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静
[摘 要]斯蒂格利茨以全新角度解析全球化,他深刻地分析了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银行、世界贸易组织等国际组织在全球化中发挥的作用及不足,进而论述全球化进程因“华盛顿共识”而畸形发展的严重后果。他阐述了全球化未来的改革方向,强调经济发展中政府与市场必须保持平衡,增强全球化中的民主性,特别是发展中国家应该制定合理的发展战略,让全球化真正造福全球。斯蒂格利茨对中国应对全球化所采取的措施给予高度赞扬。
[关键词]新自由主义;全球化;国际组织;华盛顿共识
[中图分类号]F019.3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9 — 2234(2015)08 — 0078 — 03
约瑟夫·斯蒂格利茨是当今世界著名的经济学家,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经济学教授,他于1979年获得约翰·贝茨·克拉克奖(John Bates Clark Medal),2001年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他曾在克林顿的经济顾问委员会任职,而后又担任世界银行首席经济学家和高级副总裁。正是由于他身份的特殊性,他从“决策制定者”的角度出发,以全新角度分析了全球化进程,对长期以来新自由主义影响下的全球化提出了质疑。
一、国际经贸组织在全球化进程中的问题
斯蒂格利茨在世界银行任职时,亲眼目睹了全球化给发展中国家,尤其是给这些国家的穷人带来的灾难性影响。因此他撰写了《全球化及其不满》,分析了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贸易组织对全球化产生的影响。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都是二战期间的产物。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任务是保证全球经济稳定和避免全球经济衰退。但斯蒂格利茨指出,其在成立后不久便改变了初衷,把资本市场自由化作为其新目标,更多地为金融界的利益服务。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成立半个世纪后,它并没有完成自己的使命,据估算,差不多有100个国家经历过金融危机。
斯蒂格利茨指出,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几乎在所有领域都犯了错,最主要的错误涉及到发展路径、危机管理和某些国家向市场经济转型的方式。以东亚金融危机为例,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通过鼓励毫无根据的快速金融市场自由化和资本市场1自由化,形成了刺激危机爆发的环境。在泰国推动自由化,导致泰铢崩溃,货币投机不断蔓延,进而打击了马来西亚、韓国、菲律宾、印度尼西亚等国。此时,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又要求各国实行紧缩性财政政策,不仅抑制了本国经济,同时对邻国的经济也造成负面影响,低迷不断从一国传播到另一个国家。此外,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还向危机国家提出了高额贷款的附加条件,以稳定汇率为名,扼杀了危机国的经济增长机会,某些附带条件甚至干涉他国内政。世界银行的义务本来应该是关注贫困问题,实际上却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一起使穷人的生活更加窘迫。对许多人来说,结果最终都是贫穷;对许多国家来说,结果最终都是社会和政治的混乱。
世界贸易组织负责管理国际贸易及相关问题,为国际贸易协议谈判提供场所。世贸组织追求开放全球市场、平等贸易,前提却是发达工业国家占据绝对优势地位。斯蒂格利茨指出:“现在已经不是通过军事力量强迫新兴国家开放市场,而是通过经济实力,通过在危机时批准或取消新兴国家需要的援助强迫它们开放市场。”〔1〕美国为追求自身利益,推崇金融服务自由化,但是却反对对发展中国家具有竞争优势的服务部门进行自由化,比如建筑服务和海运服务。显而易见,贸易议程的不平等,使发展中国家不能享受公平的待遇。
分析了国际机构对全球化的消极作用后,斯蒂格利茨在《全球化及其不满》的最后一章特别论述了国际机构的“未来之路”。他指出“在未来的发展中,各国际机构不得不做出适当改变。如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在关注金融变量的同时,更要关注工资、失业、国内生产总值或者更广泛的福利措施;世界贸易组织应进一步考虑更平衡的贸易议程——要更平衡地对待发展中国家的利益,更平衡地对待超越贸易议程的议题,比如环境问题等。”〔2〕
