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事新闻与文学写作

2015-05-30 10:48喻子涵
文学教育·中旬版 2015年3期
关键词:时事新闻报告文学文学

喻子涵

新闻告诉给人们的是信息,是及时给人们提供政治观察、经济判断、社会分析的客观事实和真实材料,由于它往往要体现媒介控制者的意图和传播效果,因而伴随着鲜明的倾向性、时代性和突出的宣传性。而文学是滋养人心灵的东西,它在不可避免地给人思想启悟和行动鼓舞的同时,还有自身突出的情感、审美、人性等重要因素,它是作家理解现实世界与创造心灵世界的完美结合。新闻与文学本来是有边界的,但它们同为对客观事物的反映,因此往往有纠缠不清和互相渗透、彼此利用的情况。本文只想谈一谈时事新闻是如何被文学所利用并创造新的文学形式的,同时进一步分析这种新闻与文学结合的“新闻文学”特征和时事新闻转化为文学的写作方法与要求,以期对文学写作者和中学作文教学有所帮助。

一.时事新闻与文学写作结缘的传统

时事新闻与文学结缘,首先要从大众媒介的产生与新闻报道的兴起说起。因为,新闻和文学的载体都离不开传播媒介。现代传播媒介也就是机械印刷时代的报刊,催生了以晚清“报章体”、“五四”白话文为起点的近现代文学。清末至民国时期的报纸上,除了刊载新闻的版面以外,还出现了刊载文学作品的副刊版面,因此,副刊版面上的文章大多是文学作品,由于都出自报纸,新闻和文学自然是近邻,在题材选择、表现手法、语言风格等方面相互影响成为必然。于是,新闻与文学写作结下不解之缘,并在社会变革、文化转型、革命斗争、文学发展的需要下,副刊文学蓬勃兴起,以至20世纪初出现刊载文学作品的“四大副刊”[1],也涌现出现代文学史上一大批文学家及他们创作的若干文学精品,时事新闻与文学写作结缘便成为文学创作的一个传统。

时事新闻与文学写作结缘的传统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是副刊文学与正版新闻相呼应,成为对新闻内容的整合、延伸及其价值意义的提升。如1909年10月26日,日本首相伊藤博文被韩国志士安重根刺死的新闻,清末资产阶级革命派报纸《民吁日报》副刊随后发表纪实散文《流血之风云儿伊藤博文传略》;维新志士林旭被清廷杀害,林旭的妻子闻讯后痛不欲生,自杀殉夫,于是《民吁日报》副刊又发表新闻故事《沈氏归天》,对清政府中的顽固派进行谴责。[2]再如鲁迅的杂文,大多也是对时事新闻的呼应。他在《伪自由书·前记》中说:“这些短评,有的由于个人的感触,有的则出于时事的刺戟。”[3]因此,在他的一些杂文中,可以看到“首都《救国日报》上有句名言”、“报载热河实况曰”、“据中央社消息”、“本月九日《申报》载”等字样[4],并且在他的杂文中为了论说有据,还大量直接引用时事新闻。这说明鲁迅的杂文与时事新闻关联密切,是对时事新闻的呼应,也是对新闻内容的延伸、整合和提升。这种依据新闻事件的文学创作传统,从晚清、民国一直持续到现在的一些报刊。

