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明
毛泽东和中央军委高度重视情报工作
抗美援朝战争期间,志愿军的情报工作手段,主要有无线电监听、破译和派遣人员搜集及审问俘虏等手段。早在红军时期,毛泽东和中革军委就高度重视无线电侦察。1931年底,中革军委将无线电总队侦察台与红一方面军参谋部谍报科合并,组成总参谋部侦察科。12月,国民党军第二十六路军官兵一万七千余人在江西宁都举行起义,加入红军,带来8部电台、40多名无线电技术人员和部分通信器材。至此,红一方面军电台增至14部,无线电侦察初具规模。组成总参谋部侦察科不久,中革军委将这个科改称“二局”,即情报局,曾希圣任局长。长征途中,负责电台侦听的几部电台,每部都要承担侦听敌人一两个军的行动情况的任务。这样,便于红军掌握敌人的驻地和出发时间,为作战提供依据。在物资匮乏、装备落后、人才短缺的条件下,毛泽东、周恩来等党和红军领导人以敏锐的战略眼光和科学头脑,先敌认识了无线电通信技术在军事上的重要地位和广泛作用,超前开展了无线电侦察和反侦察斗争,从而争取到了战略主动。长征途中,红军的无线电侦察取得了不俗战绩,毛泽东赞誉他们是“长征路上的灯笼”。经过土地革命战争、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的磨炼,解放军的无线电侦察会聚了大批人才和精英,已经达到很高的水平。
1950年6月25日,朝鲜战争爆发。6月22日至26日,毛泽东与中央军委其他领导连日在中南海开会,研究朝鲜局势,其中一项主要内容就是听取情报介绍。随后,军委情报部门、新成立的东北边防军及东北军区的无线电侦察已经转向朝鲜半岛,他们日夜开机,用以熟悉敌人及朝鲜的电台信号,掌握作战动向。
朝鲜战争爆发后,毛泽东和中央军委立即命令展开对南朝鲜的情报搜集工作,并向汉城派出了情报人员王以伦、丁升烈等。朝鲜人民军攻占汉城、仁川后,中国驻朝鲜大使馆武官王大纲不顾危险,随朝鲜进攻部队前往汉城,与几位提前进入的中国情报人员秘密会面。为了情报的准确性和及时性,王以伦让其侄子每天骑摩托车来往于仁川至汉城之间,汇报“仁川的敌情”,着重了解美军及南朝鲜特务在仁川的侦察活动情况。这表明中国高层此时已经在警惕美军可能从仁川登陆的问题。
7月13日,中央军委未雨绸缪,作出了《关于保卫东北边防的决定》。7月下旬,东北边防军所属的第四十二军军长吴瑞林奉命率两名侦察参谋,化装成火车司机,进入朝鲜境内勘察地形,了解民情。此事被朝鲜内务部察觉后报告了金日成。金日成根据报告中的描述,发现其中年纪较大者为他的老战友吴瑞林,于是交代朝鲜内务部人员,不要打扰中国军队的情报人员。
随着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直接出兵干涉,朝鲜半岛战局急转直下,朝鲜从凌厉的攻势陡然转为被动的守势和退却。中国直接出兵参战迫在眉睫。此前,1950年6月30日深夜,西南军区暨第二野战军情报处原处长柴成文被叫醒,外交部工作人员告诉他,周恩来要找他谈话。柴成文立即准备好文件包,迅速驱车赶往中南海西花厅。他原被中央组织部选中要去中国驻德意志民主共和国外交使团工作。柴成文来到周恩来住处,外交部副部长章汉夫,军委情报部第一副部长刘志坚已在周恩来办公处的客厅等候。很快,周恩来从客厅西侧的办公室里走出来,指着柴成文说:“你见到刘伯承司令员了吗?他同你谈了没有?”柴成文说:“我27日到京,等着外交部分配工作,还没有去看刘司令员。”周恩来接着说:你不要去柏林了,聂老总(解放军代总参谋长聂荣臻)建议你去平壤,已同伯承讲过,他也觉得合适……倪志亮大使还在武汉养病,一时去不了,现在要你带几个军事干部先去。