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志青
从全局出发,中共中央军委作出外线出击决定
华东战场是全国解放战争的主战场之一,对于策应其他战场具有重要作用。山东战场则是华东的主战场,决定着整个华东战局的胜负。因此,中共中央军委关于华东野战军在山东的作战方针,是基于全国和华东战局整体考虑的。
自1947年3月国民党军将重兵集中到山东和陕北战场后,联结这两个战场的晋冀鲁豫战场兵力已有所减弱。中共中央军委认为,晋冀鲁豫野战军可以适时外线出击,从战略上配合其他战略区作战。5月8日,中共中央军委致电华东野战军,提出刘伯承、邓小平率晋冀鲁豫野战军南渡黄河,进击冀鲁豫、豫皖苏,进而进击中原的战略计划。同时,中共中央军委要求华东野战军在6月10日前集结全力寻求与创造歼敌机会,并准备在6月10日以后配合刘邓野战军大举出击。这是中共中央军委首次提出华东野战军外线出击的方针。
孟良崮战役的胜利,是华东野战军取得首歼国民党军王牌部队的胜利。中共中央军委认为,孟良崮战役对于彻底粉碎敌人的进攻具有示范意义。
1947年5月22日,中共中央军委致电华东野战军、华东军区、华东局领导:“在现地区作战,只要不性急,不分兵,是能够用各个歼击方法打破敌人进攻,取得决定胜利的。”这是中共中央军委首次明确提出华东野战军仍然坚持内线作战的方针。
在此期间,国民党军也在检讨华东战事,调整作战部署。蒋介石起用日本战犯冈村宁次为顾问,多次召开军事会议,提出“并进不如重叠,分进不如合进”方针。国民党陆军副总司令范汉杰赴鲁中前线统一指挥,重新编组进攻兵团。国民党军以三四个整编师重叠交互前进的战法,摆成方阵,加配山地作战器材和炮兵、工兵,在各要点囤了大批作战物资。
6月25日,国民党军开始全力东犯。6月28日,国民党军进至沂源县鲁村、南麻、大张庄,蒙阴县坡里庄一线,妄图迫使华东野战军在鲁中山区狭窄地带迎战。由于当面之敌十分密集,无论是寻歼侧翼之敌或直取中央之敌都缺乏条件。6月29日,中共中央军委根据敌情变化,不仅提出华东野战军外线出击方针,而且提出应三路分兵出击:(1)以两个至三个纵队出鲁南,先攻费县,再攻邹(县)滕(县)临(城)枣(庄),纵横进击,完全机动,每次以歼敌一个旅为目的。以歼敌为主,不以断其接济为主。临蒙段无须控制,空费兵力。(2)以两个纵队经莱芜县吐丝口攻占泰安县,扫荡泰安以西、以南各地,亦以往来机动歼敌有生力量为目的。(3)正面留四个纵队监视该敌,使外出两路易于得手。
华东野战军接到中共中央军委指示后,决定立即执行外线出击、三路分兵的指示。具体部署如下:(1)由华东野战军参谋长陈士榘、政治部主任唐亮率领第三纵队、第八纵队、第十纵队,组成陈唐兵团,向鲁西泰安县大汶口方向挺进。(2)由第一纵队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叶飞、第四纵队司令员陶勇率领所部,组成叶陶兵团,越过临蒙公路(临沂至蒙阴),向鲁南挺进。(3)华东野战军机关率第二纵队、第六纵队、第七纵队、第九纵队、特种兵纵队,集结在沂水县悦庄公路两侧,各以少部兵力与东犯之敌接触,主力待机出击。6月30日,陈毅、粟裕、谭震林将上述部署计划报告中共中央军委,同时命令部队于7月1日执行。这就是史称的“七月分兵”的开始。
