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晖
德国东部萨克森的德累斯顿,被誉为“易北河畔的佛罗伦萨”。虽然上世纪的它曾遭灭顶之灾,又在前东德时期残败不振,却从未丢失它的王族遗风和文化传承。新世纪以来,它的艺术女神婀娜多姿,它的精密科技独占鳌头;王公贵族在它的土地上叱咤风云,音乐文学在它的怀抱里生息不已。即便滚滚奔腾的易北河,也特意为它折腰,用宽阔的河滩,平缓的水流,为它吟唱大自然的咏叹。
从十字教堂的塔顶环顾德累斯顿,人们看见的,是易北河右侧城区数不胜数的建筑瑰宝,这些包括新市政厅塔楼、圣母大教堂、布吕尔平台、森帕歌剧院、圣三合一教堂、德累斯顿王宫、茨温格宫、宫廷教堂和绿穹珍宝馆等在内的建筑群,集文艺复兴、巴洛克和古典主义等诸多风格之大成;河岸左侧的巴洛克区典雅高尚,宁静祥和,布满画廊和古董店的街道,洋溢着令人神往的艺术氛围。这个在德累斯顿大轰炸中未遭太多损伤的新城区,俨然成为实际意义上的老城区。
如果闭目回想历史人物,那么,在瓦格纳、森帕、卡尔·麦和埃里希·凯斯特纳等诸多艺术家之外,人们总会想起萨克森韦廷王朝的那些王公贵族,而其中,“强力王”奥古斯特二世会毫无疑问地首先跃入人们的脑海。毕竟,这位力大无比,一生拥有诸多头衔和无数情妇的萨克森选帝侯,为德累斯顿留下了太多的文化遗产。他有生之年的皇家收藏,从绘画艺术品到精密仪器仪表,至今都是德累斯顿引以为傲的宝藏。由于如痴如醉的中国瓷情结,他疯狂购买中国瓷器,1700年时,这位帝王便已拥有超过3.5万件精美而昂贵的中国瓷器。不仅如此,这种痴迷还让他灵机一动,突发奇想,决定派人研发欧洲瓷器。1709年,他的御用炼金术士弗里德利希·博格在德累斯顿郊外的迈森那座著名的阿尔布雷希茨堡里,用当地的高岭土成功烧出迈森白瓷,从此,萨克森的迈森成为德国瓷都。
作为萨克森自由州的首府,美轮美奂的德累斯顿令人一见钟情。这个德国东部不可或缺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以其独特的气质,让人即刻着迷。它彬彬有礼间胸怀大志的禀赋,温文尔雅里不露声色的锐气,总是毫不费力地迷住每一个过往路人。倾心于之的笔者,愿意拾掇两三人文珍珠,以飨读者。
昔日荣光里的德累斯顿:韦廷王朝
在西斯拉夫人的索布语中,德累斯顿意为“河边森林的居民”,可见易北河谷有史以来水美草肥的自然风貌。公元前5000年时,易北河谷便有了人类活动的痕迹。公元前2世纪,日耳曼民族开始落户此地,但到了公元6世纪时,他们又移居别处。由是,古斯拉夫民族迁入易北河谷。
1089年,韦廷家族的海因里希从当时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亨利四世手中,得到了易北河岸迈森一带的封地,从此开始了千年韦廷王朝。不出百年(1168年),人们发现易北河谷不仅有花岗岩和砂岩,它不远处的厄尔士山脉还藏有银矿。于是,河谷一带经济突飞猛进,贸易繁荣昌盛,银矿买卖从德累斯顿的易北福特一直延伸到波西米亚地区(今捷克)。
经济的崛起,带来四方英雄。1206年,德累斯顿作为地名,首次被文字记录。那一年,迈森伯爵迪特里希在他签发的一纸契约中,将德累斯顿定名为他临时居住的地方。之后,德累斯顿几易其主。1403年,德累斯顿拥有了城市权益,却被归于莱比锡行政区的一部分。直到1485年,它成为萨克森公爵阿尔伯特及其后裔的京城,方得正果,从此渐入佳境,很快成为萨克森选帝侯的风水宝地。