据柴成文回忆,他到达平壤后,金日成给予了很高的礼遇。金日成说:今后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找我。还指定由朝鲜人民军总政治局副局长徐辉每天向中国驻朝鲜大使馆武官介绍战场情况。但不久中国使馆发现,徐辉所谈的情况,绝大多数都是朝鲜当晚对外广播的战报。对于中国使馆提出派副武官到人民军部队“参观学习”的请求,朝鲜方面则一直拖而不答。在同其他朝方人员的接触中,柴成文感到军事情报完全不够用。与此同时,中国军队拟派往朝鲜了解情况的参谋团,也遭到朝方的推脱婉拒。
周恩来对此十分不满。1950年9月18日,他在会见苏联驻华大使和军事顾问时说,中国领导人除了报纸上公布的材料和平壤电台的报道外,见不到朝方提供有关战局的任何情况,甚至驻平壤的中国大使也收不到关于军事形势的作战通报。苏联驻华大使罗申答应立即报告莫斯科。9月20日,莫斯科答复,朝鲜方面没有向北京提供军事情报是“不正常的”,但原因是他们没有经验。
在苏联的协调下,中朝双方军队加强和改善了情报交流和互换机制。中朝在情报交流互换上开始了“磨合期”。中国方面在重视和使用情报方面,远比朝方有经验。解放军总参谋部积极开拓渠道,搜集掌握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南朝鲜军队的各种情报。还通过抗日战争时期中朝两国互有参加抗日队伍的人员的有利条件,了解到朝鲜人民军及朝鲜民众的各种情况,并整理印发了关于朝鲜兵要地志和风土人情方面的小册子。
公开情报的巧妙利用
1950年11月初的一天,北京飘起纷纷扬扬的雪花,中南海顿时银装素裹。夜已经很深了,丰泽园里依然灯火通明。抗美援朝战争第一次战役打过后,朝鲜战场出现了大战前的宁静。毛泽东预见到一场新的恶战不可避免,正在筹划第二次战役。
此时,周恩来、聂荣臻等人来到毛泽东的住处。
毛泽东问聂荣臻:那个消息广播后,有情况吗?
毛泽东说的“那个消息”,实际上是一份公开情报。第一次战役是遭遇战,非常仓促。11月2日,经毛泽东亲自修改,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第一次报道了中国军队在朝鲜参战的消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是这样播的:志愿军在保护鸭绿江边的中国的水力发电地区。言外之意,前几天参战的不是中国正规军队,规模也很有限。
美军远东司令部情报部部长威洛比也不相信中国军队敢于大规模地与美军交战,中国的广播“印证”了他的判断。他在给华盛顿的电报中是这样说的:“在满洲地区共有正规的中国军队三十一万六千人,非正规部队或者公安部队二十七万四千人,大部分正规军集结在鸭绿江沿岸的许多渡口附近。”他的情报结论是:中国的正规军队没有赴朝鲜参战。endprint
实际上,志愿军第一批部队已经入朝参战,共4个主力军和3个炮兵师,计25万人。第二批3个军13万人也正在日夜行军奔赴朝鲜战场。
军史专家后来说,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消息,是毛泽东利用公开情报实施的瞒天过海之计。
利用情报还有另外一种韬略高深的办法,就是放任敌人的谍报人员发走情报。据美国的解密资料,组建东北边防军时,就有台湾当局派出的特务打入解放军内部,并与台湾方面联系。特务不断在夜间溜出部队,用无线电给台湾当局发送情报,报告东北边防军的动向。这个情况,很快被解放军无线电侦察发现,经破译电文,发现国民党特务的情报来源有限,层次较低,只反映出解放军团以下的备战情况,不能对解放军构成威胁。经过深思熟虑,有关领导决定任其发报,用以麻痹敌人。当志愿军大量人马在中朝边境集结完毕,上级决定渡过鸭绿江时,国民党特务立即被捕,无线电情报戛然而止。就在敌人迷惑时,志愿军几十万人已经跨过鸭绿江,在朝鲜的崇山峻岭中秘密奔赴前线,迷惑敌人的情报工作与大军的行动配合得天衣无缝。