7月2日,中共中央军委复电,认为华东野战军“布置甚好”。中共中央军委还指示:陈唐兵团“以越过莱芜直打泰安及其南北之线为宜。得手后收复肥城、东阿、平阴、宁阳、汶上、济宁,与刘邓直接联系。而后并应准备出鲁西,与刘邓协同打陇海路,出淮河,展开新局面”。“必须在七天或十天内,以神速动作攻取泰安南北及其西方、西南方地区,打开与刘邓会师之道路。”7月3日,中共中央军委又电示华东野战军:“你们西进、南进之五个纵队,应以攻占泰安至临城全线尽歼该线之敌为第一目标。胜利后再攻占该线以西各地。如行动迅捷可能达成目的,与刘邓打成一片。”这两个指示,已由令陈唐兵团策应晋冀鲁豫野战军出击,演变为直接协同晋冀鲁豫野战军作战。“七月分兵”,成为华东野战军执行外线出击任务的开始。
外线部队作战英勇,但处境十分艰难
向鲁西敌后出击的陈唐兵团、向鲁南敌后出击的叶陶兵团,为多歼敌人、扫除敌孤立据点、开辟新的战场、调动鲁中之敌回援、协同晋冀鲁豫野战军作战,展开了积极进攻。1947年7月7日,陈唐兵团第三纵队、第八纵队、第十纵队向津浦铁路(天津至浦口)万德至大汶口段发起进攻。7月8日,攻克泰安县。至7月10日,收复泰安县界首、长清县万德(今属济南市)、泰安县大汶口、平阴县、肥成县等地,共歼整编第七十三师第十五旅等部近800人。在此期间,叶陶兵团第一纵队、第四纵队全歼费县守军整编第五十九师第三十八旅6000余人、整编第七十七师第三十七旅大部。7月9日,第一纵队收复峄县枣庄(今属枣庄市)、峄县(今属枣庄市)等城镇,迫使国民党军第三绥靖区所部退守运河沿线。
接着,乘晋冀鲁豫野战军由郓城县向南猛烈扩大战果之机,华东野战军第一纵队、第四纵队向邹县(今邹城市)、滕县(今滕州市)前进,逼近津浦铁路。第十纵队向宁阳县攻击,第三纵队围攻泗水县,第八纵队围攻曲阜县(今曲阜市),形成与晋冀鲁豫野战军夹运河东西呼应的态势,严重威胁了敌人后方基地滋阳县(今兖州市)、徐州市。
7月12日,蒋介石不得不改变东攻西守的作战方针,下令从鲁中地区抽回第五军、第七军、整编第八十五师、整编第八十三师、整编第五十七师、整编第六十五师、整编第四十八师。从7月13日起,上述国民党军分路陆续西援,企图配合其后方各点守军,先夹击华东野战军的外线五个纵队于鲁南及滋阳县、曲阜县境内,而后救援鲁西南。在鲁中地区留下整编第十一师、整编第二十五师、整编第六十四师、整编第九师,固守所占要点,伺机再犯。这样,国民党军在鲁中之兵力被调动、扯散,企图在鲁中击破华东野战军主力的计划遂告破产。endprint
在这一有利形势下,华东野战军为求陷敌于首尾不能相顾的境地,遵照中共中央军委指示,命令:(1)陈唐兵团迅速围攻济宁县、汶上县,配合晋冀鲁豫野战军攻金乡县、嘉祥县间之敌。(2)叶陶兵团迅速攻克滕县、邹县,此后转兵北上配合内线各纵队寻歼回援之敌,或配合陈唐兵团攻克滋阳县。(3)在内线的四个纵队,首先围歼沂源县南麻地区之整编第十一师,以策应外线部队作战。然后,内线、外线密切配合,进行更大规模的歼敌作战,彻底粉碎国民党军对山东的重点进攻。
7月14日,叶陶兵团第一纵队开始围攻滕县。战斗发起后,查明该城有整编第二十师师部率一个旅据守。几经强攻,未克。7月17日,第四纵队围攻邹县,激战一夜亦未克。7月18日,第四纵队为求集中兵力,停攻邹县,南下配合第一纵队会攻滕县。这时,由鲁中回援之敌三个整编师已迫近,再战不利。7月20日,叶陶兵团撤出战斗,东返鲁中。国民党军统帅部发觉后,即调动五个整编师进行围攻,企图将叶陶兵团歼灭于峄县峄城(今属枣庄市)、枣庄以东,沂河西岸之梁丘山地。7月24日,叶陶兵团进至枣庄以东地区,遭临沂县西犯之第七军、整编第四十八师拦阻,又因连日暴雨,沂河水位陡涨,难以徒涉。华东野战军指挥部指示,折而向西,拟在滋阳县、济宁县间与陈唐兵团会师,然后再挺进鲁西南。除留下第四纵队第十师、第一纵队第一师第三团等部担任掩护任务外,主力彻底轻装,冒雨涉水西进。7月28日,留在鲁南担任掩护任务的部队乘隙渡过沂河。8月中旬,该部开抵诸城县(今诸城市)以东地区休整。