二是新闻与文学在题材选择、情节结构、语言风格上互相借鉴吸收。从选材上看,如近代李伯元、吴趼人等一批谴责作家的小说创作,“尽量援用真人真事,把小说改装成新闻纪实的模样”[5],力图以真实性的小说形式,发挥其抨击时弊、唤醒民众的作用。不仅选材如此,情节结构上也直取新闻事实。如1944年,山东莒县发生“平鹰坟”事件,基本事实是山东莒县农民魏老头,出于自卫打死了庄姓大地主的鹰,于是“庄阎王”把魏老头打得死去活来,还硬逼魏老头把仅有的三亩多地卖了,扎纸鸡、纸兔,雇八个吹鼓手,买上棺材,给鹰出殡,同时强逼魏老头披麻带孝、哭鹰爹。中国共产党到来后,发动农民斗争恶霸地主,枪决了“庄阎王”,捣平了象征地主罪恶的鹰坟。1946年5月28日的《解放日报》和1946年6月11日的《人民日报》先后报道了这条新闻。根据这个新闻事件,作家王力、方纪、萧也牧、秦兆阳都把这个情节用在他们的小说中。只不过,王力的《晴天》是在新闻报道之前的1944年为了宣传八路军镇压恶霸地主而写的,萧也牧的《羊圈夜话》是在新闻报道之后的1946年为了宣传“土改”需要而写的,方纪的《老桑树下的故事》是1949年为了宣传新中国成立、农民翻身得解放而写的,秦兆阳的《大地》是1982年写的革命历史题材的代表作。四篇小说的情节一模一样:“毒打、买棺材、披麻戴孝、送葬”,只不过新闻事件中的“鹰”变成了小说中的“狗”而已。[6]由此可见,新闻报道的内容由于具有时代性和宣教价值,其人物和事件具有典型意义,因此也符合文学写作的需要,在主题意蕴、情节构造和典型塑造方面,往往被文学写作所采用。在语言风格上,为了适应报刊杂志等现代传媒表情达意和普通大众阅读理解的需要,自晚清梁启超倡导“六大革命”[7]、五四时期掀起白话文运动以后,文学语言大量吸收通俗化、社会化的新闻语言,广泛运用平实通俗、明白畅达的语言叙事说理,形成“条理细备,洗练锐达,雄放隽快,慷慨淋漓”[8]的一代文风。

三是现实主义创作传统。大家都知道,“现实主义提倡客观地观察现实生活,按照生活的本来样式或精确细腻地描写现实,真实地表现典型坏境中的典型人物。”(《辞海·文学分册》)当然,文学创作上的现实主义,是将“客观的态度”和“现实主义创作方法的主观性或能动性”结合起来,但不管怎样,生活、事实、现实存在,以及由此带来的感情、感悟、反思、批判,是现实主义创作传统的基本元素。如杂文、纪实散文、报告文学、“非虚构”小说、“新闻创作”等,一直大行其道,甚至还出现像刘继明写《回家的路究竟有多远》(载《山花》2004年第9期)与李锐写《扁担》(载《天涯》2005年第2期)那样,不约而同关注到同一条新闻而使二人小说“撞车”的现象,直到近年出现“底层叙事”、“打工文学”写作风潮。尽管“文学重复新闻”的写法有许多非议,但像《南方都市报》副刊“城市笔记”里描写“世相百态”的散文、随笔、小故事,像《恐惧无爱》《中国农民调查》《国难》《血泪打工妹》等关注弱势群体、揭露官场腐败、揭示社会矛盾的报告文学,像《带灯》《我是刘跃进》《手机》《蜗居》《第七天》等写变革与冲突、困境与挣扎、苦难与反抗的长篇小说,通过对“生活的本来样式”或“精确细腻”的现实描写,为“沉默的大多数”发声,为弱势群体代言,张扬人道主义和人文关怀,充分体现了现实主义精神及其创作传统的延续。

二.新闻与文学结缘后的审美特征及文学品种

新闻与文学结缘后,一方面大量出现利用新闻材料作为文学创作重要资源的现象,另一方面出现新闻与文学杂交的“新闻文学”新品种,并逐步形成“新闻文学”独具一格的审美特征。

“新闻文学”这个概念并不是今天的独创,早在20世纪30年代黄天鹏先生就著有《新闻文学概论》(1930),并提出“新闻文学”应该具备“时间性、通俗性和趣味性”三个特点。之后,陈珍斡(《新闻文学底产生及其任务》,1936)、梁衡(《新闻文学异同论》,1992)、吴三元(《新闻文学文体浅议》,1994)、罗大胜(《报纸副刊探析》,1998)、冯并(《中国文艺副刊史》,2001)、李白坚(《中国新闻文学史》,2004)等,都对“新闻文学”作过探讨。2007年我曾写过一篇文章对“新闻文学”予以界定:“新闻文学是以当前发生的新闻事实为由头和题材,用文学创作手法创作出来的,通过新闻媒体及时传播的,具有一定导向性和大众阅读品味的文学作品。”[9]由此看来,“新闻文学”是文学门类中的一种,它的本质属性是文学,但它包含新闻性和文学性两个要素。基于这两个要素,“新闻文学”的审美特征就体现为真实性、新鲜性、导向性与形象性、情感性、审美性的融合。这里所谓真实性,是指“新闻文学”的取材必须是现实社会真实的人、事、景、物;所谓新鲜性,是指它的内容是新近发生的人们正在关注的事情;所谓导向性,是指“新闻文学”具有教育指导作用;所谓形象性,是它能给人具体、生动、直观的感觉;所谓情感性,是指作品通过表现、传达、交流能激起人们的情感共鸣,产生艺术的感染力;所谓审美性,是指文学创作活动以创造审美价值为根本目的。[10]同时,“新闻文学”也是一种由主客体、主客观交融的综合性写作。这样一来,利用新闻材料作为重要资源的文学创作也就有了合法性。因为,基于大众传媒而生产的现当代文学,其美学标准形成的基础,必须考虑当时或当下政治、经济、社会、文化及其影响下的受众接受心理和审美趣味因素。