不过,15到17世纪的德累斯顿,虽藏龙卧虎,亦不乏天灾人祸,如其不得已参与的,由神圣罗马帝国挑头发动的三十年战争(1618—1648),如以铲除女巫名义草菅人命,令人发指的惨案。或许天帝要惩罚人类的残忍,德累斯顿在1632到1633年间,被瘟疫夺去了大部分人口的生命;1685年又发生大火,熊熊烈焰将老城区(亦即现在易北河左岸的“新城区”)烧得不留寸草。恢复城区建设花了德累斯顿半个世纪的努力。直到1732年,德累斯顿才以“新帝都”的面貌,重新崭露头角。
那时正值萨克森最强大的选帝侯,俗称“强力王”的奥古斯特一世(即波兰国王奥古斯特二世)的有生之年。这位韦廷王朝阿尔伯特家族的后裔,虽然只活了60多个春秋,却以异常充沛的精力,在德累斯顿立下丰功伟绩,翻开了这座城池几百年灿烂文化的首页。因为他,德累斯顿成为古典建筑、音乐、绘画和文学的天堂;因为他,当年尖端科学家们研发出的各类观测天象、聚集能量和计算时间等方面的精密仪器,被分门别类,荟萃一堂,收藏在德累斯顿的数学物理沙龙;因为他,迈森白瓷终于问世,作为“白色黄金”名扬天下;因为他,波兰成为韦廷家族的连襟,德累斯顿的宗教得以多元化,新教教堂间多了道天主教堂的风景;因为他,萨克森一度与普鲁士和奥地利哈布斯堡王朝平起平坐。强力王去世后,他的儿孙们秉承其遗志,满怀豪情,继续倾心打造德累斯顿。
19世纪,德累斯顿作为萨克森王国的首府,人气十足。到了20世纪初,它俨然成为是拥有近40万居民,热闹非凡的大都市。它不仅是各国艺术和古董珍品的交易地,更是令人刮目相看的工业制造中心,见证了钟表制造、相机镜头和食品医药等领域创造的一个个奇迹。而天高地阔、河滩宽广、草木茂盛的易北河,它波光潋滟、水鸟飞掠、轻舟疾驰的河面,也见证了一个奇迹,那就是一座建于19世纪末的巨型蓝色铁桥。
易北河上的文化遗产:“蓝色奇迹”
易北河上穆然屹立的那座桥,名曰“蓝色奇迹”。此座百年老桥,特立独行于水天之间,乃德累斯顿不可或缺的一处历史地标。
始建于1891年9月1日,竣工于1893年7月15日的“蓝色奇迹”铁桥,长280米,宽12米,高24米,金属重3500吨,是易北河上的第五座桥。毋庸置疑,它是德国建桥史上的一座里程碑,是德国有史以来唯一未遭天灾人祸,未经改建,依旧保存完好的一座老桥。
“蓝色奇迹”原名“阿尔伯特国王大桥”,1912年起俗称为“罗施维策桥”。它诞生前后,从项目立项到资金筹募,从建筑方案到建筑风格,从建筑师到施工团队,都写满故事,让它名不虚传,成为奇迹之桥。之后的二战和申遗,更让它历经了人间的风风雨雨。
19世纪末,易北河岸左侧的波拉斯维茨居住区别墅林立,在那儿居住的富贵人家希望不绕道而过河,去对岸的罗施维策商贸区活动,便向社区递交申请,要求集资建桥,可好事多磨,资金迟迟不到位。将近十年之后,位于德国厄尔士山脉的小镇茨维考的“玛丽安女王铁矿”,因商业需求,大力推动此事,终于通过立项,并在1884年,得到国家拨款40万马克,于次年成立建桥委员会,全权负责桥梁的建筑施工。
当初一见此桥,笔者便折服于它匠心独运的建筑风格。它让人联想到一种房屋建筑,即“半露明木架建筑”。此桥的建筑设计师克劳斯·克普克想必受到了木骨架建筑风格的影响,茅塞顿开,成就了桥梁建筑史上的一大辉煌。
在不乏巴洛克式建筑的易北河岸,拨人心弦的“半露明木架建筑”,是不少别墅房屋采用的外墙装饰风格。它使用三角等几何装饰图案,以雌雄榫的格式将彩绘木板嵌入外墙,形成新颖别致、千变万化的木骨架装饰风格。此风格可追溯到古罗马时期建筑对木材的使用;19世纪后半叶,“半露明木架建筑”在德国和比利时等国被发扬光大。而“蓝色奇迹”的建筑师克劳斯·克普克,将三铰链结构用于桥身设计,木骨架建筑风格隐约可辨。最令人惊叹的,是他不设桥墩,替之的,是同样使用木骨架原理,铸就拥有四个支撑点的三铰链结构。可以说,克劳斯·克普克创造了世界建桥史上的百年奇迹,也给当代桥梁设计留下了取之不尽的灵感。
