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卓
三岁的女儿在沐浴时最喜欢玩卖水游戏。她会在杯子中放一个乒乓球,然后抬头问我:“卖水啦,卖水啦,卖鸡蛋水。谁要买鸡蛋水?”我常常回答: “给我来一杯吧。”她便煞有介事的舀起一杯水递给我,“你的鸡蛋水,5块钱!”我则用手将她的小手一拍:“给你5块钱!”然后假装将水一饮而尽。这个游戏她玩得不亦乐乎,常常从开始洗澡玩到洗澡结束。看着她可爱的小模样,我总会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我以为,童年的欢乐中总少不了关于水的记忆。今天闭上眼睛,我仍然可以看到童年时居住的大杂院,院子当中便是一排水龙头。夏日的午后是我最爱的时刻,当人们都懒懒睡去,院子中一片寂静的时候,阳光会透过高高的白杨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加上水龙头的水声叮咚,树荫中的悠长蝉鸣,构成我童年最深刻的记忆。午睡起来的小朋友们总有无数游戏,但夏日最好的游戏不外乎打水仗。大家用小水枪互相攻击,被打中的人总会惊叫起来,并努力用“武器”还击对方。在一片狼藉中,孩子们个个兴高采烈,无比开心。
小学时一次五一,父母带我去西安东郊的灞河春游。那个时候的灞河,河水清澈,水草茂盛,河岸没有水泥堤坝,还是沙地。我蹲在河边抓小鱼,却看到一只白色的水鸟,扑扑睦睦地拍着翅膀从河中沙洲飞走。这是我印象中第一次见到这种动物,当时便看呆了眼。还有一人在河中横渡,我一直很疑惑:还是春天呢,这个叔叔也不怕冷么?水在我的印象中,便这样和生机勃勃的大自然,和生命联系在一起。那是我认识的自然与美,在我幼小的心灵中刻下深深的痕迹,一直影响着我的审美取向。旅游时我喜爱游览自然山水,也许正是根源于童年的美好记忆。
我对水的记忆虽然欢乐,却也掺杂了敬畏之情。小时候有一年暑假去宝鸡附近游玩,在当地一条自然河流石头河游泳。我看到哥哥姐姐们站在河中一块石头上跳水,便也套着游泳圈站上去。但是跳下来的时候游泳圈掉了,我人栽到河里,喝了好多水,当时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死了!突然脚被人一拉,整个身子才浮出水面。原来是爸爸救了我。从此后,我对水便隐隐有一种恐惧与敬畏,因为它让一个孩子知道了什么是死亡。这种感受在我见到大海时更加强烈。海的苍凉与美丽,使我惊惧,使我敬畏。小学四年级和父亲去普陀山旅游,曾经被台风围困岛上一周。平日蔚蓝的大海全然变作黑色,远处阴云密布,狂风暴雨打得人透不过气来。毛泽东在《浪淘沙·北戴河》中说:“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一片汪洋都不见,知向谁边?”这又何尝不是年幼的我当年最直观的感受?
直到今天,当我读到《旧约·约拿书》第2章3节说:“你将我投下深渊,就是海的深处;大水环绕我,你的波浪洪涛都漫过我身”时,我仍会回忆起当时的感受。但这种感受却使我对生命更加敬畏尊崇。水是自然的能力,带着造物主的权势,当它轰然而来,渺小的人类根本无法抵挡。就如我们提起东南亚的海啸,至今仍然心有余悸。但生命由水而出,水虽带来死亡,却也带来新生。洪水过后,挪亚与他的后裔又再次繁衍了;基督教的洗礼也是在水中进行。《新约·彼得前书》3章21节说:“这水所表明的洗礼,现在借着耶稣基督复活也拯救你们;这洗礼本不在乎除掉肉体的污秽,只求在神面前有无亏的良心。”水没过头顶象征旧人死去,从水中而出象征新生命的来临。洗礼象征的,正是基督徒从罪恶中摆脱,出生入死,得到崭新的生命。《新约·启示录》提到在天堂中有一道生命水的河, “明亮如水晶”,涌流出来。这便是生命的源泉。
朱熹诗云:“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生命因水而出,愿我们都寻到那生命的泉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