开赴朝鲜初期,志愿军放弃了部分重型装备,避开主要道路,选择在夜间从偏僻的小路行军,这使得美军本来就数量不足的航空侦察变得更加没有成效。
此外,志愿军还大量地使用了电子欺骗战术,在志愿军秘密入朝的同时,原本在东北的电台依然在大量工作。而在此后,志愿军还会经常更换各军的电台代码,使得美军对于志愿军的规模和位置发生误判。志愿军进入朝鲜以后,多次改换编号以迷惑敌人:第三十八军被称为第五十四作战群,第三十九军被称为第五十五作战群,第四十军被称为第五十六作战群,而下属的师被改称为“营”,这使得美军认为志愿军只是从解放军中抽调部分部队组成,对于志愿军规模的判断也大大失真、失准、失常。第一次战役时,美军对于参加战役的志愿军规模估计为3个师级单位(群),大约3万人。
第一次战役胜利后,毛泽东指示志愿军司令员彭德怀采用了示弱的欺敌战略,放弃了第一次战役的战役成果而撤退,美军对志愿军的误判被进一步地加深了。
在第二次战役开始前,美军对于志愿军规模的判断是12个师,5万人至7万人,加上朝鲜军队约8万人。而实际上,仅美军第八军正面的志愿军就有6个军以上,共计24万人。此外,在东线的志愿军第九兵团也有大约15万人,实际兵力是美军估算的3倍。从这里也可以看出,美军在第二次战役前,情报不准,判断谬误百出,惨败是理所当然的。
第二次战役美军惨败后,其情报工作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在其随后的情报简报中,曾经认为志愿军的规模多达100万人(含支援人员)。
实际上,在美军认为出现在朝鲜的中国部队中,有12个军的部队从来没有参加过朝鲜战争,也没有到过朝鲜。志愿军仅仅通过电子欺骗就达到了使得美军对志愿军的规模不断出现误判的目的。
不言而喻,美军高层大大低估了中共情报人员的素质,而美军错误的情报对于美军高层在朝鲜战场的误判,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志愿军发起第二次战役,是否具有隐蔽性,对于战役的胜利至关重要。其间,毛泽东曾经关注地问解放军代总参谋长聂荣臻:那个司令官在干什么呢?
聂荣臻知道毛泽东在问什么,他说:“麦克阿瑟还在东京一号大楼上班,每天按时在大使馆的家门前和一号大楼前接受民众参观……”
1945年9月美军在日本登陆后,麦克阿瑟和他的盟军最高司令部先驻进东京的美国大使馆,在那里住了一段后,又选中了一家保险公司的大楼作为盟军最高司令部的驻地,外界称那里为“一号大楼”。此后,麦克阿瑟将家眷安置在大使馆,每天去“一号大楼”上班。因为麦克阿瑟声名鹊起,每天他上下班时,都有很多日本民众等候在他住的大使馆和“一号大楼”前,以期目睹这个五星上将头戴大檐帽、眼戴墨镜、手着白手套的风采。
毛泽东听了聂荣臻的回答,笑了。他引用了《孙子兵法》中的一句话:“兵者,诡道也。”
抗美援朝战争结束后,各国情报部门竞相搜集和分析中国在朝鲜半岛情报成功的背后秘密。西方国家的一致结论是:中国对其情报来源的方法保持沉默,这可能意味着中国实际上很少从朝鲜军方获得情报,而是从相对独立的自己的渠道获得消息来源。50年后,中共仍未解密有关资料,想必中国需要继续保持其之前的情报来源和方法。
美军情报机构的局限性
