾道志》和《淳祐志》仅存残卷,《咸淳志》最为完备。乾道、淳祐、咸淳三志是现存最早的杭州地方志。
《乾道志》残本收于《四库全书》,撰于乾道五年(1169),初成时为十五卷(《宋史·艺文志》),明代散逸,仅存三卷。该志叙事简赅,详略得当。残本第一卷题名为“行在所”,记宫阙、官署;第二卷无题名,记沿革、星野、风俗、州境、城市、户口、廨舍、学校、科举、军营、坊市等子目,并附亭台楼阁等于其后;第三卷记钱氏吴国至宋乾道间诸牧守。《四库总目提要》对《乾道志》评价甚高,认为其第一卷“体例最善,后潜志实遵用之”;第二卷“叙录简括,深有体要”;第三卷“详略皆极得宜”。虽仅存三卷,“而于南宋地志中为最古之本,考武林掌故者必以是书称首焉”。并认为此书有条理的原因为“淙尹京时撩湖浚渠,颇留心于地利”。[1]
《淳祐志》,施谔撰于淳祐十三年,现仅存六卷,正文前有《四库未收书提要》。存卷内容主要记临安的城府和山川,分别为三卷,在内容上与《咸淳志》互有详略。《四库未收书提要》称其“与乾道、咸淳二志,备载南宋数朝掌故,补史传之遗,皆未可以残缺废也”![2]
《咸淳志》保存最为完备,为潜说友撰。《咸淳志》以乾道、淳祐二志为基础,多方搜补引证,编成一百卷,前十五卷记行在所,十六卷以后记疆域、山川、诏令等子目,体例完备,考辩精审,对前志之误多有订正,重大事件则专门考证,是南宋存世方志中的佳作。《咸淳志》于明代流散几绝,清人朱彝尊从浙江海盐、江苏常熟等寻得宋刊本八十卷,并补抄了十三卷,后鲍廷博又搜补了六十五、六十六两卷,最终编成存世的九十五卷。
乾道、咸淳两志的开始部分均为“行在所”,《淳祐志》前部缺失,但该志成书晚于乾道,早于咸淳,故其开始部分应该也是“行在所”或“行在所录”。“行在所”部分主要载皇城及中央官署,其后则为有关临安的子目。“行在所”按字面意思可理解为赵宋皇室暂安于此的行都,反映了赵宋皇室向臣民表达收复国土的决心。在《乾道志》中学校条目下俱载太学、武学事宜,而《淳祐志》卷六学校条则俱载临安府学事宜。《咸淳志》卷十一所记学校,则为诸王宫大小学(即宗学)、太学、武学,而临安府学则记载于五十六卷“文事”。可见,南宋临安府的教育应分为皇室教育和地方教育两个系统。
在南宋定都临安近140年的时间中,临安城规模逐渐扩大,而随着皇室子弟和临安城人口的增加,南宋临安的太学和府学也发生了相应的变化,这种变化是一种怎样的变化?变化程度有多大?本文试以临安三志中有关学校的记载,考察南宋临安城的教育机构在制度、建设等层面所发生的变化。
二、临安府学的变化
《乾道志》载临安府学的建筑与《淳祐志》一样,《淳祐志》基本上是在《乾道志》的基础上增补而来。
据《淳祐志》卷六载,临安府学“旧在府治南子成通越门外”,[3]有至圣文宣王庙、稽古阁、大成殿和十二六经斋等建筑,[4]后“中兴以来,迁徙不常”。[5]“中兴”指宋高宗重建宋王朝及南宋初年宋军抵抗金军南侵的这段历史,在这段时间里,临安府学“迁徙不常”,原因可能是赵宋皇室为定都临安而对临安进行的重新规划,此外还可能是受宋金战争的影响。“绍兴元年于凌家桥东以慧安寺故基重建”[6],此次除重建大成殿和养源堂之外,还新建御书阁,可能用以安放原来供奉在稽古阁的御书。重建后的经斋只剩六斋,分别为:升俊、经德、敦厚[7]、弥新、贲文、富文[8]。嘉定九年,临安府学教授袁肃和黄灏“始以湫隘告于府,白之朝,拓地鼎新,略倣成均,规制始备具”。[9]可见,嘉定九年由两位教授上书请命扩建府学,至嘉定十年临安府学才“规制始备具”,这个时期大致在南宋中叶。