7月15日晚,陈唐兵团第十纵队对汶上县之敌发起攻击。因汶上水壕深而宽,架桥材料缺乏及火力组织较差,激战两天未克。7月17日晚,第三纵队围攻济宁县之整编第七十二师、整编第三十二师、整编第七十师各一部守军,因战前侦察守军兵力有误,攻城器材未备,连攻三夜未能突破城垣。又调第八纵队第二十二师参战。再次强攻,第三纵队一部虽登上城墙,但被敌火力遮断,后续部队无法跟进,登城部队全部伤亡,仍未成功。此时,东线西援之敌已到达滋阳县、宁阳县、泗水县、曲阜县境内。陈唐兵团遂停止对济宁县、汶上县之敌的攻击,主力移至运河以西之巨野县、嘉祥县境内。
7月25日,华东野战军指挥部电示陈唐兵团:叶陶兵团处境甚难,应星夜东进,全力策应。7月26日,陈唐兵团东进到济宁县、滋阳县之间的泗河北岸地区,接应叶陶兵团。7月28日,叶陶兵团穿过津浦铁路,强渡滕河。7月30日,该部先敌抢占战家河,连续突破三条沙河激流,奋力攻占大古村以北诸高地。7月31日,该部越过水阔四公里、水深至胸部的白马河洼地。在转移途中,叶陶兵团经受了严峻的考验。在连续行军作战、供应困难、睡眠不足、体力下降、病员日增的情况下,该部发扬英勇顽强的战斗作风、团结一致的友爱精神,先后粉碎敌人三次“围歼”计划,冲破敌人前堵、尾追、侧击,战胜山洪暴发、河水泛滥等艰难险阻。该部虽然消耗甚大,战斗及非战斗减员达两万人,终于化险为夷,转危为安。8月1日,叶陶兵团在陈唐兵团接应下,越过泗河,在济宁县附近与陈唐兵团胜利会师。8月2日,陈唐兵团、叶陶兵团激战竟日,击退由滋阳县、济宁县东西对进之敌。8月3日,陈唐兵团、叶陶兵团越过运河,进入鲁西南平原,与晋冀鲁豫野战军会师。
内线部队兵力有限,两仗均成消耗战
国民党军从鲁中陆续抽兵西援后,留在鲁中地区的尚有整编第十一师、整编第六十四师、整编第二十五师、整编第九师。
1947年7月15日,陈毅、粟裕、谭震林发出围歼沂源县南麻地区整编第十一师的作战命令,以策应外线部队作战。
7月17日,华东野战军内线四个纵队按预定部署分路开进。途中遇暴雨,行动受阻。国民党守军在优势火力掩护下,依托密集地堡群,逐堡顽抗,反复争夺,战斗异常激烈。因弹药受潮失效甚多、攻坚器材准备不足,各纵队伤亡较大。连日作战,歼敌不多,进展不大,敌仍凭借南麻周围高地顽抗,战斗呈僵持状态。
7月21日晚,华东野战军拟再次组织进攻,但国民党军整编第二十五师、整编第六十四师已经突破阻援阵地,第八军也由昌乐县、潍县(今属潍坊市)进犯临朐县。为争取主动,华东野战军当晚撤出战斗,各纵队分别转移至临朐县西南及以南地区整顿。南麻战役共毙伤俘整编第十一师6000余人,并毙伤前来增援的整编第二十五师、整编第六十四师5000余人。
当南麻战役进行时,国民党军第八军(欠第四十二师)及保安第一师等部,约九个团的兵力,向临朐县进犯,威胁华东野战军后方,策应南麻守军作战。7月23日,第八军一部占领临朐县城,阻断华东野战军向胶济铁路(青岛至济南)北的后方的通路。7月24日上午,陈毅、粟裕、谭震林决定乘第八军主力尚未全部到达临朐、立足未稳之际,以内线四个纵队求歼该敌于临朐及其东北地区。各部接到命令后,下午分路开进,又遇倾盆大雨,山洪暴发。攻城部队终因弹药受潮、攻坚器材准备不足、协同动作不够密切,未能突破城垣。阻援部队由于兵力不足,三岔店东西一线阻援阵地被敌突破,难以争取时间保障攻城部队的安全。鉴于部队十分疲劳、伤亡又大,同时受山洪暴发影响,物资前送及伤员后运等均极困难,华东野战军撤出战斗。临朐战役虽歼第八军7000余人,但未达成预期的歼敌目的。