美国有世界上最发达、力量最强的情报机构。朝鲜战争期间,美国就有中央情报局、国防情报局、国家安全局、国家侦察局、国家地理情报局、反情报驻外活动局、陆军参谋部、海军情报局、空军情报局、海军陆战队总部情报处、能源部情报局、联邦调查局、情报研究局、财政部情报分析处、国土安全部情报分析处、海岸卫队总部情报处等十几个情报机构。因为情报机构繁杂,2004年12月8日,美国国会通过了50多年来最大规模的情报机构改革法案,决定创设统管全美15个军方和非军方情报机构的国家情报局。
二战结束后,美国的情报机构还没有完成转型,目标主要在欧洲。美国情报机构对中国及中国军队的了解,还处于初级阶段。
1950年10月,美国总统杜鲁门不断收到来自各方面判断中国可能要出兵的情报。这些情报有的估计“中共在满洲已集结30万人的兵力”,有的估计“中共约有45万人的军队正在满洲集结”。这些情报使美国总统杜鲁门对中国出兵朝鲜的可能性日益担心。
10月15日,他从华盛顿乘飞机飞行30多个小时,抵达太平洋上的威克岛,与美军远东最高司令麦克阿瑟面谈。会见地点定在威克岛的瓦楞活动板房里。麦克阿瑟预先去机场等候总统,到场的还有一大群记者。杜鲁门总统的专机比预定时间晚了半个小时。杜鲁门总统走下舷梯,握住麦克阿瑟的手说:“我很早就期望见到你,将军。”麦克阿瑟的回答是:“我希望下一次的见面不会等得太久。”
在面对大海的客厅里,杜鲁门总统问:“中国进行干涉的可能性怎样?”endprint
麦克阿瑟站起来,看看外面的大海说:可能性极微小。中国在满洲约有30万军队,其中不超过10万人至12.5万人部署在鸭绿江边,但只有5万人至6万人能够渡江作战。他们没有空军,如果中国人试图前进到平壤,那将会出现一场最大规模的屠杀。
麦克阿瑟向杜鲁门保证:“朝鲜战局是赢定了。中国共产党人不会进攻,我认为到感恩节,抵抗在整个朝鲜就会终止。”美国当年的感恩节是11月23日,距离当天也就剩30多天。根据各种情报,美国国防部忙碌在五角大楼的主要官员也认为“苏联和中国出兵干涉的时机已过”。
2007年,美国著名战地记者大卫·哈伯斯塔姆在《最寒冷的冬天———美国人眼中的朝鲜战争》(以下简称《最寒冷的冬天》)一书中,详细披露了朝鲜战争初期,美国和美国军队如何被一系列错判情报拖入一场并不想投入的战争的情况。
朝鲜战争开始阶段,美军反击朝鲜,在仁川登陆,势如破竹,一举打到了三八线。美军远东最高司令麦克阿瑟如日中天。此时,美国面临重要的判断和选择:中国会不会出兵?美军要不要继续推进?其间,美军的情报工作屡犯低级错误,竟然让远东的一场局部战争,演变成一场美国乃至整个欧洲参加的战争。
美军在仁川登陆后,中国政府通过公开声明和外交渠道多次向美国表态:如果美军越过三八线,中国绝不会坐视不管。这是警告,也是最后通牒。这是要使美国人明白中国的参战底线,避免发生中美直接冲突。但美方情报部门没有准确地判断中国的公开信息,没有及时地提供给最高层较准确的情报。1950年10月1日,美军越过三八线,10月19日占领平壤。同日,中国军队秘密进入朝鲜。在此期间,指挥朝鲜战争的东京司令部和朝鲜前线的美军情报机构,本应可以根据第一线情报作出正确判断,但相反,他们对已经明确无误的中方动态闭目塞听,一错再错。
哈伯斯塔姆在《最寒冷的冬天》一书中说:这位连总统都不放在眼里的五星上将麦克阿瑟,自大、傲慢、固执,仁川登陆后更成为不可一世的“远东救星”。他不相信中国敢于出兵朝鲜,他根本看不起中国军队。而更要命的是,他的唯命是从的下属,了解了他的心理和愿望,竟然将情报工作纳入迎合统帅胃口的轨道。麦克阿瑟有两个最受信任的下属:盟军参谋长兼第十军军长阿尔蒙德少将、盟军司令部情报部部长威洛比准将。不幸的是,这两个人都是马屁精。1950年九十月间,美国中央情报局在远东的谍报机构收到了大量中国军队即将参战的情报。