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客
张洛豪和唐国庆是一对有着10多年交情的好友。当年,身为国家公务员的张洛豪利用手中的职权为唐国庆跑关系、搭人脉。在张洛豪的帮助下,唐国庆成为身价上亿的富翁。为回报张洛豪,2004年,唐国庆斥资700万建了个加油站,张洛豪分文未出便获得了50%的股份。然而,2014年底的一天,张洛豪却把唐国庆顶在小轿车的引擎盖上,在市区路段和出城高速上狂奔两个小时,欲置唐国庆于死地!是什么深仇大恨让张洛豪要对唐国庆痛下杀手?
官商勾结两兄弟,上演高速公路夺命惊魂
2014年11月19日12时许,张洛豪开着出租车驶进四川省宜宾市文化路停车场。他刚下车,就被正在停车场对面超市购物的唐国庆看见了。唐国庆冲过来,情绪激动地抓住张洛豪的胳膊大吼:“今天你必须得给我个交待。”张洛豪奋力挣脱,钻进车里,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眼看张洛豪要开溜,唐国庆急了,他爬上出租车的引擎盖试图阻止。这时,惊险的一幕发生了,张洛豪不顾唐国庆的安危,一轰油门,驶出了停车场,在翠屏区大街上急驰,一路见车超车,见红灯闯红灯,吓得沿街市民纷纷打电话报警。翠屏区公安局接报后迅速出动警力,可是张洛豪发了疯般地不断变更着行车路线,民警只得在多个路口设卡拦截。一个小时后,公安指挥平台传来消息,张洛豪驾驶的汽车在绕城高速出现,正以每小时100多公里的速度狂飙。
原来,张洛豪见惊动了警察,又甩不掉引擎盖上的唐国庆,便驶向了高速路口,顺着超车道驶上了高速。唐国庆双手紧紧地抓着引擎盖和挡风玻璃间的缝隙,并不停地向张洛豪哀求,可是张洛豪完全没有停车的意思。他忽快忽慢地变换着车速,欲把唐国庆甩下来,惊得同向行驶的车辆纷纷躲闪回避。一时,高速公路上喇叭声大作,险象环生,犹如好莱坞大片上演。直到民警在沙坪镇高速路段逼停张洛豪,才避免了一场惨祸的发生。
此时,唐国庆早吓得汗湿衣背,几近虚脱。民警连忙把他从引擎盖上扶下来,唐国庆一下子瘫软在地。民警迅速把他送到宜宾市人民医院,所幸唐国庆只受了点皮外伤。
在高速上如此飙车不啻是故意杀人。2014年11月25日,宜宾市公安局对张洛豪以涉嫌故意杀人罪进行了拘捕。可审讯中,张洛豪一口咬定他做这一切都是唐国庆逼的,唐国庆是活该!
张洛豪称,他欠唐国庆229万,因投资失败,血本无归,还不上钱。唐国庆却苦苦相逼,他绝望之下才做出了惊险的举动。
还不上钱就把人置于死地吗?办案民警通过走访调查,发现唐国庆是当地很有名望的亿万富翁,与张洛豪并非宿敌,反而交情甚厚。身为亿万富翁的他又缘何向老朋友以命讨债?