二、“华盛顿共识”导致全球化的畸形发展
“华盛顿共识”是新自由主义的结晶,片面突出市场的主导作用,并在全世界范围内推广,给全球化进程带来巨大破坏。斯蒂格利茨指出,即使华盛顿共识政策适用于拉美国家,它们也不适合处于发展和转型早期阶段的国家。
财政约束、私有化、市场自由化是“华盛顿共识”的三个重要支柱。事实证明,在经济衰退时,实行削减支出或增加税收等紧缩性政策,只会导致本国经济不断下滑,并出现“以邻为壑”现象。“私有化不仅对消费者造成损害,也对工人造成损害。常常是摧毁工作岗位,而不是创造就业机会。在工业化国家,失业保险可以减轻人们的痛苦,但在欠发达国家,基本上不存在失业保险计划,因此失业工人通常不会成为公共负担,但却造成巨大的社会成本,并且以城市暴动、犯罪增加、社会和政治动荡等最糟糕的形式表现出来。”〔3〕同样,自由化也增加了不稳定性,尤其是在建立强有力的金融机构之前过早实施的自由化。不稳定不仅不利于经济增长,而且代价是由穷人以不合理的比例来承担的。
“华盛顿共识”要求政府发挥最低限度的作用,它的理论基础是亚当·斯密“看不见的手”和“理性人”。但现在的市场不再是亚当·斯密时期简单的、直接的商品交易场所,今天的市场存在像期货、股票等大量间接的、不确定性的交易。因此,斯蒂格利茨批评“市场原教旨主义”,提倡政府必须有所作为。
新自由主义指导下的全球化其负面影响不断扩大,地区间经济发展不平衡,贫富差距更是大幅加重。成立于2001年的全球化社会层面世界委员会对世界73个国家进行了调查,调查的结果令人震惊。“1990-2002年间,出去南亚、美国及欧盟,世界其他地区的失业率都在上升。全球失业人数已经创下了近1.859亿的新高。该委员会同时发现,世界上59%的人口生活在不平等日益严重的国家,只有5%的人生活在不平等逐渐降低的国家中。甚至是在大多数发达国家,富人们生活得越来越富裕,而穷人却时常不能维持生计。”〔4〕
伴随着全球化的发展,世界经济联系越来越紧密。新自由主义肆意传播造成金融危机不断,拉美、俄罗斯、亚洲地区的经济危机及美国次贷危机引起的全球范围的金融危机,使人们意识到“华盛顿共识”并非万能,全球化已经偏离了人们预想的正确轨道。
三、 新自由主义全球化的替代方案
全球化不得不改变发展模式,反全球化声音不断壮大,目前的全球化过程正在国与国之间以及国家内部制造出不平衡,虽然财富在增加,但是有太多的国家和人民没有享受到这些财富所带来的福利,而他们想要改变这一过程的呼吁却是微弱无力,甚至毫无发言权。
斯蒂格利茨虽然在多部著作中阐述全球化中的不公平或全球化带来的危害,但他并不是一个反全球化者,而是致力于改革全球化使之造福于全球。他对全球化提出许多质疑:其一,全球化所遵循的制度规则并不公平,尤其是那些专门为发达工业国家的利益而制定的;其二,全球化将物质的价值置于其他价值之上,如关注环境或者生活本身等受到了严重忽视;其三,全球化的管理方式已经剥夺了发展中国家相当部分的主权,剥夺了他们在影响国民福利的重要领域的自主决策权。在这种意义上来说,全球化已经破坏了民主;其四,全球化的支持者宣称每个人都会从全球化中获得经济利益,但是,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都有太多证据表明,两类国家中都存在全球化的受害者;其五,或许最为重要的是,发展中国家在某些情况下实际上是被强迫实行的经济体系其实是不合理的,而且通常有着严重毁坏力。全球化不应该是指经济政策或文化的美国化,但通常情况却正是如此,于是激起了人们的不满。
斯蒂格利茨基于以上质疑,提出全球化的未来之路——让全球化造福全球。
其一,必须保持政府与市场的平衡。“新自由主义者认为政府与市场是对立的,反对政府干预经济,推行市场原教旨主义,宣扬和鼓吹市场万能,否定市场缺陷与失灵的可能性,极力夸大“看不见得手”的作用。“华盛顿共识”就是其理论和政策的集中体现。通过很多国家的经济实践证实,这种忽视政府作用,任由市场发展的模式并不能取得成功。因此,必须适当发挥政府作用,保证“看得见的手”和“看不见的手”相互补充,必须有政府的适当干预与调节,才能让经济持久、有序发展。”〔5〕特别是在全球化时代,市场经济要想良好运转,法律和管制就有存在的必要,它能够确保公平竞争、保护环境、保障消费者和投资者不受欺诈。市场经济真正需要的不是放松管制,而是改良后的管制。
其二,发展中国家应根据本国实际制定合理的发展战略。市场经济有很多模式,美国模式不同于北欧模式,也不同于日本的,更不同于西欧社会市场经济模式,不能以“英美自由主义模式”代替其他模式。世界上并没有所谓的最佳道路,也没有所谓的完美制度。发展中国家在借鉴发达国家成功经验的同时,必须结合本国实际情况,敢于打破“华盛顿共识”的限制。斯蒂格利茨在《让全球化造福全球》中指出,正确选择市场发展路径,是发展中国家在全球化中胜败的关键。他强调,全球化中的市场经济绝不是只有完全自由化的市场经济这一种选择。