南麻、临朐战役,是华东野战军内线部队在转入战略进攻前夕组织实施的两次攻坚战。它们对于配合晋冀鲁豫野战军的战略进攻和本野战军外线部队的作战,都起了一定的作用。但是,由于主客观方面的许多原因,未能实现预定的战役决心。虽然歼敌1.8万余人,但自身伤亡达2.1万余人,打成了消耗战。7月30日晚,内线各纵队分别向胶济铁路北及诸城县地区转移,争取休整补充,以利再战。
组建西线兵团,加强外线作战力量
1947年整个7月份,华东野战军外线兵团的反攻和内线兵团的连续作战,配合晋冀鲁豫野战军的进攻行动,从战略上调动和分散了敌人,打乱了敌人的战略部署,基本上打破了国民党军对山东的重点进攻,减轻了敌人对山东解放区的破坏,也为华东野战军而后转入进攻创造了有利条件,意义和作用是十分重大的。但是,“七月分兵”是在未经充分准备的情况下开始的,在具体战役战斗的组织指挥上有较严重的轻敌急躁情绪,兵力使用比较分散,对雨季造成的困难估计不足。因此,只有7月上旬打得比较顺手,中旬和下旬几仗都没有打好,未能达到预期的歼敌目的。endprint
由于遭受挫折,华东野战军出现思想混乱。部分干部战士对已经开始的全国大反攻形势产生怀疑,认为“反攻是被迫的,是被敌人赶出了山东”。有的干部战士说:“反攻、反攻,丢掉山东!”更为严重的是,部分指挥员对无后方条件下作战缺乏信心。
粟裕认为,自己作为战役指挥的主要负责人,对于“七月分兵”以来的作战应负责任。8月4日,他引咎自责,主动向中共中央军委、华东局作了检讨。他冷静地分析道:“这一段的作战,我们的行动目标是明确的,而敌人为我们所迷惑,其行动却很盲目;我们并没有打败仗,只是打了几个消耗仗;我们达到了调动与扯散敌人的目的,打乱了敌人的部署;敌人对山东的重点进攻实际上被打破了,这是战略上的胜利。当前的关键是如何适应变化了的条件,在外线打好一两个歼灭战,以夺取战场的主动权。”
两天后,中共中央军委复电:“华东各部虽有几仗未打好,但完成了集中兵力,分散敌人之巨大任务。”“几仗未打好并不要紧,整个形势仍是好的。请安心工作,鼓励士气,以利再战。”中共中央华东局复粟裕并报中共中央军委的电报,更是洋溢一片关切之情。该电报说:“二十年革命战争中,你对党对人民贡献极大。近两个月来的战斗,虽未能如五月以前那样(取得)伟大胜利,却已给敌强大杀伤。近月来伤亡均较大,主观上虽可能有些缺点,但也有客观原因。只要善于研究经验,定能取得更大胜利。自七十四师歼灭后,你头晕病久未痊愈,我们甚为怀念,望珍重。”
8月4日、8月5日,中共中央军委连发四电,要求粟裕去鲁西南统一指挥陈唐兵团第三纵队、第八纵队、第十纵队,叶陶兵团第一纵队、第四纵队。中共中央军委指出:“刘邓南下作战能否胜利,一半取决于陈唐、叶陶五个纵队是否能起大作用。”
接到此电报后,粟裕联系全国战局领会中共中央军委战略意图。他认为,就战略全局来看,解放军已由战略防御转入战略进攻,战略重心已由内线转到外线,主战场也由山东转移到中原,华东野战军今后的主要作战方向和指挥重心也将相应地转到外线,转到外线作战的几个纵队是华东野战军的主力。为了更好地完成中共中央军委赋予的任务,并考虑到“人事关系与指挥便利”,粟裕提出三点建议:(1)请华东野战军司令员兼政治委员陈毅和他一同西去,以加强领导。(2)现在西线的五个纵队,实力有所下降。为进一步集中兵力,达成战役上的优势,增调第六纵队到西线。(3)留在山东内线的第二纵队、第七纵队、第九纵队,力量可以制敌,组成东线兵团,执行内线作战任务,由华东野战军副政治委员谭震林、第九纵队司令员许世友指挥。陈毅同意粟裕的建议,联名上报中共中央军委。
