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立
上海男人爱烧菜是出了名的,虽然有些年轻人开始远离庖厨,但比较起其他地域的男人,他们还是在厨房内占了优势。有回我在上海见朋友,约好甲来接我,他居然迟到将近半个小时,不好意思地对我说,一早得先买好菜,没想到菜市场排队人多就耽误了。我没意见,人家贤惠呀。开车到乙家去,快接近时,见路旁有个熟悉的身影,穿着拖鞋,边吹口哨边走路,右手还提拎着一个红白相间的塑料袋。哈,那是乙,他也刚买菜回来。
从此我对上海男人的顾家印象深刻,他们买菜、烧饭,那么洗碗呢?虽无确切数字,但从我对周边朋友的调查来看,起码有一半的上海男人也洗碗。
最近去日本,到当地朋友家吃饭,按照日本人的习惯,有客人来访或逢重要日子,都会叫附近有名的寿司店送来一大盆寿司,同时家里也要做饭,而且理所当然,不必怀疑—必定由老婆做。从吃饭这个角度来看,当日本男人挺不错的,他们连进厨房的企图也没有,更别说洗碗。
再试着去打扰、去蹭饭、去凑热闹,又吃了几个日本家庭的饭,果然没错,没见过一个男人去做饭的,其中一人还对我说,他除了当学生时住宿舍,曾经烤过几次秋刀鱼外,就没再拿过锅铲。我问他们,饭不做,洗碗咧?得到的回答不是洗或不洗,而是错愕,仿佛从未听说过这种问题,从没思考过这种问题。
回到台北观察,情况大概介于上海与日本之间—有的夫妻家务分工,男人会被分到洗碗。有的约定其中一人煮饭时,另一人就负责善后。当然也有天生好福气的男人不用洗碗,还有更精彩的,他们这么说:都是我妈洗碗。
看到没,有妈真好,尤其婚后仍跟老妈住在一起的男人,简直可以称为厨房残障。
朋友老丙不洗碗,从不洗碗,脑子里就没“洗碗”这两个字。他老婆压抑多年,最近终于找到机会展开洗碗大报复。她是这么办的,规定上小学的儿子吃完饭后要洗自己的碗筷。她以为一旁的老丙会因儿子的行动而受到触动,痛改前非?我们都清楚,丙嫂不了解人性。老丙饭后坐在电视机前,两眼盯着足球,嘴里不忘教训儿子说:
“碗筷要洗干净,等下我来检查。”
据说那晚没人检查小丙的碗筷清洗成绩如何,倒是老丙,看球到半夜,跟场上的球员一样人困马乏要回房睡觉,却怎么也打不开卧室的门—无疑,是他老婆看他这么“孺子不可教”,一气之下实施的惩罚。
男人洗不洗碗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对女人却是大事。女人认为,男人洗碗是一种诚意、一种安慰、一种对女人付出的感激。
可我是男人啊,问我洗不洗碗?你想找麻烦是吧?嗯,让我想想该怎么用最简单的方法让你们深入了解、充分体会我洗不洗碗的问题。事情是这样子的,我身体不好,从小便有过敏性鼻炎、过敏性气喘、过敏性皮肤病,反正能和过敏扯上边的毛病我全有份。医生数度警告我,不要常洗手,不要常碰水,否则我的手烂掉,他不负责。
你们看,多不负责的医生,所以为了个人生命安全,我避免碰水,也就较少洗碗啦—我当然游泳,这和碰不碰水无关。我当然洗澡,这更和碰不碰水无关。喂,我又没得罪你们,干吗老挑剔我?怎么跟我老婆一个德性!
好吧,这么说,结婚之后有好几年我不洗碗,诚乃拜老婆相亲相爱之赐呀。这几年我充分体会到洗碗在表面的“洗碗”之外,有其深层的意义—安抚后院的意义,于是开始洗碗,不幸又曾数度因洗不干净而被老婆碎碎念到头皮发麻,从而悔恨:要是当初不洗不就省去麻烦了吗?
不行,既然非洗不可,就要练出一套平心静气、修身养性的功夫。我把洗碗当成艺术,例如先洗所有没油的碗盘,在最短时间内取得成就感,再想法子对付有油的,仿佛世界杯由32强进入16强,升级了。最后再洗锅子,这是进入8强。所有吃饭的家伙都解决,再整理厨台,这叫进入4强赛了。
人生进入洗碗期,有3个不错的效果:
1.我也参与了家务,心安理得。
2.两人轮流清理厨房,家里更干净了。
3.我们家越吃越清淡,绝不炸,减少炒,非常健康—而且这样碗盘好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