威廉·达根在日本横须贺的情报小组从中国台湾方面得到了中国东北边防军中暗藏的间谍的报告,显示中共军队做好了进入朝鲜的战争准备。得到报告的威洛比准将竟然威胁达根,如果他敢散布这些情报,就把他和他的部下赶出日本。10月29日,南朝鲜军队抓到了一名中国籍的俘虏,美军第一军军长亲自审讯,并迅速将这一情报转交东京司令部。但是威洛比准将对此毫无反应,他“一向都对中国人不会介入战争的判断深信不疑,因此他认为朝鲜境内不可能存在中国军队,至少不可能存在大批足以制造事端的中国军队。这一论点与他的上司不谋而合。而对于远东最高司令麦克阿瑟来说,军情部门的唯一工作与第一要务,就是要证明他的决策有多么英明”。威洛比甚至干脆认为这不过是个别转入朝鲜人民军的原中国东北抗联士兵。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不断有类似的确凿情报源源而来,甚至美军已经和中国军队正面交锋,而美军情报部门主管竟然完全相信他们面对的敌人只是朝鲜的散兵游勇。第八集团军情报处处长塔肯顿夹在真实情报和威洛比之间,左右为难。他是威洛比的下属,如果要绕过威洛比,就是得罪麦克阿瑟,“很可能是没了军中的前程”。因此,他只好顺着威洛比的思路,将中国战俘的口供当作胡说八道的谎言。就在战场上已经出现中国战俘,乃至发现中国军人遗体的时候,威洛比仍然坚持说那不是中国部队,而是原来留居后又被编入朝鲜部队的中国人。
《最寒冷的冬天》写道:“11月1日,战俘审讯的结果已经表明,这些战俘来自不同的军,这说明入朝作战的中国军队不止两个团。但是第八集团军情报处处长塔肯顿依旧根据威洛比的逻辑说,尽管这些小部队来自不同的军,但完整的军团尚未出现。”
美国驻南朝鲜大使德伦姆莱特10月30日电告美国国务院,说中国军队的两个团3000人已经进入朝鲜,第二天又将数字下调为2000人。美联社记者旁听了对中国俘虏的审讯,并将此事通报给沃克。沃克的回答令美联社记者目瞪口呆:“当然,他们可能是中国人,但不要忘了,洛杉矶也有很多墨西哥人,不能因此就认为洛杉矶是墨西哥的城市。”
11月3日,美国国内从远东军司令部情报部部长威洛比那里获得的情报是:中国军队只有16500人到34500人之间……实际上,入朝的中国军队已达30万人。
就在威洛比向华盛顿上交不实数字的情报时,美第十军海军陆战队一部遭到志愿军的又一次袭击。接连两次遭遇战,应当使美军警醒,这已经不需要情报来验证了。
《最寒冷的冬天》指出:从情报上说,美军完全是瞎子。这使得美军从一开始就处于被动地位,他们的优势现代化装备仅仅在保住性命和逃跑方面发挥了部分作用。对中共军队毫不了解的美军没听过中国人的军号,初闻以为是某种“亚洲风笛”,甚至以为是英军的增援部队吹着苏格兰风笛来了。后来他们才知道,这是一种由喇叭里吹出来的“诡异的声响”。“对于这种军号声,只怕很多人会在此后终生难忘。”
美军过度依赖空中侦察
美国人的情报侦察对飞机依赖性非常大,侦察手段虽然很娴熟,却没有效率。
抗美援朝战争第一次战役后,麦克阿瑟在汉城开完会议,闻听发现了大量中国军队,仍将信将疑。在座机返航东京时,他突然“勇敢”地命令驾驶员向北飞去,据说一直飞到鸭绿江边上。老眼昏花的他从舷窗里向下观察,下面是崇山峻岭,白雪皑皑,哪里有中国大量军队?实际上,中国大量主力部队正反披着白色的床单、棉被前进。遇到空中侦察,一声哨子响,大家立即隐蔽,空中哪里看得见!endprint
据美军飞行员瓦尔德斯少校回忆,他们飞遍所有区域,都找不到中国人的踪影。后来,他们从情报人员那里得知,中国人身穿白色风衣,在雪地里,你根本就注意不到他们的存在。其实,美军侦察飞机偶尔也会从志愿军的头顶飞过,此时他们马上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以致飞机里的侦察员无法发现他们。这里所谓的“白色风衣”,不过是志愿军的斗篷或者白床单,甚至是反穿的棉衣而已。