绍定五年,临安府尹余天锡“先修学宫,继增学廪”,府学司业周端朝刊石记载。淳祐六年宋理宗亲笔御书府学及养源堂扁,并“题刊之石”。[10]祠堂二座,为东列祠和西列祠。又有“八斋”,分别为:进德、兴能、登俊、宾贤、持正、崇礼、致道、尚志[11]。又有教授东西厅,“于学之南为东厅,西为西厅”[12],创于淳祐二年,由府尹资政赵与篶创建。淳祐十一年对学宫进行了一次修缮,使其“遂为壮观”。[13]
至咸淳年间(1265-1274),临安府学已发生了较大变化,一方面是名称的变化,另一方面是建筑的变化。原先的至圣文宣王庙改称先圣庙,东列祠和西列祠合称先贤祠,分东西两部分,所供奉人员和《淳祐志》所载相同。大成殿、养源堂、御书阁均无变化,但斋舍发生了较大变化。旧有六经斋十二座,绍兴元年重建为六斋,至咸淳年间又有所增加,“今斋八,安抚吴益又增其二,今为斋十”。《淳祐志》已有“八斋”的记载,但未载明修建年代。据《咸淳志》所载可以看出,“今斋八”为原六斋增建而来,后吴益增二斋成十斋,分别为:进德、兴能、登俊、宾贤、持正、崇礼、致道、尚志、率性、养心[14],吴益新增二斋为“率性”、“养心”。此八斋缺乏具体记载,从《乾道志》无此八斋的记录和《淳祐志》有此八斋的记载可以看出,这八斋应是在乾道(1165-1173)至淳祐(1241-1252)年间新建或由原斋改名而来,从斋名可以看出有旧十二斋的斋名。
从府学建筑的变化来看,临安府学的发展经历了一个由小到大的变化。先是有十二经斋,南宋初年重建之后仅剩六斋,乾道至淳祐年间又增为八斋,至咸淳年间(1265-1274)则上升为十斋。由此可以看出,临安府学所招收的学生逐年增加,也反映随着宋金战争的结束,南宋人口迅速上升的状况。
凡在临安府学就读的学生,由国家出资供养。“绍定五年,府尹徐公天锡先修学宫,继增学廪”。[15]此处“学廪”即为学校的供给。淳祐二年府学“复增学廪,养几二百人”,[16]两次增加“学廪”,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府学学生的增加,需要增加学校的供给,以维持学生的生活。
三、临安的宗学、太学、武学
(一)宗学
宗学为宋代皇室之学,原为赵宋皇室的诸王宫大小学,称为宫学,嘉定九年“始改宫学为宗学”。[17]
《乾道志》对于诸王宫大小学的记载很少,仅在“太学”后载“诸王宫大小学在睦亲宫之右”,[18]《咸淳志》对诸王宫大小学的记载则十分详备。据《咸淳志》载,宗学“在睦亲坊”。在建筑上,宗学和府学、太学相类似,有大成殿、御书阁、明伦堂、立教堂、汲古堂,有斋舍六座,分别为贵仁、立爱、大雅、明贤、怀德、升俊。在建筑布局上,最前为大成殿,往后为明伦堂、御书阁(御书阁原在明伦堂之上,于咸淳六年“守臣潜说友奉朝旨重建,而别创明伦堂于阁之前”[19]),重建后的御书阁与明伦堂为分开的两座建筑,明伦堂在前,御书阁在后。立教堂和汲古堂无法确定位置,按立教堂记载有多篇登科提名记文,立教堂应该是对皇室子弟进行榜样教育的地方。据《咸淳志》载,“在立教堂后为学官直舍”,“咸淳六年,守潜说友奉朝命增修,又自殿门学门以至前廊位次仓库吏舍皆葺新之”,[20]推断汲古堂和立教堂可能为偏堂,堂之后为“学官直舍”、“仓库吏舍”等。
宗学制度为宋代独有,“按国朝宗子分为六宅,宅各有学,学皆有官”。宋金之战及靖康之变对赵宋皇室破坏极大,大批皇室成员被俘,“中兴后惟睦亲一宅”。至绍兴年间(1131-1162)始复兴,“绍兴四年始置诸王宫大小学教授各一员,专以训迪南班子弟,隆兴间省其一”,至嘉定九年“始改宫学为宗学,即其第更创,凡在属籍者皆以三载一试,补弟子员。如太学法改教授为博士,又置谕一员,隶宗正寺”。[21]从博士、学谕隶属于宗正寺可以看出,宗学属于完完全全的皇室教育机构。嘉定十四年,又复置教授一员,与博士学谕轮流讲课,此外应该还有大臣兼职讲课的情况。