1945年,狼狈撤退的德国纳粹决定炸毁此桥,而当地居民自发行动,以身护桥,使它免遭灭顶之灾。如今,漫步桥上的人们,可从北岸桥头的一块牌子上,读到其中两个以生命为赌注的护桥人姓名:艾里希·施德克尔和保尔·齐克勒。
不过,关于“蓝色奇迹”的故事还没有完。德累斯顿易北河谷绵延数十公里的开阔草地和葱郁林木,“蓝色奇迹”两边风格各异、错落有致的建筑群落,构成了人类弥足珍贵的文化景观。正因此,2004年,德累斯顿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未料,2009年,德累斯顿又被遗产委员会从名录上除去。除名的直接原因,是务实的德累斯顿人不愿徒有虚名,为了名录而取消易北河上另一座惠民桥梁的建设计划。那座名曰“森林小宫殿桥”建在易北河拐弯之处,旨在减轻交通拥堵,便利两岸居民的生活和商务往来。2005年公决时,几近70%的德累斯顿人愿意牺牲虚名,坚持建桥。2007年动工开建后,虽遭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委员会再三警告,却“一意孤行”,德累斯顿人毅然决然地把桥建设到底,并于2013年通车。
世界文化遗产之名在造桥期间被除去了,德累斯顿人不悔不恨,坦然待之。如今,“蓝色奇迹”和“森林小宫殿桥”一西一东,一古一今,彰显着德累斯顿人的脚踏实地。
20世纪的多事之秋:德累斯顿与二战
20世纪,多事之秋。德累斯顿未能免难,遭遇灭顶之灾。当盟军在1945年2月13日至15日对它实施带报复性的无差别轰炸时,3900吨炸弹将昔日的辉煌化为一片灰烬,留下的,是废墟里惨痛的教训。二战后被划归前东德的德累斯顿,在满街荒芜里苟延几十年,诸如圣母大教堂等标志性建筑的废墟,也在原址触目惊心地堆放了几十年。
事实上,德国纳粹上台后,萨克森州政府被取缔,州政府大楼落入纳粹之手,成了纳粹德意志劳动党的指挥部。而纳粹政府在1938年11月9日发动臭名昭著的“碎玻璃之夜”,将著名设计师格特福里德·森帕在1833年设计的犹太教堂付之一炬,焚烧殆尽。二战期间,又把德累斯顿的6000名犹太人赶尽杀绝,其中不乏文化艺术界和科学技术界的精英;战后,德累斯顿的犹太人只剩下屈指可数的70人。
1990年,两德统一。德累斯顿获得新生,沐浴在和平发展的荣光里。它的钟表制造、汽车工业、科学研究和创新设计等,开始再领世界潮流。工大和设计学院等教育机构,让大批年轻人在此创业。每日递增的朝阳企业,以与时俱进的创新精神,使德累斯顿成为名副其实的“德国硅谷”。
德累斯顿的老建筑也逐步被翻修一新。它修复后的皇家艺术收藏,如古代大师画廊、近代大师画廊、皇家珍宝馆、瓷器馆和数学物理沙龙等,让游客流连忘返。二战前夕被焚烧的犹太教堂,也在2001年被重新设计,修成线条简洁、寓意深刻的两栋先锋派立方体建筑。其中那栋稍高的无窗建筑,作为犹太会堂使用,它门口的大卫之星是从老教堂抢救下来的原件,建筑面朝东方的耶路撒冷,传达归祖之意。另一栋稍矮的建筑作为犹太人会所,墙上片片不规则的碎玻璃,似在讲述人类曾经的残暴。两栋楼中央院子里的地面上,嵌满了当年老教堂被烧毁后残留下的玻璃片,更在提醒人们不忘国耻。
2005年,德累斯顿的地标圣母大教堂,经过13年的重建,终于拔地而起,重新圣光焕发。关于它的重建,是一段极有意味的故事。
五味俱全的重建:圣母大教堂