就“新闻文学”的品种而言,早在20世纪初就已十分齐全,现按常规的文类划分法,可分为叙事类、议论类、抒情类等三大类,而且各类特征清晰分明,各品种自成一体。

报刊上的叙事性文学,主要包括小说、报告文学、大特写、记叙散文、叙事诗等形式。其中,报告文学、大特写和记叙散文中包含游记在内的纪实性散文,都属于典型的“新闻文学”,因为他们与新闻有本质上的共同点,必须坚持新闻的真实性。纪实散文就是文学化的通讯、特写,上世纪30年代倾向于素描纪实的散文,如茅盾的大量散文速写、王统照的《北国之春》和《青纱帐》、巴金的《旅途随笔》、艾芜的《漂泊杂记》、沈从文的《湘行散记》等,上世纪90年代《人民日报》主办的“金马”人物特写征文作品,新世纪以后兴起的“行走散文”,均以其具体的记叙、简洁的描述、明快的议论、朴素的文笔,勾画出生动场景和时代风貌,成为纪实散文的典范之作。另外,《南方都市报》副刊“城市笔记”里那些反映民生百态的叙事性笔记小品也属于纪实性散文,它在真实的基础上力求幽默性、讽刺性,其现代城市味道、当下生活气息十分浓厚。“大特写”是20世纪90年代报纸“周末版”兴起而出现的一种介于散文、通讯、报告文学之间的“新闻文学”样式,它通过新闻人物和事件的放大描绘、形象化的讲述、片断的再现、丰富信息的释放,传达出博弈的人生、深刻的思想、真挚的情感、丰富的哲理,揭示时代变迁和社会转型下的矛盾焦点与人性力量。报告文学也由通讯、特写发展而来,加上小说的笔法成为“艺术报告”。自上世纪20年代瞿秋白写的《饿乡纪程》《赤都新史》开报告文学先声以后,报告文学掀起了三次声势浩大的浪潮,并相应地聚合为三种范型,即30年代的救亡型报告文学,50年代的建设型报告文学,80年代的改革型报告文学。[11]新世纪以来的社会问题型报告文学也有广泛的影响。报告文学与新闻一样,要求真实、及时、准确地反映客观现实生活中的真人真事,但它采用文学手段来叙述、对话和描写,因而属于典型的“新闻文学”。至于像朱自清《背影》式的记叙散文,张恨水反映民国早年社会现实的连载小说,新时期出现的“新写实小说”、“新闻小说”和“新体验小说”,当下流行的《第七天》(余华)式的“新闻串烧”小说,现当代以现实题材创作的叙事长诗等,都与报刊文体有一定形式上的关联,其选材源于新闻材料,具有背景上的真实性,创作态度的客观性,只不过在细节展开、情节运作、形象塑造上比报告文学和纪实散文有着更大尺度的想象与虚构,这一类属于非典型性的“新闻文学”,在报刊上的用稿量也很大,新闻提升转化为文学的价值和效果十分明显。