一时迷雾重重。于是,办案民警找到唐国庆协助调查。在问讯室,唐国庆见到张洛豪,情绪瞬间就崩溃了,两位老友抱头痛哭。在民警的劝说下,张洛豪极力控制住情绪,终于向民警交待了案情。于是,高速飙车杀人背后的惊天内幕公诸天下,令人唏嘘。
张洛豪,现年65岁,曾任宜宾市某能源部门科长,掌管石油、煤矿等重要能源的建设,属副县级干部,3年前离休。他和唐国庆相识还得追溯到16年前。1999年元旦,张洛豪去宜宾市海天大酒店参加老乡会,结识了唐国庆。唐国庆比他小一岁,在宜宾经营着一家再生能源公司。唐国庆温文尔雅,一副儒商气派,张洛豪也意气风发,气度非凡,两人很有共同语言,互留了联系方式。
3天后,张洛豪应唐国庆之邀出现在沁香茗茶楼。原来,唐国庆因公司环保指标不合格被环保局处以8万元的罚款。他想到张洛豪是国家干部,认识的领导多,说不定能帮上忙。张洛豪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爽快地答应了,当即给环保局的朋友打了个电话。结果,唐国庆只交了5000元罚款就轻松了事。他对张洛豪感激不尽,从此,每逢年节都会提着贵重的礼品登门拜访。张洛豪也热情相迎,对唐国庆大力关照。在张洛豪的帮助下,唐国庆的公司做得顺风顺水,两人的关系日益亲密。
2001年,公司扩大产能要征地建厂房,唐国庆再次找到张洛豪。在张洛豪的奔走下,唐国庆拿到了3亩地。出于感激,他给张洛豪包了个大红包。
经过两年发展,唐国庆积累了千万财富,成为当地赫赫有名的富翁。2003年春节,唐国庆再次提着厚礼去拜谢张洛豪。在唐国庆的提议下,两人结拜了兄弟,从此人前人后都以兄弟相称。
2004年3月,张洛豪来到唐国庆的公司说:“能源领域是绝对看涨的投资热门,不如我们合资办个加油站吧!”此时,唐国庆的公司正面临激烈的市场竞争考虑转行,他恰好也看中了能源领域。张洛豪在能源部门担任要职,有他助力定会赚得盆溢钵满。唐国庆当即同意了张洛豪的提议。
张洛豪通过手中的权力,很快拿下了审批项目。2004年3月20日,加油站成立了。这座加油站耗资700余万,全由唐国庆投资,张唐二人各占50%股份。签合同的那天,张洛豪领来了一位名叫阮琴的女子,对唐国庆说:“国家工作人员不能从事自己工作领域的商业活动,为了避开监管,就让阮琴当合伙人代我签字吧。”在商海滚打多年的唐国庆立刻心领神会,阮琴只不过是个替身。没有多问,唐国庆便与阮琴签下了合资协议。
不久,唐国庆投资了地产,商务繁忙,张洛豪又不能抛头露面,两人商量后,就把加油站交给阮琴打理。在张洛豪的暗中“关照”下,加油站生意火爆,每个月唐国庆都能获得不菲的分成。
“沦陷”情场巧妙设局,背信弃义“兄弟”成仇
2009年3月的一天,张洛豪突然向唐国庆提出要卖掉加油站。唐国庆一听就愣了:“加油站现在是个宝啊,怎么能卖掉呢?”张洛豪向唐国庆说出了他的担忧:再过两年他就退休了,人在情在,人走茶凉,待他不在位时,加油站的老底儿说不准会被人捅出来,到那时他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唐国庆心里明白,这几年加油站赚钱顺利,多亏了张洛豪手中的权力,他们不但能以低于市场的价格拿到油,同行还都得看他们的脸色。既然张洛豪提出要收,就收吧。
2009年10月,在张洛豪的安排下,加油站以远低于市场的价格—1000万元,卖给了阮琴。张洛豪向唐国庆解释:“咱俩当了多年的甩手掌柜,多亏了她,就当给她点奖金吧。”唐国庆心里虽怨张洛豪没有与自己商量就把加油站贱卖了,但考虑到张洛豪对自己的恩惠,便咽下了心中的不满,与阮琴签订了买卖协议。
