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浩文翻译观在同性恋文学作品翻译中的体现

2015-05-19 12:49左仕琪谢宏桥
校园英语·中旬 2015年1期

左仕琪 谢宏桥

【摘要】纵观文学史,以同性恋为题材的文学作品并不少见;然而在中国大陆地区,同性恋文学的作品却还未被主流价值观广为接纳。相比之下,台湾地区的同性恋文学类作品较多;如著名台湾作家白先勇的《孽子》和台湾当代女性作家朱天文的《荒人手记》。这两本较具代表性的同性恋文学作品也被著名翻译家葛浩文传入了西方社会,让西方读者对中国的同性恋文学和同性恋社会有更多的了解。因此,对葛浩文的翻译观点的研究有助于中国文学作品的翻译实践;同时也让中国同性恋文学能更好地与西方同性恋文学进行交流。

【关键词】同性恋文学作品 《孽子》《荒人手记》

一、同性恋文学

1.背景。同性恋文学与同性恋现象是密切相关的,而其发展一般与历史文化背景、社会的价值取向有关。中西方同性恋文学的发展都从萌芽到低谷再到发展。在西方,对同性恋的描写可追溯到古希腊时期。古希腊宽容开明的文化之风、影响力较高的文人与学者们对同性恋的支持和肯定、当时社会对男性美的推崇使得古希腊文学作品中出现对同性恋正面描写。在中国古代,历史古籍里也都提到相关词语,如“分桃”、“断袖”,较为突出的是魏晋南北朝时期,这是由于社会阶级的分化和思想风气的开放。而在西方的中世纪,由于社会专制以及基督教义对同性恋的偏见使得同性恋文学落入低谷。中国则从近代到1980年代,由于战争、思想未得到解放、经济发展缓慢等因素,同性恋文学停滞。西方从文艺复兴到近现代,文艺复兴的人文主义、资产阶级革命后的经济发展、冷战后经济全球化和意识形态的多样化都促使同性恋文学的大发展。而中国也在改革开放之后,吸收了更多的外来思想、经济飞速发展,社会更为开放,使得同性恋文学也有了较大的发展。

2.主要作品。从同性恋文学的发展背景中可以看出西方近代同性恋文学的发展要比中国早,所以西方的同性恋文学作品较之中国同类型作品更多。西方经典的同性恋文学作品有英国作家奥斯卡·王尔德的《道林·格雷的画像》、美国诗人惠特曼的《带苔的活橡树》等等。中国则有白先勇的《孽子》,以及朱天文的《荒人手记》。在接下来对葛浩文翻译观点的研究中,主要以葛浩文翻译的《孽子》和《荒人手记》英译本为研究材料。

二、“多面手”葛浩文

1.译者介绍。葛浩文(Howard Goldblatt),是美国著名的汉学家同时也是美国著名的中国当代文学学者和翻译家。他是2012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言作品的英文译者,是近年来翻译中国现当代文学作品数量最多、贡献最大的西方学者。葛浩文以翻译华语文学而闻名,被誉为“西方首席汉文学翻译家”。在20世纪60年代期间,葛浩文在台湾服兵役,做了近四年的海军军官,并在后来专门学习了中文。越战期间葛浩文被送到美国海军军官学校学习。这段学习经历引领他走向了后来的研究之路,至此对中国的语言和文化的热爱大增,并于1974年获得了印第安纳大学的中国文学的博士学位。此后的三十多年,葛浩文一直致力于中国文学的教学、研究和翻译工作。他的翻译严谨而且讲究,中国老一辈翻译家杨宪益妻子戴乃迭曾评价“葛浩文的翻译让中国文学披上了当代英美文学的色彩”。

2.主要译作。葛浩文的译作质量相当高,并且得到了西方读者群的广泛认可和接受。在葛浩文的翻译生涯中,主要翻译了贾平凹的小说《浮躁》,朱天文的《荒人手记》,萧红的《呼和兰传》,莫言的《红高粱家族》、《丰乳肥臀》,刘衡的《黑的雪》,王朔的《玩的就是心跳》、《千万别把我当人》,苏童的《米》等作品。其中贾平凹的《浮躁》通过他的翻译于1989年获得了美孚飞马文学奖,他与夫人林丽君合译的《荒人手记》于1999年获得美国翻译协会年度奖。

3.社会影响。作为一名享誉中外的首席翻译家,在他从事翻译工作的三十几年来,将中国大陆和台湾地区的20多位现、当代作家的40余部作品进行翻译并介绍到了西方世界。浩文的翻译作品是中国的作家在美国的影响力大大提升,由他撰写的《萧红传》和翻译的萧红的五部小说让萧红在国际上名声大噪。莫言的《红高粱》的作品经过葛浩文的翻译在美国也取得了巨大反响,并帮助莫言获得了2012年度的诺贝尔文学奖。葛浩文为中国现当代文学与西方世界接轨做出了卓有成效的贡献,是促进中国与西方国家进行文学交流的大功臣。

三、葛浩文的翻译观及其在同性恋文学英译的应用

1.忠实。“忠实”一直都是指导葛浩文进行翻译的第一准则,在他翻译同性恋文学作品的过程中可以清楚地体现出来;葛浩文在翻译中国人名、成语、人物话语、标题和俗称名词时,都谨遵“忠实”原则。

“The satisfaction of knowing Ive faithfully served two constituencies keeps me happily turning Chinese prose into readable,accessible,and – yes – even marketable English books.”