报刊上的议论性文学,主要包括杂文、时评、随笔等文体。杂文是一种取材于新闻事件、由新闻和文学结合的带有一定文艺色彩的政论性文章,它由“五四”时期的“随感录”发展而来,经由鲁迅倡导并实践、风行于20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中国文坛。杂文也是一种议论兼讽刺、批评的散文,由于它精短活泼、形象生动、泼辣锋利、针对性强,并直接而迅速地反映现实生活、揭示社会问题、开展社会批评和文明批评,因而也是一种典型的“新闻文学”。鲁迅之后,历代有徐懋庸、廖沫沙、唐弢、邓拓、严秀、秦牧、何满子、章明、林放、牧惠、邵燕祥、王春瑜、陈四益等著名杂文家及其优秀作品。上世纪60年代有《燕山夜话》、《三家村札记》等优秀作品;新时期以来,1989年《人民日报》举办的“风华杯”杂文征文,“标志着新时期杂文创作的顶峰,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思想深度、艺术魅力和社会影响力,是新时期杂文创作的标志性事件”。[12]至今,杂文仍是报刊青睐、读者关注较多的一类文体,其表现形式多样化,既有严肃、锋芒的一面,又有愉悦、幽默的一面,还有哲理性、知识性的一类,在讴歌先进、匡正时弊、活跃思想、增加知识等方面发挥着更大作用。“时评”是清末至民国时期报刊上流行的一种文体,新世纪以后的报刊上又大量出现,它的文学性较杂文、随笔要弱,但比新闻要生动、丰富,其文笔犀利、思想深刻,是一种诗性的政论,符合梁启超提出的“条理细备,洗练锐达,雄放隽快,慷慨淋漓”的文风。随笔也是报刊上最常见的一种文学样式,一般指即兴执笔、自由从容、随笔挥洒、亲切自然的散文,它往往感事而写、应时而生,兼容叙事和议论,于平淡中寓含着深意,其形象性、情感性、絮语性很强,也同时带有知识性、学术性的意味,20世纪二十年代和九十年代分别兴起两个创作高峰。如萧乾、孙犁、刘白羽、秦牧、袁鹰、柳萌、郑海啸、韩小蕙等记者兼作家的随笔作品,都是具有一定“新闻文学”特色的随笔精品。

报刊上的抒情性文学,主要包括抒情诗、抒情散文。从“新闻文学”角度看抒情性文学,主要是指报刊上常见的政治抒情诗和讴歌类散文。考察现代政治抒情诗的发展历程,其创作高潮和重要作品基本上都出自历史变革与社会转型的时期,出自重大事件发生的时候,比如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的“狂飙诗”,大革命至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左联”的革命诗,30年代末至40年代民族解放战争时期的抗战诗,50至60年代新中国成立及社会主义建设时期的颂赞诗,70年代末至80年代拨乱反正和改革开放时期的揭批诗、悼亡诗、改革诗,新世纪以来出现的抗冰诗、地震诗等,涌现出郭沫若、蒋光慈、艾青、臧克家、光未然、田间、郭小川、贺敬之、李瑛、柯岩、雷抒雁、白桦、叶文福、纪宇、梁平等著名的政治抒情诗人及其优秀诗作。当然,政治抒情诗中有的理胜于情或思想大于形象,有的不是抒真情而是激动的口号,有的意象陈旧缺乏个性和感染力,这就不是诗,更不属于“新闻文学”。关于抒情散文,我国有着优良的创作传统,如茅盾《风景谈》《白杨礼赞》、夏丐尊《白马湖之冬》、丰子恺《杨柳》、端木蕻良《土地的誓言》、叶君健《香山红叶》、钟敬文《碧云寺的秋色》、秦牧《社稷坛抒情》、刘白羽《日出》、杨朔《茶花赋》、冰心《樱花赞》、峻青《雄关赋》、王剑冰《绝版的周庄》等,都是中国现当代抒情散文的精品。抒情散文由于所选择的抒写对象必须具备真实性、典型性和时代性,写景状物、叙事抒情也必然赋予真情实感,以此唤起人们的审美体验和审美情感,激发人们树立坚定的人生信念和奋发向上的创造精神,因而它必然也具有一定的“新闻文学”色彩。

三.时事新闻转化为文学的写作方法和要求

前面说过,新闻与文学各自都有边界,从本质要素和表现手法来看,新闻是根据事实描写事实,也即新闻事件发生后,记者只能如实反映客观事实而不能编造事实,记者描写的内容只能是事实本身,而不能放大或缩小;而时事新闻转化成文学的方式则不同,它是根据希望描写事实,这个“希望”即是作家的思想、情感所体现出来的理想愿景和审美倾向(当然,在创作“新闻文学”时,作家的理想愿景、审美倾向也不能忽略客观的态度)。那么,由时事新闻转化为文学作品时,作家在取材和写作中可以“以我为主”地选取角度、扩展细节、完善结构,可以充分发挥自己的才情、调动自己的联想,按照自己的创作意图来组织材料、营构环境、安排情节、编写故事、塑造人物。也就是说,“新闻文学”有它自身的鲜明特点,因此,在写作上也就有其独特的要求,即在处理材料和提炼主题上要遵守新闻原则,而在写作手法上则要按文学的创作规律进行。对此问题,笔者曾作过相关研究[13],现补充论述如下。