等到付款那天,阮琴却没有将钱打到唐国庆的账户上。唐国庆找到阮琴,阮琴却说钱都交给了张洛豪。唐国庆预感不妙,心急如焚地找到张洛豪索要。张洛豪苦着脸向唐国庆求情:“钱都花在阮琴身上了,我没有了。”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那可是1000万巨款啊!唐国庆呆若木鸡。
原来,阮琴是张洛豪的情人。张洛豪的儿子张鹏在上海一家外贸公司工作,2000年春天,儿媳分娩产下一个大胖小子,老伴儿郭志华便前往上海带孙子,家里就剩下张洛豪一个人。闲来无事,张洛豪常去阮琴打工的雅然轩茶楼喝茶。当年25岁的阮琴清秀靓丽,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史。因张洛豪是常客,阮琴很快就知晓了张洛豪的身份。张洛豪每次前来,阮琴都会给他沏上他最爱喝的普洱,一来二往,两人渐渐熟络。一个周末,张洛豪参加完酒局又来到雅然轩。因他喝高了,又伤了风寒,阮琴给他奉茶时,他吐了阮琴一身。张洛豪窘得无地自容,阮琴却若无其事地扶着张洛豪去漱了口,又叫了辆出租车送张洛豪回家。当阮琴把张洛豪扶到卧室正欲抽身回去时,张洛豪趁着酒劲一把抱住了阮琴,情不自禁地向阮琴表白:“琴,做我的情人吧,我一定不会让你吃苦受累!”阮琴挣扎了几下便停止了反抗,两人突破了道德底线。
事后,张洛豪懊恼不已,好几天都没去雅然轩。可是他却无法忘却阮琴那火辣的身体。半个月后,张洛豪禁不住煎熬,向阮琴许下了和老婆离婚娶阮琴的承诺。虽然两人年龄悬殊,但经历过婚姻伤痛的阮琴更看中张洛豪的实力,两人各取所需,发展成情人关系。
两年后,张洛豪的孙子上了托儿所,老伴儿回家了。担心事情败露的张洛豪向阮琴提出断绝往来。一听张洛豪提出分手,阮琴就翻脸了:“想断,没那么容易!让你一个糟老头子睡了两年,你得为我的青春负责,要不我找你老婆理论去。”这下张洛豪傻眼了,闹出去妻子岂会善罢甘休?都爷爷辈儿的人了,丢得起这个脸吗?
遇到这种事,只有拿钱摆平,可是张洛豪又不敢动用自己的积蓄。张洛豪想到了唐国庆,唐国庆在自己的帮助下已是亿万富翁了,何不想办法让他出出血,摆平这件事呢?于是,张洛豪找到唐国庆,提议合办加油站,实际目的却是用加油站的利润堵住阮琴的嘴。唐国庆一直受张洛豪关照,正寻思找机会好好报答。所以张洛豪提出合资的构想时,唐国庆不假思索便同意了,还分给张洛豪一半的干股。张洛豪便把这一半干股划在阮琴名下,阮琴果真不再闹事,还主动和张洛豪保持着情人关系。
轻易得来的钱让阮琴欲望膨胀。2009年,眼看张洛豪要离休了,她想再榨点油水出来,便拿出几年来私情的证据,向张洛豪索要500万做个了断。张洛豪幡然醒悟,自己掉在阮琴设置的陷阱里了!张洛豪暴跳如雷,摆出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吗?我就是离了婚也不会娶你。”阮琴冷笑着亮出杀手锏:“谁想和你结婚了?你不掏钱,就休怪我把你送进大牢!”
原来,阮琴还掌握着张洛豪与唐国庆官商勾结的证据,这下拿住了张洛豪的七寸。若阮琴检举,张洛豪将难逃牢狱之灾,他只得束手就范。
可是,张洛豪根本满足不了阮琴的狮子大张口,在阮琴的授意下,张洛豪再次打起了加油站的主意……
听了张洛豪被迫道出的原委,唐国庆早气得满脸青紫,他冲着张洛豪怒吼:“老哥,我待你不薄吧?你搞女人总不能坑了我呀。”张洛豪不但为这个女人把他耍了,还让他凭空损失了500万巨款。这次唐国庆不再退让,勒令张洛豪限期交上欠款。张洛豪只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情:“看在我们兄弟多年的情分上,宽限我一段时间,欠你的钱我一定还上。”见张洛豪痛悔不已,唐国庆只得收下他东拼西凑的200余万现金和一张229万的欠条。
失魂落魄逃债路,晚景凄凉生活绝望
2010年10月,张洛豪退休了,本应安享晚年,可是背负的几百万债务却让他度日如年。唐国庆隔三岔五便来催要,让张洛豪感到身心俱疲。