《最寒冷的冬天》一书据美军在朝鲜战场上指挥和情报的一系列教训,还特地总结了军事情报工作者必须遵循的基本准则,现摘录如下:
———在战争时期,情报员要保持正直、客观的重要性,无论怎样强调都不为过。
———他必须和事实站在一起,即便站在大多数人的对立面也在所不惜。对一个真正的情报员来说,他的职业或许充满了压抑和误解,因为他必须把上司不愿意听到的东西直言不讳地传达给上司。
———他必须努力让自己像敌人那样去思考,必须认真倾听反对者的声音。他必须知道,只有敢于挑战自己的价值体系,才能真正理解敌人的本性和动机。
哈伯斯塔姆很沉痛地作了结论,这些总结可以说是美军用血书写的。以远东军司令部情报部部长威洛比为代表的美军情报机构从反面印证了以上规则。
美军在无线电监听方面有一定优势
麦克阿瑟被免职后,李奇微接替他担任“联合国军”司令,他充分吸取了血的教训,对情报重视程度尤为加强。美军主要通过监听志愿军的无线电通信发现进攻的征兆,并通过对收发报关系的分析,整理出在朝鲜的志愿军的战斗序列。
1950年11月上旬,美国中央情报局从截获的中国民用无线电通信电报中,发现中国政府在上海订购3万张朝鲜地图,发货到中国东北的部队。美军情报部门认为这些地图够30个师使用。恰好在12月前后发起的圣诞节攻势中,中国出动了30个师(第四野战军第三十八、三十九、四十、四十二、五十军和华北军区第六十六军,共18个师;第三野战军第二十、二十六、二十七军共12个师)。这引起美国政府和参谋长联席会议的高度重视。
美军空军的监听站通过对苏、中、朝空军地面指挥员和空中飞行员通话的监听,得到了对手活动的实时情报。
1951年6月,对“联合国军”控制岛屿的一次轰炸行动前,美军空军监听站的监听破译人员事先准确地预告了这次行动,美军空军第五航空队及时采取行动,击落了苏联1架雅克战斗机和2架伊尔-10强击机,击伤了包括2架米格-15在内的几架飞机。
7月,美军从截获破译的朝鲜人民军密码电报中,预先得知了朝鲜人民军方面参加开城谈判的人员名单,之后还从这些来往密码电报中,知道了每次谈判后的情况汇报和准备的声明稿内容,从而取得了一些谈判的主动权。
1952年10月,在白马山395高地战斗中,相对来讲,美军和南朝鲜军队占了便宜,其中情报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除了战斗开始前志愿军第三十八军文化教员谷中蛟(国民党军起义人员)叛逃提供了第三十八军即将进攻白马山的消息外,美军的无线电监听也起了很大作用。战场附近的一个美军战术监听站在战斗发起前,通过无线电监听破译,发现第三十八军在战前集结,并破译出战斗发起的准确日期和第一拨攻击的具体时间;在战役过程中,通过对志愿军战术通信的监听,一直掌握着志愿军后续部队的位置。“联合国军”炮兵和空军按照这些情报,对这些目标位置进行了猛烈的炮击和轰炸,给该部造成重大伤亡。
1953年3月和7月,在志愿军进攻老秃山和猪排山的前几天,“联合国军”的监听站发现志愿军正向这两个高地运动和集结。战斗打响前5分钟,监听站向守卫这两个高地的美军及时发出了警告。战斗的整个过程中,美军的监听站一直为战地指挥官提供实时的无线电战术情报,使得守军有所准备,并提前炮击。
在1953年7月的金城战役前,美军通过无线电监听,发现了志愿军的战役进攻意图,并出动了大量飞机进行轰炸,给志愿军以杀伤。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