第一,在选材上要求选择具有时新性和典型性的题材。所谓时新性的题材,就是新近发生的人们关注的事物和事件,往往体现为热点和焦点,人们期待着回答和解决的有关问题。所谓典型题材,即是紧扣时代脉搏,具有普遍性和代表性的社会现象和重要事实。选择时新性和典型性的题材,就是要从现实生活中寻找能够集中体现时代精神的人物、事物或事件以此作为写作对象;从文体上看,报告文学、大特写、新闻小说、政治抒情诗等,在选题上都十分讲究时新性和典型性。只有选择这种新鲜的典型题材,才能使“新闻文学”准确反映时代精神和社会面貌,才能深刻揭示社会问题,解答人们的疑虑,满足人们的期盼。

第二,在主题上要求鲜明且具有社会价值。所谓鲜明,即是作品表达的旨意要明朗,情感要真切,爱憎要分明,要有针对性和批判性。同时,“新闻文学”作品的主题还必须要有典型的社会价值,要有问题意识和聚焦能力,要挖掘新闻背后所隐藏的人性和社会本相,这样才能触动社会敏感的神经,才能引起受众的广泛关注。20世纪二三十年代的鲁迅杂文是这样,60年代初的邓拓杂文也是这样,80年代中后期的报告文学和90年代的思想随笔更是这样,这些传世文章,无不具有鲜明的思想性和强大的社会价值。但在当下消费时代,一些文学作品已放弃这样的价值,正如著名作家张炜曾批评的那样:“没有关怀力,判断力,在民族发展和转变的关键时刻毫不动心,漠然处之,甚至尾随污浊。”[13]因此,“新闻文学”作家要自觉做良知的坚守者、人性的守望者、文明的宣扬者和社会的批评者,这样写出来的作品才能发挥“新闻文学”的功能和作用。

第三,在细节上要处理好真实与虚构的关系。细节能使“新闻文学”出彩,但是这里的细节不能像纯文学一样过分虚构,它基于事件、事实的描述要求真实可信,符合生活实际。当然细节必须典型化,典型化的过程允许适当加工。细节只有经过巧妙、恰当的艺术处理,才有助于刻画人物和表现事物。当然,不同的文学类型有着不同的虚实处理手段。小说在讲求事件真实性的同时,可以在具体环境、情节结构上合理加工,使故事性更强、人物更丰满。散文的保真程度则要求高一些,它没有故事,靠的是思想情感和精美的语言在支撑,如果情感是假的散文就没有意义;散文也切忌过分写实和议论,如果停留于直呈事实,难免显得粗糙单调,失去“韵外之旨”和审美趣味,尤其是在“以小见大”时,更要注意思想的锤炼和哲学的浸润,不则难有文化品位的提升和境界的升华。杂文要在真实事件叙述的基础上加以议论,保真程度更高,当然它可以像鲁迅那样通过形象化、类比法、组合法进行综合加工,使枯燥的议论产生幽默有趣和讽刺效果。报告文学必须真实,其中的细节是构成事实的重要元素,因而细节不能虚构,结构安排和语言描叙可以用文学手法处理,使之故事化、形象化。政治抒情诗的虚实关系更加明显,其创作的功力体现在抽象力与形象性的处理上,因为政治抒情诗的题材往往是宏大的,它关注时代主旋律,描绘祖国发展蓝图,反映民众心声,表现社会重大事件,但是用这些材料入诗时则须进行高度概括与提炼,通过对具体事实的抽象化处理体现出一种精神纯度的表达,而不是事实本身的直陈与罗列,因而这就需要进行形象化转换和诗意的创造,让静态的政治策略、政治术语变成动态的形象语言,让人感觉是一种充满诗意的政治交谈,是一种出于心灵的政治歌唱。

第四,在人物形象塑造上要处理好现实和理想的关系。所谓现实,是指“新闻文学”中的人物形象塑造要把准一个积极向上的主基调,要把时代性和真实性作为人物形象塑造的核心。而理想,是从艺术创造角度而言的,要使人物形象可信、可亲、可敬、可触、可感,则需进行个性化处理;同时,在符合现实生活逻辑的基础上,还要体现出人物的理想光辉和精神品质。处理好现实和理想的关系,也正体现文学是客观与主观结合、现实世界与心灵世界结合的重要原理。