斯蒂格利茨肯定了中国的路径选择,就目前来看中国的经济发展、转型的探索是正确的。中国充分利用全球化的有利时机,在一定程度开放市场的同时,政府与市场能保持一定平衡,使中国经济迅速发展。总结中国及其他国家的经验,发展中国家在市场经济路径选择中,一定要注意四个问题:一是要适合本国经济的发展阶段;二是要与本国政治、经济、社会基本特征相匹配;三是要进行循序渐进的发展,不能急于求成;四是要自主选择本国发展路径,不能任由他国摆布。
其三,应增强全球化中的民主性。长期来看,为了使全球化更为行之有效,最为重要的变化是通过改革来减少民主赤字,如果这方面没有改变,任何改变都会遇到阻碍,这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危险。为此,斯蒂格利茨提出许多具体举措:“如该改变国际货币贸易组织和世界银行的投票结构,给发展中国家更大的权重;提高透明度。由于在国际机构中没有直接的民主程序,因此通过增强信息交流的自由度来提高透明度,便成为了至关重要的事;议事程序更加公开,流程更加完善,这将保证不仅整个流程有更高的透明度,而且要听到更多的声音;同时增强发展中国家真正参与决策的能力,还可以通过帮助它们评估政策变动的影响来实现等等。”〔6〕
四、全球化与中国经验
尽管斯蒂格利茨多次尖锐指出全球化过程中存在的问题,但本质上他并不反对全球化。他希望发展中国家能够在全球化中获得平等地位,促进其国家发展。他特别关注中国在全球化中所获得的发展,并且肯定了中国的市场路径选择,认为目前来看中国经济发展、转型的探索是正确的。
斯蒂格利茨指出,全球化中的市场经济绝不是只有完全自由化的市场经济这一种选择。世界上并没有所谓的最佳道路,也没有所谓的完美制度,美国模式、斯堪的那维亚模式、欧洲模式、日本模式等,在各方面都存在巨大差异,而中国并没有照搬任何西方模式,基于特定的国情制定符合发展要求的政策、策略。中国充分利用全球化的有利时机,在一定程度开放市场的同时,坚持政府与市场保持一定平衡,摒弃了“华盛顿共识”的束缚,充分发挥政府的宏观调控作用,促进中国经济迅速发展。
斯蒂格利茨在《喧嚣的九十年代》中总结了中国市场化道路的经验,指出发展中国家在市场经济路径选择中,一定要注意四个问题:“一是要适合本国经济的发展阶段;二是要与本国政治、经济、社会基本特征等相匹配;三是要进行循序渐进的发展,不能急于求成;四是要自主选择本国发展路径,不能任由他国摆布。”〔7〕
中国能成功向市场经济转型,主要是建立在适应性的战略和政策基础之上。在各个问题得到解决之际,新的问题也不断涌现,为此必须设计出新的政策和战略。斯蒂格利茨强调,中国经济新模式应该做到了以下几方面:首先,新经济模式必须能够刺激消费。中国是世界上储蓄率最高的国家,仍有巨大的国内市场没有得到开发,中国经济的发展不能寄希望于出口,应重视国内市场,拉动内需是现在中国经济发展的重点。其次,必须建立比较完善的社会保障体系。人们已经普遍意识到,中国储蓄率高的原因之一是缺乏社会保障。但设计一个好的社会保障体系却很不容易,在高度竞争的全球经济中尤其如此。过去,企业不光要生产,还要提供社会保障服务。全球竞争环境下,这两种职能必须分离,意味着政府必须起到更重要的作用。幸运的是,中国的快速增长意味着中国具备资源来建立一个强有力的社会保障体系。中国新经济模式将不仅为发展中国家提供了借鉴,给西方国家也开辟了更多改革的道路。
中国的经济新模式使中国经济快速发展,2015年中国超越美国成为世界最大经济体。经过两次世界大战,美国长期居于世界顶级。它既是军事强国,也是经济强国。中国能够超越美国成为世界第一大经济体,除了中国发展迅速外,美国也有自身原因。斯蒂格利茨认为,美国政府的行为往往只关注眼前利益,如片面强调本国经济利益,忽视第三世界的经济发展,甚至造成其贫困不断加深;又如以美国为核心的世界秩序,以侵害别国利益换取自身的发展。在亚洲经济危机中,美国的政策不但没有帮助各国摆脱危机,甚至使危机不断蔓延。这些不顾后果的短视行为,无疑受到其他国家的质疑,动摇其国际霸主的地位。
中国成为世界第一经济体,斯蒂格利茨认为美国不应为此过多担心。因为世界经济并不是一个零和博弈,这种博弈中,中国经济增长的同时是美国的损耗。中国的增长与美国是互补的。因此,美国不能采取遏制政策,采取遏制中国影响的计划。这样的计划最终将被证明是无效的,并且会破坏美国在领导者位置上的自信心。中国和美国的经济利益错综复杂的交织在一起,创造一个稳定的、运行良好的国际政治经济新秩序,对两方都有好处。美国需要把外交政策远离遏制,中美必须加强合作才能达成互惠互利。
中国新经济模式不仅为发展中国家提供了借鉴,为西方国家也开辟了更多改革的道路。在世界各国紧密联系的全球体系中,中国的发展自然会带动世界经济的不断前进。
〔参 考 文 献〕
〔1〕〔2〕〔3〕斯蒂格利茨.全球化及其不滿〔M〕. 北京:机械工业出版社,2010:54,185-215,49.
〔4〕〔6〕斯蒂格利茨.让全球化造福全球〔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1:6-12,243-261.
〔5〕〔7〕斯蒂格利茨.喧嚣的九十年代〔M〕.北京:中国金融出版社,2005:206-229,188.
〔责任编辑:史焕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