葛浩文一直認为自己需要忠实服务于作者与读者的满足感,从而才能将中文翻译成可读性强、易于西方接受甚至畅销的英文书籍。他认为译者的工作就是将其他人的思想用不同语言表达出来,因此翻译的内容必须与原文的内容一致,忠实变成了作为译者最重要的任务。这一观点也同中国翻译家严复提出的“信、达、雅”中的“信”不谋而合。

例1:他的声音,悲愤,颤抖,嘎哑地喊道:畜生!畜生!(节选自《孽子》 “放逐”第一章)

译文:He was screaming in a trembling,hoarse voice filled with anguish and fury:YOU SCUM! YOU FILTHY SCUM!

该译文乍看上去并未完全按照原作的句式结构和形式进行直译,却极好地传达了原作者想要表达出来的意思,由于英汉语言结构体系不同(中文的句式结构松散,为竹节结构,连接词少;英文句式结构逻辑关系紧密,为树状结构,多连接词),倘若按照原文的句式翻译,译文并不符合西方读者阅读习惯,因此译者在不破坏原作含义的前提下,将其句式结构顺序进行适当调整。在翻译“畜生”之处,原作连用两个“畜生”,表示语气的增强,此处读者可以清晰感受到父亲在发现儿子是同性恋之后的愤怒之情;而译文却多出了一个“filthy”,看似破坏了原作的语言风格,实则是译者采用“增词(amplification)”的翻译手段,加上一个“filthy”表示父亲对同性恋的唾弃和鄙视,同时将父亲的愤怒传达地淋漓尽致。

例2:“叫声哥哥!”他便伸手来抢,咧开嘴傻笑,咬着大舌头,叫道:“高高!高高!”(节选自《孽子》“我们的王国”第二章)

译文:“Its yours if you call me Older Brother!” Hed reach out for it,a foolish grin on his face as he chewed his tongue and pled:“Older Brudder!”

在这个例子中,翻译得最为妥帖的是“哥哥”——“高高”,”Older Brother”—“Older Brudder”。阿雄是大舌头,说不清楚话,会将“哥哥”说成“高高”。“忠实”的原则并不是说中文写的什么就该对应翻译成英文,而是要充分理解原作的意图,尽量和原作站在一个高度上进行语言转换。此处的“高高”是为了表现阿雄的大舌头,因此作者为“brother”找了一个相对应的“大舌头”读法——“brudder”。

例3:满目只有寂寞,寂寞,一望无边的寂寞。

Nothing filled my eyes but loneliness,loneliness,vast and endless loneliness.

对比朱天文的中文译本和葛浩文的英文译本,我们可以明显的看到,译者在翻译过程中也采用了“重复”的手法以达到再现原文的写作风格的目的。这些重复使文章读起来有韵律感,读者似乎可以听到一个不被社会认同,饱受艾滋病折磨的同性恋“荒人”在呢喃自语。

2.翻译即背叛,翻译是重写。意大利有句描述译者形象的著名谚语“翻译者即背叛者”(Traduttore,Traditore)。这也正是葛浩文的翻译观点之一。

“We must thank the Italians for reminding us that every translation is a betrayal.”(Goldblatt,2002)

“It has been my experience that most writers at least tolerate the men and women given the task of rewriting—for that it surely the nature of translation—their work into other languages.”(Goldblatt,2002)

翻译的过程必然涉及到变化,译者也必然会根据原文意思大致加以改动,并根据自己对作品的理解适当地进行增加、删减或进行意译。在葛浩文翻译中国同性恋作品的时候,由于中国的同性恋文学相对较隐晦,若原封不动翻译过来必然会造成西方读者的不解,因此葛浩文有根据自己的理解适当地增加一部分帮助西方读者对作品的理解。同时,葛浩文也会对原作进行适当删减,由于中文喜欢使用叠词或加进许多意义相同的词,在英译本中,葛浩文对此也进行了一定的删减符合英语“简洁、明了”的特点,英译本不会显得过于累赘拖沓。

例1:他用他前半生繁华旖旎的色镜做成水露,供养他后半生了寂无色的花枝。

译文:who could turn the splendor and charm of the first half of his life into dew to nourish the branches of tranquil asceticism of the second half.

在这个例子当中,原文和译文相比有些出入,比如说中文的“色镜”和“花枝”这些意象被删除或者改写了。显然,中文当中的很多表达很难再英语当中找到等值的表达。“asceticism”一词虽然看似不等值,但是把中文的意境完全传达到位了。

例2:“你们阿爸,其实他对我,也还不错的。”

译文:Your daddy,he didnt treat me all that bad.”