8月6日,中共中央军委复电,同意陈毅和粟裕建议,决定由陈毅和粟裕率华东野战军机关及第六纵队、特种兵纵队赴鲁西南,统一指挥第一纵队、第三纵队、第四纵队、第六纵队、第八纵队、第十纵队、特种兵纵队及配合华东野战军作战的晋冀鲁豫野战军第十一纵队。以上部队统称西线兵团,也称外线兵团。同时,中共中央军委批准成立东线兵团,也称内线兵团,由谭震林、许世友统一指挥第二纵队、第七纵队、第九纵队。
经过精心考虑,陈毅和粟裕确定华东野战军机关及所部向鲁西南挺进的线路为:北渡黄河至山东省惠民县,从禹城县(今禹城市)附近越过津浦铁路,至阳谷县、寿张县(今分别属河南省范县、台前县,山东省阳谷县、莘县)。这一条行军线路都是老解放区,没有敌人阻拦,既可减少行动中的兵力消耗,又可隐蔽行军动向。8月11日,陈毅与粟裕率华东野战军机关北渡黄河,进入惠民县境。
重兵集结沙土集南北地区,完成集中兵力歼灭敌人的布局
粟裕在西去鲁西南的途中,一直在思考战略配合刘邓野战军的问题。1947年8月18日,他致电华东局、中共中央军委,提出为更有力地支援刘邓野战军,西线兵团作战地域应扩展到陇海铁路(兰州至连云港)以南,破袭津浦铁路,威胁徐州,并以运河西岸为中心。
8月24日,毛泽东复电:“粟裕同志巧酉电意见极为正确。西兵团作战范围,规定为黄河以南,淮河以北,运河以西,平汉以东。”毛泽东还指出:“我华东军在第一年作战中已表现自己为全国各区战绩最大的军队,七月减员较多,无损大局。希望你们尽速赶至鲁西南,统一指挥西兵团各纵,配合当地地方兵团完成中央付给我华东军的伟大任务。我相信你们必能完成此种任务。”
华东野战军主力出击外线、离开根据地后,国民党军调集优势兵力紧紧尾追,企图与后方守军相配合,歼灭华东野战军主力于立足未稳之际。因“七月分兵”后打的多为消耗战,国民党军产生错觉,认为华东野战军已经丧失战斗力。国民党中央通讯社大肆喧嚷:“山东共军已溃不成军,不堪再战。”国民党广播电台甚至发布劝降书说:“鲁西南共军已陷入绝境,南有陇海路,东有津浦路,北面和西面有黄河,四面被围,无路可走。”国民党军发动全面内战后,在华东地区连遭解放军打击,行动一直很谨慎。但是现在骄傲起来,一个团也敢成一路尾追。国民党军在大雨、泥泞中追击华东野战军一两个月,也是疲劳不堪。表面上华东野战军活动范围小了,实际上是敌人被歼灭的可能性增大了。基于上述分析,粟裕决心在鲁西南地区打一个翻身仗。他设想了两种作战方案。
第一方案:陈毅、粟裕率华东野战军机关渡黄河后,与陈士榘、唐亮部会合,开个会,休息几天,补充弹药、物资,恢复部队体力,再打第一仗。这样,战役部署可以周到一些,易于密切协同。但是,国民党军发现华东野战军第六纵队、第十纵队渡黄河后,可能谨慎靠拢,或进入据点固守。这样,不便围歼敌人,不利于迅速打开鲁西南局面。
第二方案:陈毅、粟裕率华东野战军机关渡过黄河后次日,由陈士榘、唐亮所部将敌人诱至渡黄河点以南三四十公里之适当地区,集中三个纵队,包围敌整编第五十七师或整编第六十八师,另以一纵队钳制敌整编第五师(原第五军)。陈毅和粟裕则急率第六纵队、第十纵队赶去参战。这样,可以出其不意,易于取胜,且能迅速打开鲁西南局面,及时南下豫皖苏配合刘邓野战军。但是,战前来不及开会,不便取得密切协同,万一打不好,对整个战局不利。endprint