两百年来,德累斯顿的地标建筑,无疑是它的圣母大教堂。这个始建于1738年的巴洛克极品,由一位生于木匠家庭的建筑大师乔治·贝尔设计。贝尔采用圆形拱顶和砂岩拼建等建筑技术,历时17年,将大教堂建成了世上最大的砂石建筑。圣母大教堂的圆顶,即所谓“石钟”,也同样成为德累斯顿令人瞩目的标志之一。
1945年2月13日,这座地标倒在盟军无差别的大轰炸下。当年的教堂大总管曾经写道:“2月15日11点左右,我冒着滚滚浓烟,前往圣母大教堂,简直被那一片废墟惊呆了。大约一个小时前,我太太出门找我,目击了那个不可思议的悲惨瞬间。先是塔顶发出咔嚓般的颤音,渐渐塌陷,接着,在震天巨响中,教堂的外墙轰然倒下,浓厚的黑雾弥散开去,笼罩了周遭的一切。”
面对令人揪心的现实,德国人或许无法相信,百年来引以自豪的美丽标志,本该常驻人间的圣母大教堂,本该永伫不朽的信仰圣地,千真万确地于顷刻之间,化作一堆废墟。这堆刺眼的偌大废墟,如同市中心的一片心灵荒漠,一道战争伤疤,让德国人眼睁睁地看了60个春秋。
两德合并后的1992年,政府终于在英美等国的资助下,决定重建这座象征性建筑。专家们花了17个月,才搞定方案,将多达2.2万立方米的废墟之丘彻底清场。然后,250位技术工人除了周日,每天三班倒,将1.5万立方米的砂砖一块块砌起,中间插入9万余块依然熏满黑烟的旧砖,以示不忘历史。在这个长达数年的过程中,大量起重机和近2万个脚手架,成为德累斯顿一道异样风景线。看着它的德国人,心中的五味俱全,可想而知。
教堂还在重建时,内部一些区域已从1996年起,开始作为艺术展览场所和游客导览的去处,对外开放。2000年,萨克森国家乐团前往教堂,举行了首场演出,这座正在拔地而起的建筑,再度拥有高尚的音乐魅力。值得一提的是,德国人重新欢聚于圣母大教堂,陶醉于音乐艺术中时,未忘他们曾经的惨痛。2003年,当接近竣工的圣母大教堂迎来了它崭新的塔顶时,人们被告知,新塔顶上那金色圣十字的生产商,是一位英国投弹飞行员的儿子。
2005年,圣母大教堂终于竣工。当天,德累斯顿举行了“圣母大教堂重建落成典礼”,参与盛会者多达10万余人。端庄典雅的德累斯顿美人圣母大教堂,在历经60年废墟后,终于又一次落户人间,与广场上的马丁·路德雕像一起,一如既往地护卫和平岁月里的芸芸众生。
悲欢离合曾几时:森帕歌剧院
圣母大教堂不远处的戏剧广场一侧,是著名的森帕歌剧院。尚在前东德时期的1985年,它便被热爱音乐(或许是痴迷于瓦格纳?)的德累斯顿人抢先一步,齐心协力地修复。
写德累斯顿,不能不写森帕歌剧院。它的历史,是人间无常的又一佐证。
森帕歌剧院原为森帕宫廷剧院,它取名于设计师格特福里德·森帕。1838年,受萨克森选帝侯,即“强力王”奥古斯特二世之托,森帕设计了这座以意大利早期文艺复兴风格为主,兼柯林斯柱头和巴洛克雕花为一体的宫廷剧院。当年,这个豪华的宫廷剧院里,王亲贵族驾临,名门望族如云,理查德·瓦格纳和理查德·施特劳斯的作品频频上演。
作为森帕宫廷剧院的音乐鳌头,理查德·瓦格纳那时的地位不容忽视。这位生在莱比锡,长在德累斯顿的音乐家,其音乐生涯与森帕歌剧院息息相关。1842年,瓦格纳首次登台于森帕歌剧院,指挥大获成功后,次年便受聘于萨克森皇室,成为森帕歌剧院御用乐师长。他在森帕成功首演《漂泊的荷兰人》(1843)和《唐怀瑟》(1845)后,不仅更加巩固了自己的地位,而且还以一些结构上的新元素,打破传统歌剧的陈旧僵局,为现代歌剧形式奠定了基石。