宗学的设置与发展,反映了南宋统治者对皇室子弟教育的重视。宋代宗学有特定的地点、系统化的教育设置,皇室教育如此发达,必定推动社会文教事业的发展。
(二)太学
临安原无太学,靖康之变后开封陷落,皇室南迁,在临安重建政权,相关政府机构都得到了重建。太学在南宋重建于绍兴十二年,“绍兴十二年四月二十一日奉圣旨,太学养士,权于临安府府学措置增展,其格法令礼部讨论”。[22]后于前洋街建立太学。绍兴十四年三月,宋高宗亲临太学参观。乾道五年又进行了一次重修。
太学最前面为至圣文宣王庙,宋高宗亲笔御书“大成之殿”和“大成殿门”,又有“首善之阁”藏宋高宗御书石经,敦化堂有斋舍十二,分别为服膺、禔身、守约、习是、养正、存心、节性、持志、率履、诚意、经德、允蹈、循理、时中、惇信、果行、务本、贯道、观化、立礼。[23]由上述记载可见,南宋太学虽建筑较少,但斋舍的数量较多,太学的规模很大,太学生数量也很多。
《咸淳志》关于太学的记载非常丰富。“幸学诏”和“跋”保留了大量有关南宋临安太学的情况,新建记文对于了解太学的变化情况有很大帮助。咸淳间的太学,在建筑上依旧维持了绍兴年间建成时的布局,但规模上有所扩大。对于太学的具体的建成时间和地点,《咸淳志》给出了完整的记载:“十三年六月,临安守臣王□,即岳飞宅建学成”[24],可见,太学于绍兴十三年六月在岳飞宅上建成,而宋金战争是导致宋高宗即位后十几年才重建太学的原因,“朕以兵革之后创建太学”。[25]敦化堂因“东都讲堂旧名敦化”,故改为“崇化堂”,庆元初年又改为“化原”,不久即恢复为崇化堂。崇化堂之后东西两边为祭酒司业位,两庑为国子监、太学、武学、博士、正录、武谕之位,登科题名列于楹间,前庑“举录直学位各二,学谕位八,教谕位一”,斋舍依然为二十,《乾道志》对于这二十斋除斋名外再无其他记载,《咸淳志》则详细记载了这二十斋的变化,“始建学为斋十,曰服膺,禔身、习是、守约、存心、允蹈、养正、持志、率履、诚意”。其中诚意斋改为明善斋。后“续增七斋,曰观化、贯道、务本、果行、崇信、时中、循理”。[26]其中,崇信斋改为笃信斋,此七斋皆为米芾子米友仁所书之扁。绍兴二十七年,周绾任太学祭酒,又上书请命增置了节性、经德、立礼三斋,而成为二十斋,斋内东西壁上皆有题名。《乾道志》仅记载了二十斋名,据《咸淳志》可确定二十斋中的后十斋兴建时间迟至绍兴二十七年。至圣文宣王庙东隅有后土氏之神庙,按记文可知后土氏之神为岳忠武王岳飞。
太学的规模十分庞大,“绍兴额三百人,后数增置一千人,淳熙、开熙者各有增,今为额一千七百十有六”,分为三等,“上舍三十人,内舍二百六人,外舍一千四百人,国子生八十人”,[27]可见太学之兴盛。南宋各皇帝频繁亲临太学视察,反映了南宋政府对国家教育的重视,这也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南宋儒学兴盛的原因。
(三)武学
《乾道志》和《咸淳志》对于武学的记载都很详细。《乾道志》载,“武学在前洋街”[28],《咸淳志》的记载更为详细,“在前洋街太学之东”。武学修建于绍兴十六年,“宣谕宰执,今有司讨论祖宗典故,仍诏临安府修建武学,创武成王殿,祀太公曰昭烈武成王,以留侯张良配诸名将从祀”。[29]在建筑上,据《乾道志》载有昭烈武成王殿、敦阅堂,有六斋名曰:受成、贵谋、辅文、中吉、经远、阅礼。至咸淳年间,其规模依旧,但《乾道志》记载有“敦阅堂”,《咸淳志》载“立武堂”而无“敦阅堂”,两堂无具体记载,推测应该为敦阅堂改名立武堂。乾道五年,两浙转运司曾奉旨对武学进行重修。