粟裕将这两个设想讲出来后,陈毅认为这一仗事关重大。他建议,为慎重起见,可先征求陈士榘、唐亮、叶飞、陶勇的意见。于是,粟裕立即发电征求他们的意见。
8月30日,陈毅、粟裕接到毛泽东署名的急电:“现在欧震、张淦、罗广文、张轸、王敬久、夏威各部均向刘邓压迫甚紧,刘邓有不能在大别山立足之势,务望严令陈唐积极歼敌,你们立即渡河,并以全力贯注配合刘邓。”欧震,时任国民党军第三兵团司令官,驻山东省临沂县。张淦,时任国民党军第三兵团第三纵队司令,驻鲁中。罗广文,时任国民党军整编第十师师长,驻陇海铁路东线。张轸,时任国民党军武汉行辕前进指挥所主任,驻河南省郾城县漯河镇(今属漯河市)。王敬久,时任国民党军第二兵团司令官,驻鲁西南。夏威,时任国民党军第八绥靖区司令官,驻安徽省合肥县(今属合肥市)。
接到毛泽东电报后,陈毅和粟裕认为应立即下定决心,采用第二方案,争取早打。至于协同问题,可在战役发起之前力求周密组织,在战役中再及时协调。于是,当即致电陈士榘、唐亮、叶飞、陶勇,要求他们执行第二方案。
8月30日,陈毅、粟裕下达了“西字第一号命令”:(1)第十纵队,9月3日晚由寿张县孙口、马庄渡过黄河,9月4日晚完成对郓城之包围而攻占之。(2)第六纵队,9月3日晚在寿张县张秋镇(今属阳谷县)东南渡过黄河,9月4日晚进入梁山县以南地区。(3)华东野战军机关,9月3日晚随第十纵队渡过黄河,拟于9月6日进至郓城西南15公里之王家楼,与西线兵团主力会合。(4)第一纵队、第三纵队,8月31日自城武(今成武)县、定陶县地区北来,引诱国民党军整编第五师、整编第五十七师、整编第八十四师等部北犯。(5)第四纵队、第八纵队及晋冀鲁豫野战军第十一纵队,尾敌向北,拊敌之后。(6)陈士榘、唐亮所部一个纵队,9月4日晚进至巨野县、郓城县之间,以保障第十纵队攻郓城之安全。(7)西线兵团主力,9月4日晚进至巨野县龙堌集、菏泽市沙土集一线以北地区(今属菏泽市牡丹区)集结。
9月3日晚,陈毅和粟裕率华东野战军机关、第六纵队、第十纵队渡黄河。9月5日,在郓城县及其附近集结,并与第一纵队、第三纵队会合。至此,华东野战军第一纵队、第三纵队、第四纵队、第六纵队、第八纵队、第十纵队、特种兵纵队及晋冀鲁豫野战军第十一纵队,均集结在沙土集南北地区,完成了集中兵力歼灭敌人的战役布局。
举行沙土集战役,实现重大转折
此时,鲁西南国民党军的部署是:第四绥靖区司令官刘汝明所辖之整编第六十八师、整编第五十五师(残部)在菏泽市、-城县境内。整编第八十四师在济宁县、巨野县境内。整编第五师、整编第五十七师在单县、曹县境内。此外,整编第八十八师新编第二十一旅在定陶县、曹县境内,张岚峰残部在城武县境内,伞兵总队进抵单县,整编第二十师之一部进抵金乡县境内。
1947年9月初,在华东野战军第一纵队、第三纵队引诱下,国民党军开始北犯。国民党军以整编第五师为中央,自巨野县刘官庄、龙堌集一带向北攻击。整编第五十七师为其左翼,整编第八十四师为其右翼,其余各部协同配合。9月5日,整编第五师进至郓城县雷家庄、隋官屯、王老虎一线。整编第五十七师第六十旅进至郓城县徐垓、巨野县耿家庄一线,第一一七旅在第六十旅之右侧。整编第五十七师开进鲁西南地区后,骄狂失慎,贸然与整编第五师拉大距离。鉴于整编第五十七师所处位置便于分割,其战斗力又比整编第五师弱,粟裕决心首先歼灭该敌。