中文中“对我也还不错”葛浩文并没有翻译成“he is actually nice to me”。这种处理方式说明葛浩文深刻的理解了原文的意思:“我”母亲之所以离开我父亲是因为他的折磨,如果说他实际上对母亲很好的话是曲解了愿意的。译者在这儿没有根据字面意思来翻译,这种表面上的翻译“背叛”实质上上帮助了译文的读者更好的理解了原作的意思。

例3:我挂上花洒的莲蓬头,打开热水,从头冲到脚,我擦了两次肥皂,连头发都洗了,我把浴巾抱住头,猛搓一阵,把头发擦干。我赤着上身,提着外衣裤,走进了俞先生的卧房里。(节选自《孽子》“安乐乡”第二十二章)

译文:I hung the shower nozzle up on the hook and turned on the water.I took a long shower,soaping up and rinsing off twice,and even shampooed my hair.When I finished I dried my hair,then walked out of the bathroom,bare-chested,carrying my clothes in my hand,into Mr.Yus bedroom.

該选段是俞先生邀请阿青到家里看小说,夜深了俞先生要阿青留宿,阿青虽不太情愿却还是勉强留了下来进入浴室洗澡的片段。俞先生喜欢阿青,阿青也深知俞先生晚上留他下来想做什么。中国同性恋文学对同性恋的描写都比较模糊隐晦,需要读者自己去仔细揣摩;这个片段乍看下仅仅是在描写阿青洗澡的动作,而葛浩文在译前已经仔细揣摩过了原作者详细描写阿青洗澡这一段的意图,于是并未依照原文翻译,而是自己进行了改写。和原作相比,多了“I took a long shower”,“rinsing off twice”等,译者通过增加这些“自己对原文剖析后的理解”,对原文进行了一定的改写,更好的体现了阿青心中的激动与喜悦之情:正如阿青在后面所提到的那样,他觉得自己身上的污秽太多,想尽量的把自己的身体洗净,让自己配得上俞先生,尽管他最后还是没有过自己那一关 。由于中文属于高语境(High Context)语言,中国读者能够从字里行间中体会出这层含义,然而英文是低语境(Low Context)语言,更倾向于直接表达含义;葛浩文的这一笔可谓传神之至,既符合西方读者的阅读习惯又方便读者理解到原作者想要传达给读者的隐含信息。

3.翻译是一种跨文化交流活动。葛浩文在其翻译实践中,还运用了他的第三条翻译观点,即“翻译时一种跨文化交流活动”。

“How translators go about the task,how we deal with the intricacies of cross cultural communication—these are the things at issue.”(Goldblatt,2002)

在葛浩文看来,译者需要履行“人类精神的传递者”这一职责,促进文化间的交流。他指出不能只是为了讨好目的语读者而一味地用熟悉的语句替换陌生的概念,而要发挥翻译的作用,为目的语读者引进并介绍外来文化和新的想法,这一切都需要依靠译者在兼顾作品可读性的同时,注意对原作文化的理解和传达。

例1:葛浩文对原文标题《孽子》的翻译体现了他的这一观点。台湾将同性恋群体称为“玻璃圈”,在英文中对应着“glass community”,而同性恋者则称之为“玻璃”,即“glass boys”。葛浩文在翻译这个标题时,没有对《孽子》进行直译,而是将《孽子》译为与”glass boy”十分相近又带着感情色彩的”Crystal Boys”。葛浩文对于书名的处理使得目的语读者能够对台湾同性恋文化有一个大致的了解,起到了促进文化交流的作用。

例2:葛浩文在Crystal Boys 开头写了“Translators Note”,相当于一个译序,在这个译序里,他解释了他对《孽子》原作中一些称呼、地名和术语的翻译,既避免了在译文中加入注释,破坏译文的流畅度和可读性,又使得目标语读者在进入故事之前就可以了解一些对于西方文化难以理解的术语和事实。做译序不失为一个让目标语读者理解原作文化从而达到促进文化交流的好办法。

四、总结

葛浩文作为一名优秀的翻译家,他从大量的实践中所得出的翻译观点是非常有借鉴与指导意义的。从葛浩文所翻译的两本当代中国同性恋文学小说中可以得出以下結论:对原作的忠实、翻译即背叛与翻译即重写、翻译是一种跨文化交流活动这三点并不是割裂存在的。为了促进跨文化交流,那么“背叛”就必然会成为翻译的一种必要手段。这种“背叛”也是基于忠实原作,而且能够反过来使译作更加“忠实”地反映原作。作为从事翻译工作的人,也需要参考、借鉴葛浩文的翻译观点,并发展出自己的翻译观点并应于翻译实践,尤其是对于同性恋文学的翻译上。

参考文献:

[1]Chu Tien Wen.Notes of A Desolate Man[M].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99.

[2]Goldblatt H.The Writing Life[N].Washington Post,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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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吕敏宏.葛浩文小说翻译叙事研究[M].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2011.

[7]文军,王小川,赖甜.葛浩文翻译观探究[J].外语教学,2007,(6)

[8]朱天文.荒人手记[M]山东:山东画报出版社,2009.

【基金项目】华中师范大学创新创业训练计划项目(B2014262)。