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在高三的魅惑里

辛月

桌子上铺满了杂乱的卷子，大部分试卷上的空白让我再也没有勇气去面对它们。角落里的书本静静地躺在那儿，太久没有翻阅，以至于有一层细细的灰结在上面，占据了我曾经想占据的。我没有时间去理会它们的耀武扬威，只想着今天发的一沓沓试卷能否做完，昨天的试卷又要何时再补。就这样日复一日、单调平淡地面对着自己的高三，眼见着做完和没做完的卷子等比例上涨，内心的浮躁亦在蠢蠢欲动。

我把卷子摞在一起，放在一边，意味着今晚的比赛中我又一次被红牌罚出场。在许多个夜晚，当一群勤劳向上的高三生们各自在家里抛头颅洒热血时，通常我只是面对着一张试卷发呆，兴许一个晚上只做了两个选择题。极低的效率连自己都感到汗颜，却又无可奈何。

前几天同桌问我高考目標分数是多少，我摇摇头。我不是喜欢目标的人，因为目标一旦定下，便往往不可企及。与其如此，不如一切随缘。就像歌词里唱的：“有计划一样没胜算，没安排反而更偶然，没有什么好遗憾，让一切顺其自然。”

不过同桌终究还是达到了目的——我把各科考得最好的分数报给他，他加了起来，组成一个令我瞠目结舌的分数。我刚想说话时，他扶了扶鼻粱上的眼镜“目标还是太低了，对自己要求要高一点啊。”

有些人，往往在一开始，就与你拉开巨大的差距。只是在肉体的遮蔽下，这个差距如同从地面上观察星光，表面上似乎很微弱，但靠得越近时，才会感慨自己的渺小。

距离高考还剩下一个月。巨大的倒计时电子板在五月的黄昏中泛着红光。物理课本里说，红光是可见光中波长最长的。可是，再长的波长，在无限远的巨大的人生面前，终将消逝于空气中，再也寻不到。但仍然有人在红光的驱使下早早来到学校没入题海，仍然有人在红光的驱使下最晚离开学校，在路上还拿着单词忘我地背诵。这是高三的生活。我依然像一个路人在看着。他们的生活里有我想象中真实的高三，自己却从来没有接近过。或许当大家从高考考场上蜂拥而出，喊着“我解放了”的时候，我依然像之前的每一天一样迷迷糊糊晃晃悠悠平平淡淡地冷眼看着，似乎一切都与我无关。

这是很可怖的。因为人生，也很可能就这么过去。

习惯每天机械般从被窝里睁开眼睛，手机在黑暗中显示着5∶25。就着睡意回味深夜的梦幻，心里却明了重复的一天又要开始。再睁眼时，早餐已经做好了。很快我就要在很短的时间内解决洗漱，吃饭，再赶公车。等车时还可以在车站旁电影院大门口看一眼最新的电影海报。海报中潇洒或性感的男女主角们摆着各种各样的Pose，与现实生活形成鲜明对比，抑或讽刺。

表姐在朋友圈里面晒着在内蒙旅行的照片。遥远而无垠的金色的库布其沙漠，与湛蓝的天空将画面分割成两半，也将她们与我的距离拉得更远。彼时也曾盘算过高三后的暑假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似乎没有疯狂就称不上青春。然而这样的念头，通常被眼前的一道圆锥曲线或是生物遗传题所深深遏止在脑海里，甚至再也无力去想。数学老师说，高考就像一根指挥棒，引导着一年的出题方向。我觉得后面还有一句——也引导孩子们的人生方向。

英语老师照例在课堂上操着英式尖酸刻薄的话语讽刺着中国的英语教育，调侃我们的英语水平。讲练习时零星有几个人在提问题，更显得教室的沉闷死寂。我在空白的完形填空旁边画了一个大大的“F”，却突然忘记要在后面加上“atuity”。看了看旁边，那个复读生早已趴在课桌上睡得正香。

这是迷茫的高三。正如表姐所处的库布其沙漠，看起来充满魅惑，但当迷失于其中时，恐怕也是另外一种心情吧。明明清楚走下去就是希望，却不知从何走起。

而现在，我便处于一片人生荒漠。

献给站在人生十字路口上的自己，谨以纪念终将逝去的高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