国民党军整编第五十七师,辖整编第一一七旅、第六十旅,一万余人,日式武器装备,比较陈旧。该部前身,抗日战争时期为国民党军突击总队(军级),下辖五个突击队(师级),隶属于第三战区第三十二集团军。1945年6月,在第三次天目山战役中,突击总队第一队除一个营外被粟裕所部全歼,第二队大部被歼。9月,以突击总队为基础,组建第九十八军,段霖茂任军长,下辖第一一七师、预备第三师、预备第四师,驻江苏省徐州市和安徽省砀山县境内。1946年5月,该军改称整编第五十七师,辖整编第一一七旅、预备第三旅、预备第四旅。12月,在宿北战役中,预备第三旅被粟裕所部全歼。宿北战役后,整编第五十七师辖整编第一一七旅、第六十旅(由预备第四旅改称)。由于整编第五十七师编成几经变动,有的论著在叙述沙土集战役时认为该部辖第一一七师、第六十旅,有的认为该部辖第一一七师、预备第四师,有的则回避该部的编成。
粟裕和陈毅经过商量后,作出如下战役部署:以第八纵队、第三纵队、第六纵队(欠第十七师)担任攻歼整编第五十七师之任务;以第四纵队、第十纵队、第十一纵队、第六纵队第十七师担任阻击整编第五师、整编第六十八师增援任务;以第一纵队为战役预备队。
上述战役部署的特点是,西线兵团集中三个纵队共八个师的兵力攻歼整编第五十七师,形成了四倍于敌的优势。同时,考虑到在敌占区作战,敌军机动便利,易于集中,西线兵团用于阻击、打援、钳制的兵力超过用于主攻的兵力,以确保必胜,并为下一步寻歼整编第五师一部作准备。
1947年9月7日,国民党军整编第五十七师积极北进,与整编第五师之间出现了20公里的空隙。粟裕抓住时机,迅速向所部发出攻击令:第一纵队、第三纵队、第六纵队向菏泽市沙土集、双庙攻击前进;第四纵队、第八纵队由南向北发起攻击,实施南北夹击。整编第五十七师发现西线兵团行动后,迅速向南撤退,龟缩于沙土集地区。
沙土集位于菏泽市东南地区,地形平坦。西线兵团指战员在无隐蔽的开阔地上英勇奋战,至9月7日晚,达成对整编第五十七师的合围。9月8日晨,粟裕鉴于第三纵队、第六纵队、第八纵队围歼沙土集之敌已经够用,便命令第一纵队撤出战斗,向北转移至-城县刘庄、皇姑庵一带;第四纵队转移至巨野县龙堌集地区,一面监视警戒,一面准备下一步攻歼整编第五师一部。
9月8日晚6时,西线兵团对沙土集之敌发起总攻。经过半小时炮火准备,第三纵队首先从北面突破沙土集围寨,进入村内与敌展开巷战。9日凌晨2时,第八纵队从东南方向突入,第六纵队从西北方向突入。在三个纵队逐步缩小合围圈的情况下,敌人数次反扑及企图突围,均被击退。整编第五十七师中将师长段霖茂率100余人化装逃跑,出围寨没多远即被俘虏。在政治攻势下,被围困的敌军纷纷放下武器投降。至9日凌晨3时,攻歼整编第五十七师之战胜利结束。
在沙土集战役中,西线兵团以伤亡2300余人的代价,全歼整编第五十七师师部及其所辖两个旅,并给援敌以相当大的杀伤。此役共毙伤国民党军2000余人,生俘师长段霖茂以下7500余人,缴获榴弹炮、山炮等20余门,机枪数百挺,以及其他大批弹药和军用物资。9月11日,中共中央致电华东野战军:“沙土集歼灭五十七师全部之大胜利,对于整个南线战局之发展有极大意义。”
1947年7月至9月,是全国解放战争的转折点。毛泽东指出:人民解放军由内线转入外线作战,由战略防御转入战略进攻,这是一个历史的转折点。在这一伟大转变中,华东野战军继宿北战役、鲁南大捷后,以沙土集战役的胜利实现了第二次转折。相对于伟大的战略转折,华东野战军在“七月分兵”后遭受的损失微不足道。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