虽然森帕歌剧院大门外两侧由歌德和席勒的雕像坐镇,但一入大门,瓦格纳像便扑面而来。不仅如此,歌剧院古色古香的紫绒大幕上,瓦格纳和歌德、席勒、莱辛、贝多芬以及韦伯一起,守候着那儿的每一场精彩演出。都说瓦格纳是反犹主义者,弘扬日耳曼纯种人文化,但他也是反对皇室专权,支持民主共和的人士。1849年,他与友人森帕一起闹革命,搞“三月起义”,意欲推翻“强力王”奥古斯特二世,建立共和国,终被皇室赶出萨克森。由是,萨克森失去了一位伟大的音乐家,因他而名扬四海的森帕歌剧院,也失去了一位顶梁柱。
森帕歌剧院的舞台正上方,有一只在展翅欲飞的金鹰下默默计时的数字钟。这个匠心独具的“五分钟数字钟”,以12面柱体,两个钟面(左以罗马数字显示小时,右以阿拉伯数字显示分钟),并每五分钟一走的罕见独创,创造了人类制钟史上的一座里程碑:是它,奠定了人类日后使用数字钟的基础。这只高悬于森帕宫廷剧院的“五分钟数字钟”完成于1841年,乃德累斯顿名表师古特凯斯及其女婿,朗格手表创始人费迪南·阿道尔夫·朗格先生共同的杰作。它史无前例的象征意义,成为森帕歌剧院独一无二的镇院之宝。
然而,命运多舛的森帕歌剧院,在1869年9月21日,被一场不明就里的大火焚烧殆尽。德累斯顿人难忘这个全欧洲最美之一的建筑瑰宝,这个高贵美妙的音乐家园,故而联合签名,要求重建。仅仅四个星期,原样建筑的外壳又被竖起。六个星期后,即同年12月2日,剧院再次开门大吉,上演德国诗人歌德的《陶里斯的伊菲革涅亚》。或许,人们希望通过上演此部基于古希腊悲剧诗人欧里庇得斯的著名悲剧改编的同名话剧,来保佑这个音乐圣地吧。毕竟,这是一部充满人本精神,相信智慧可以克服天灾人祸,避开命运之咒的作品。
火灾后很快开业的剧院建筑,是个权宜之计,不可久留。于是,市民们请求皇室再次委重任于森帕,在原地设计新剧院。但因参与德累斯顿“三月起义”,设计师森帕早已落荒而逃(他在逃亡期间,为维也纳设计了笔者十分心仪的皇家剧院),并被禁止重返故里。最终,皇室准允森帕设计新剧院,但不可回来亲临现场。于是,森帕在外遥控指挥,让其长子曼菲尔德·森帕临场监工。动土于1871年,竣工于1889年的新剧院不惜血本,内装潢精美无比,采用了穹顶彩绘、浮雕艺术和古希腊镜框式舞台等装饰风格。那只高悬剧院里,在火灾中同样被毁的“五分钟数字钟”,亦被后人仿制,恢复了它昔日的风采。
一战后,萨克森国王退位。当时尚称为森帕宫廷剧院的歌剧院,更名为萨克森国家剧院。1945年2月13日,盟军在德累斯顿带报复性的地毯式大轰炸,让重建后的剧院再次大面积烧毁,特别是内装潢和舞台部分。不过,人类对精神的追求永不会停留。1948年12月22日,圣诞在即,国家剧院在废墟状态下,上演了贝多芬的两幕歌剧《费德里奥》。当剧情发展到尾声,钦差大臣突然宣布皇令,释放所有囚犯。此举该让刚刚历经二战的观众们为之欢呼雀跃了吧。之后的30多个春秋,这座剧院在半废墟状态,继续上演文艺节目,包括歌剧、芭蕾舞剧、话剧和萨克森国家乐团的音乐会。
1977年至1985年,前东德设立的森帕歌剧院项目委员会按图索骥,且采用建筑师沃尔夫冈·汉什的改良方案(如舞台外延,以适应当代舞美设计,再如观众席加至1300位等),一步步完成了外形修复工程。1985年,森帕歌剧院优雅如初,开启了它充满音乐灵性的大门。华美的巨型巴洛克吊灯又一次亮起来,音乐神人瓦格纳的塑像再一次竖起来。森帕的精神家园里,古风依旧,高朋满座,音乐文明再次勃发生机。这座歌剧院的镇院之宝“五分钟数字钟”,也在上世纪90年代,由重归格拉苏蒂的朗格公司重新打造,再次亮相于舞台正上方。
写不完的德累斯顿,写不完的古今辉煌。就让此文在18世纪的医学家兼作家丹尼尔·特里勒的诗句里,告一段落吧:
可真眼花缭乱哦,
所罗门曾言。
啊,倘若这德累斯顿
能被他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