第五,在语言运用上要处理好直接性和间接性的关系。新闻是用直接性语言明朗地表达构成事实的诸要素,文学是用间接性语言含蓄地表达事物的多重意蕴。作为“新闻文学”的语言,既要富有个性色彩又要具有大众化和时代性特征。“新闻文学”的语言不宜过分辞章化,也不宜过分规范化,应当简洁、朴实、鲜活、生动,符合大众传播的特点。当然,“新闻文学”毕竟属于文学的范畴,因此它的语言又必须是含蓄的、充满意蕴和情感的,是一种既具有产生文学奇境的个性语言,又具有时代特征的大众语言。

第六,在作者素质要求上,必须见多识广、博学多识、观察敏锐、思想深刻。尤其是“新闻文学”写作更要如此。蒋春光在谈到随笔写作时曾说,写随笔必备三个条件:首先要是一个通才,其次要有思想,再次要有趣味。[14]不仅随笔如此,其他文学类型的写作也是这样。新闻包罗万象,要把时事新闻转化为文学,闭门造车是不行的;社会瞬息万变,作家不掌握社会舆情和现实状态也是不行的。在此基础上,还要有洞悉社会、解剖现实、追根溯源、找准症结的透视力,不然文学就不能整合、提升、超越新闻,就难以发挥震慑人心、浸润心灵、潜移默化的作用。著名小说家晓苏,他的短篇小说取材范围很宽,基本涉及当今农村百姓生存的种种状况,他以广阔的时事新闻和社会事件作为写作背景,以世态百相和种种人物作为描叙对象,使他的小说成为转型期中国乡村的缩影,成为人们认识世界和体察人生,以及观察时代变迁、表达底层意识、书写民间情怀、展现人性力量的重要载体。作为作家的晓苏,还是大学教授、刊物主编,同时还任政协委员,既有着深厚的文学功底、民间文化知识,又有着敏锐深刻的社会观察与分析能力,他对当今农村的凋敝、留守老人的寂寞、文化生活的单调以及社会转型期底层人物的生存处境、人生悲欢、人际关系、人性欲望和社会的荒诞等,都有着细致的了解和深刻的思考,因而使其小说的艺术魅力发挥到极致。

总之,时事新闻与文学写作有着深厚的渊源和紧密关系,研究时事新闻与文学写作结缘的传统、“新闻文学”的审美特征及其文学品种、时事新闻转化为文学的写作方法和要求,对于拓宽文学写作视野和思路,创新文学写作类型和形式均具有重要意义。尤其是近年来,高考作文一直出现时事评论类作文、社会现象类新材料作文、社会热点类话题作文等类型,本文对于中学作文教学也具有一定参考指导作用。

注 释

[1]指1918—1924年先后由上海《时事新报》创办的《学灯》副刊、北京《晨报》创办的《晨报副镌》、上海《民国日报》创办的《觉悟》副刊、北京《京报》创办的《京报副刊》。

[2]姚福申、管志华:《中国报纸副刊学》,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73页。

[3]鲁迅:《伪自由书·前记》,《鲁迅全集》(下),西藏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1238页。

[4]均见鲁迅杂文集《伪自由书》、《准岁月谈》。

[5]李白坚:《中国新闻文学史》,上海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41页。

[6]参见关春芳,苏奎:《传播视野中的新闻与文学——从一则通讯与四篇小说谈起》,《新闻传播》2012年第4期。

[7]维新变法失败后,梁启超以国民启蒙、国民自新、国民变革为基本目标,提出“经学革命”、“史学革命”、“文界革命”、“诗界革命”、“小说界革命”、“曲界革命”等一系列主张,试图通过输入西方精神思想来推动中国知识学术体系的转型和文学的变革。

[8]梁启超:《夏威夷游记》,《饮冰室合集·专集之二十二》,中华书局1989 年版,第 191 页。

[9][10][13]喻健:《新闻文学的特征及其写作要求》,《新闻窗》2007年第2 期。

[11]参见龚举善:《20世纪中国报告文学的三次浪潮》,《文艺理论与批评》2000年第2期。

[12]朱铁志:《杂文的传承——〈中国当代杂文精品大系(1949—2013)〉序》,《人民日报》2015年2月7日。

[13]张炜:《纯美的注视》,上海远东出版社1996年版,第40页。

[14]蒋春光:《写随笔的三个条件》,《重庆日报》2012年1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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