在武学养士之法上,武学建立之初,“用国子司业陈诚只请,依太学例试补”,“(绍兴)二十六年,又令礼兵部措置条具,始立养士额”。在武学官制的设置上,“置博士、谕各一,博士以文臣或武举高选,谕以武举人”。[30]
南宋武学的规模远远小于太学,且从少有皇帝的“幸学诏”可以看出,南宋皇帝亲临武学的次数很少,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了南宋文士地位高于武职的状况。
四、结语
从南宋临安学校的设置来看,临安城存在国家和地方两套教育系统,甚至可以划分为皇室教育、国家教育、地方教育三套系统。从三志的记载可以看出,宗学、太学的地位明显高于府学和武学。靖康之变给赵宋政权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但南迁后的赵宋政权在临安又恢复了一整套的国家政权系统,这其中就包括教育系统。宗学的设置与发展,反映了南宋统治者对皇室子弟教育的重视,这也能说明为何多位宋朝皇帝都拥有非常优秀的绘画、书法技能。统治者对于国家教育的重视促进了整个社会教育的发展,儒学在南宋获得的极大地发展和国家重视教育有着莫大的关系。
注释:
[1]《乾道临安志》卷首,《宋元方志丛刊》,北京:中华书局,1990(04):3214
[2]《淳祐临安志》卷首,《宛委别藏丛书》,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88(45):卷首提要
[3]《淳祐临安志》卷六:47
[4]分别为:经德、进德、炳文、兊习、颐正、贲文、蒙养、时升、益朋、履信,复古,宾贤。
[5]《淳祐临安志》卷六:48
[6]《淳祐临安志》卷六:48
[7]《淳祐临安志》只存“厚”字,考《咸淳临安志》为“敦厚”。
[8]《淳祐临安志》卷六:48
[9]《淳祐临安志》卷六:49
[10]《淳祐临安志》卷六:51
[11]《淳祐临安志》卷六:54
[12]《淳祐临安志》卷六:54—55
[13]《淳祐临安志》卷六:55
[14]《咸淳临安志》卷五十六,《宋元方志丛刊》,北京:中华书局,1990(04):3853
[15]《淳祐临安志》卷六:51
[16]《淳祐临安志》卷六:55
[17]《咸淳临安志》卷十一《学校·宗学》:3448
[18]《乾道临安志》卷一:3216
[19]《咸淳临安志》卷十一《学校·宗学》:3488
[20]《咸淳临安志》卷十一《学校·宗学》:3451
[21]《咸淳临安志》卷十一《学校·宗学》:3448
[22]《乾道临安志》卷一:3216
[23]《乾道临安志》卷一:3215
[24]《咸淳临安志》卷十一《学校·太学》:3451
[25]《咸淳临安志》卷十一《学校·太学》:3466
[26]《咸淳临安志》卷十一《学校·太学》:3465
[27]《咸淳临安志》卷十一《学校·太学》:3453
[28]《乾道临安志》卷一:3215
[29]《咸淳临安志》卷十一《学校·武学》:3469
[30]《咸淳临安志》卷十一《学校·武学》:3470
作者简介:孟庆勇,上海大学文学院历史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历史地理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