张洛豪反常的状态很快引起了妻子郭志华的警觉。一天晚上,郭志华趁着张洛豪熟睡后翻看了他的手机,发现有个陌生号码与丈夫通话频繁。凭直觉,郭志华感到丈夫有情况了。
第二天,郭志华通过在移动公司的朋友查到张洛豪的通话记录,发现那个陌生号码与张洛豪已有10年的联系!郭志华将一摞通话记录单摆到张洛豪面前,铁证如山,张洛豪只得一五一十地向郭志华交待了与阮琴交往的过程。“你骗了我10年啊!”郭志华含泪控诉。生性刚烈的她哪容得下丈夫的背叛?她向张洛豪提出了离婚。
2010年3月,张洛豪和妻子离了婚,卖掉了两人共同居住20年的房子,郭志华去投奔上海的儿子。离别那天,看着妻子决然远去的背影,张洛豪肝肠寸断。
之后,张洛豪来到银行,将卖房分得的20万打到唐国庆的账户上,他的卡上就只剩下5000元了。家破了,连一个寄身之所都没有,风光一世却落得如此凄凉的晚景,张洛豪欲哭无泪。
张洛豪在城郊租了间简陋的平房,为了挣钱还债,跑起了黑出租。初入行,人又老,黑车生意很是惨淡。他怕遇见朋友,更怕接到唐国庆催债的电话。每当电话响起,他都心惊肉跳。一次,他送客去成都,行驶途中突然电话响了,他心中慌乱,来了个急刹,猝不及防,客人的头撞在前排的座椅靠背上破了皮。客人嚷着要起诉,他说尽好话,赔了3000块钱才平息事情。起早摸黑半年下来,张洛豪也只能勉强维持生计。
张洛豪自知愧对唐国庆,但还不上钱也没办法,只得偷偷到成都租房躲债,还更换了手机号码。谁知他的逃避却引起了轩然大波。
2012年6月的一天,唐国庆打电话联系不上张洛豪,就来到张洛豪的出租屋,发现人去屋空,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这几年,唐国庆的事业也遭受重创,公司倒闭了,投资地产的钱也被套牢,张洛豪欠他的几百万就成了他的养老钱。唐国庆找遍全城,张洛豪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唐国庆怒不可遏,又碍于和张洛豪之间有见不得人的交易,不敢报警。他放下了手上一切工作,四处打听,2013年国庆,终于从张洛豪一位同事那里打听到张洛豪在成都的住址。
在成都蹲守了三天三夜后,唐国庆终于见到了张洛豪。张洛豪给了唐国庆5万块钱,比起几百万,犹如九牛一毛。唐国庆哪肯罢手,可是他拿一贫如洗的张洛豪一点办法也没有。昔日的两兄弟闹得不欢而散。
送走唐国庆,张洛豪仰脖喝下一瓶二锅头,瞅着空荡荡的出租屋,他心潮翻滚,一失足成千古恨啊!事已至此怎么了结?第二天,担心唐国庆再找上自己,张洛豪退了房子,换了个地方落脚。自以为这样便可以躲过唐国庆,没想到一年后两人又在宜宾狭路相逢。
2014年11月19日,张洛豪开着出租车从成都送客人到宜宾。卸客后,张洛豪将车驶进了文化路停车场,想再拉个客,没想到被在停车场附近的唐国庆撞见。唐国庆哪肯放过这个机会,爬上引擎盖以死讨债。面对唐国庆的死缠烂打,张洛豪癫狂绝望了,驾着车一路狂飙,惊魂的一幕于是上演。
案发后,张洛豪和唐国庆都痛悔不已。他们因各自的利益需求狼狈为奸,却不知彼此都心怀鬼胎,相互利用,最终以悲剧收场。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公正的审判。
我们不得不说,当一个人拥有金钱和权力时,“友情”和“爱情”都会来得很容易,但钱、权一旦丧失,那些假意虚情也会瞬间崩塌。身陷囹圄的张洛豪,此时最想要的恐怕是来自人情的温暖了,但他已在金钱、权力和美色的蒙蔽中丢失了自己,伤害了家人。他的人生,注定是输的。(文中人物均使用了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