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苇渡海的诗(六首)

2015-05-30 11:46一苇渡海
安徽文学 2015年3期
关键词:汉口被窝小贩

一苇渡海

不为围观红月亮来江边独坐

唯独光线能捆绑我。它那么直。

——题记

我顺从我:一块江边石上的自己,一截

杨木桩上的自己。

行船的马达,揪着江耳朵。

红月亮之下,桥墩锃亮。滨江杨林从未看出

有什么反常值得惊奇。

有什么能沉到我站起来?除了天文之眼一点

乐趣

有何理由说红月亮之轻轻过桥墩,改装了

命运?

“你今天被正色吓了一跳”,红月亮。

总是无限的过往。总是浪与沫,抹去时风

下文。

过汉口

我不厌其烦地说到诗,这种不可遏止

像旅行那样。我在自己的版图上

留下莫名其妙的地标,像旅行那样。

风景从来只见识旅行者徒劳无功。

为何彳亍?为何,风景比你的眼睛澄澈?

比你沉默。我有点像谢林,在

Ages of the World里困住了,往歧路

不,更像往断路上走去了。

假如我被推搡进拉康,就等于纳入火。

但凌晨四点五十的汉口多么冷清。

一夜火车,自燃只属于站口吞掉的黑暗。

江水在四点四十九分就到了安徽,

我要去安徽的飞雁快客还未进站。

请看,清道夫多么自觉生存,不为信念。

他越来越利索的扫把坚定了让-塔迪厄:

“为了前进,我绕着自身旋转

我是稳定居所周围的龙卷风。”

微光中他黄色的工装   套着元素大师。

在汉口这抹像素中,更浓的睡意嗅出了我。①

① 仿让·佩尔兰诗句:“门嗅出了我,它犹豫着。”(《归来的浪漫曲》)

破除对称,充当大风的养料。

——勒内·卡泽勒

你去哪里?路过怎样的街区

怎样的旁观表情?你的心

应和了何地的声音?第一个

电线杆,雨抱住了你的头。

接着往下第二个篱笆桩

雨探进衣领拧着衬衫内裤。雨

蒙住了你的眼   场景像个盲人。

直到另一个时区干着身子的你

进入了风。这一切不经过

闷地雷能让路标认不出你吗?

当动物们都凭听觉感受了你的

极权,蘑菇猜出雨是你的圆屋顶。

苏生季

地气的被窝从来都是小被窝。

婴儿的暖得叽里哇啦的被窝。

永远不知道你为何醒来蹬着

零乱的屎尿片和我的感官

和泥土也招架不住的变温。

那么碎又像小脚丫掏着眼睑

那般清脆,清醒一会的泥洞

将没于泛青堤坝的笼统。

那时我也笼统了   像春潮颁布

困倦的花色   扯大了云的被窝。

爬吧爬吧,像我爬出虫的时区。

卷着小被窝我布满音律的耳根

也就是你撒手的泥洞。

乌   发

(1)

多么熟悉,收鸡毛鸭毛的小贩。

在庭院外,抻着长脖子。那调门

日日新仍不够发明——也破不了。

发黄的光里,换毛的家禽又成群。

我从没问过,干毛湿毛粗毛细毛

收去做什么用。嗯,有价就有市。

他的惊喜,是青檐下秀气的主妇

掸出一截辫子。喔那般长,还亮着。

我从没问过,那绺乌发有什么用。

在毛的竹筐中,那些凌乱的禽毛

该不会怕她?精神的毛贩子总把

发辫系在扁担头。哦人毛扬风呢。

(2)

糜烂,恐惧的起源?向一切体征

致谢:心跳、眨眉,还有皮痛痒。

我能致谢你吗,毛/毛发?你长得

欢呀模仿体征在光阴中的自明。

而眉毛因为目光退到一种限制。

听噢,收毛发的小贩又扯嗓门。

你说,卖了吧,留着有什么用。

是的,她剪下,毫无体征性征。

留到泥土里烂就成全音容了吗?

让她进漂洗店吧,上道具戏台。

(3)

我还一无是处地留着,听门外

小贩的吆喝声。我盘着她散开

她又将她拉直。她卷曲很懦弱。

乌的青春,剪刀的欢好、凡间。

我晓得喔晓得,拔毛你毛根痛

皮与毛嘘着虚化体征的闲差事。

化学的漂洗店,恒温毛乌定了。

你扬着风   呀呀呸又能招呼谁?

你扬着打蜡的风   又能打发谁?

归   来

一座披着曙光的家宅/向我年轻时的风开放。

——让·拉罗什

我和妻去了外地,手植的花草

在夏日枯死。

天凉了我们回来。试一试

保温瓶里的水。

霉菌的好日子结束了,我们开始

有许多琐碎又敞亮的事做。

妻在秋光中拍打着被褥,松弛的身体

仍有力,不减对日腥味的渴求。

河水意外看涨了,每棵柳树

都有一只屁股顶着一条河。哦

裙裾撩开,“大腿的圆木”。

我们玩笑着,给对方喂一口橘瓣。

揣摩河湾柳荫下钓客的手感。

“看,那只苍鹭瘦长,像走过

像样的婚龄。”我轻轻告诉她

有闲人的刻板   是颤动的,直到

琥珀草色消褪不再训练蚂蚱。

再无波纹了吗?妻着手烧水。

沿河掌灯,陶拓片晃起鱼的红心脏。

离柳树的虫洞远着呢我记得古训

“人老了虚张声势就可耻”。

妻一直不会跳舞。但每次归来

我都会为她买红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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